第六章 机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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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博林,一个美女。这不仅是米宁,而是差不多每个初次见面的人产生的头一个印象,虽说从一个美女的角度讲,她的皮肤略粗、她的额头太宽、甚至就连她的鼻子也显得太大了一些。可这些显而易见的缺陷似乎很容易就被人们忽略了,因为,每一个见过她的人会想起这个名字,唯一能够想起的,是那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
蔚蓝色的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却总是朦朦胧胧的,显得迷茫而又深邃,“就好像一汪清澈的深泉,让人们不自觉地沉浸其中,直到窒息。”——以上评价直接来自国王陛下口中,当这女孩以十九岁的韶华成为国王陛下情妇的时候,这双眼睛可是让那位至尊沉迷了很久,然而,帝王的宠爱终属无常,一年以后陛下飘然而去,留下的只有一小笔算不上丰厚的馈赠,还有那个子爵夫人的贵族头衔。
陛下的宠幸早已消散,这位女士却依然是波顿大人手上的一张王牌,在帝都的上流社会中艳名远播,石榴裙下忠臣无数,为自己和她那个水蛭舅舅谋取到不知多少好处。而此刻,这朵鲜花就翩然飘落在米宁身边,实在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康采尔先生?刚刚我观察了您很久。”声音说不上清澈,甚至还有一点沙哑的沧桑感,然而就米宁所知,这女人的年纪应该还不超过二十五岁。她伸出一只手搭在米宁手腕上,那双赫赫有名的大眼睛轻轻瞟了一眼乔里安之后,对方立刻借故走开了。
“请叫我米宁,女士。”托起那只洁白的小手,在中指上轻轻一吻,并借此机会,用自己的右手在上面捏了一下,继而发现,这只漂亮的小手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细腻,“您的青睐让我受宠若惊,女士,因为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许吧,阁下,可你知道吗?”沙哑的嗓音显得有点飘忽,而且,安•博林在说话的时候,目光却始终落在尴尬的匆匆离去的乔里安背上,“你可是我那个舅舅找来的,唯一一个非贵族的顾客,米宁?你不觉得这很特别?”
“顾客?”
“不然该叫什么?姘头?嫖客?或者,嗯?”声音依旧是那么飘忽,然而那双眼睛却终于停留在与自己对话的人脸上,于是,米宁在刹那间体会到了那位至尊口中让人沉溺的深潭的滋味儿,只不过,这种沉溺的感觉还没持续上三五秒,就被那沙哑的声音里所提到的几个与高雅完全背离的词句震撼到烟消云散,足有一分钟的时间说不出话来。
“您很幽默,女士。”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杯红酒,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躲闪开那双深邃眼睛的注视,米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幽默?没错。一个连挑选客人的权利都没有的低级妓女,要是再没有了幽默,还怎么活下去?”语调中透着嘲讽,耸了耸肩,使得那裸露在外的锁骨显得更加突出,右手一挥,从米宁手中抢去了酒杯,毫不介意是被男人用过的,放到嘴里泯了一口,“说说你吧,米宁,我那位亲爱的舅舅,他可从来不会给我挑错了客人。”

米宁沉默了片刻,好奇的看着这美丽的,有着一双令人沉溺的眼睛的,却又显得如此颓废的女子,而对方却漠然的应对着,手上捏着那杯红酒,似乎在欣赏那残留在杯口上的挂杯。最后,他笑了,抬起手向侍者打个招呼后道:“如您所愿。”
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包括了那个早已经消失在贵族名单中的家族、那位私生子出身的王子表兄、自己早逝的父亲以及那姗姗来迟的教育。说起来,这个故事本身就有几分曲折,再加上米宁还算出众的口才,听起来倒也不会显得枯燥,然而安却不同,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只杯子上,神情似乎有几分恍惚,只有在听到米宁的那位姑姑,以及那位私生子王子的时候,表情才出现了刹那间的变化。
“……我累了,送我回家好吗?”米宁的故事讲完了,听众却依然没放下那只酒杯,一两秒钟之后,忽然抬起头,一口喝干了大半杯红酒,转过头说。
“……荣幸之至。”
子爵夫人的坐驾,是一辆外表十分平凡的马车,然而那宽大的车厢里面,却布置得十分舒适,宽大的座椅几乎可以并排躺下一个半人,厚重的天鹅绒毯子覆盖在上面,大而柔软的坐垫上蒙着暗褐色的皮草几乎可以当作枕头来用。靠坐在上面,米宁很自然的有了种淫糜的联想,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位女主人的身上。
幽暗的灯光下,安•博林的双眼显得更加幽深莫测,此刻,她半躺半靠在对面同样宽大的座椅上,不经意之间,大半截细腻、白嫩的胸部暴露在外面,随着马车一阵阵的颠簸,引发出震人心魄的波浪。
“康迪王子,也许会成为下一任约塔大公。”就在米宁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暂时压抑住来自下身的火热,安•博林忽然扬了扬眉毛。
“什么?”转眼之间,米宁的如同清晨的露水般消退,目光上移,看到的,是那双潭水一样的眼睛。
“这是我那亲爱的舅舅给陛下治疗风湿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具体操作是让那位私生子王子入赘到约塔公爵府上,从而在维持约塔独立性的基础上,保证下一任大公亲帝国的态度。”美丽的眼睛移向窗外,沙哑的声音默然说道。
“……这就是侯爵大人讨好我的理由?”战争结束,约塔依旧是帝国唯一的出海口,嗜钱如命的波顿不可能忽略这一点,然而众所周知,那位以勇武和耿直闻名的殿下从来都不喜欢水蛭大人,并且,以其身体状况来看,大概在四五十年之内,都不会对那位大人产生依靠,因而只好向王子身边的人想办法,以米宁的头脑,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切,甩了甩头,嗓子似乎很干,“为什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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