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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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号,画室。
我驻足观望着我一幅完成了的水粉画,张一语正满手颜料地对他的画进行修改,谢老师也坐在凳子上为一个同学演示作画,画室里的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明天就去报到了!”一语抽空对我说。
我点头应着,目光放在了墙上的一幅素描画上,这是那天的画的那双眼睛,它在白色的墙壁上愈加明显,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黑黢黢的窟窿一般。那眼睛的目光此时看起来竟显得有些幽怨,想到完成它的那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这些日子以来又如此的平静,可明天就是去二中报到的日子了,我心里就像是又被压了块石头似的,这些天来平静得几乎使我忘记了我在二中的那场经历,可此时那墙上的目光又像是预示着什么,我不禁又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向前走几步,故黄河就出现了,这些天来工人们没少忙活,有大堆大堆的淤泥被清理了出来,河道两侧也都砌上了石栏、石台。
水龙头激烈地喷着水流,冲击着我的颜料盒,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随着流水在池子里打转。我抬头,看着眼前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长了些,有些遮眼了。
“你们女孩就是喜欢照镜子!我记得我们班以前每个女生手里都有一块小镜子,上课照,下课还照!”张一语捧着他一堆满被沾染着颜料的画具,像个木桩似的站在水池的旁边,嘴里撒着风凉话。
“镜而正衣冠,孰知镜之要乎?这厮哪来的衣冠禽兽?”我拿着还沾着水珠的颜料盒走开了。
张一语被我说的一愣,估计他不太在行古文,但“这厮哪来的衣冠禽兽”他还是听得明白。“谁是衣冠禽兽啊!”他忿忿地的声音响在我背后,“你个吹牛大王!”
八月十六号晚上七点四十分,家中的客厅。
我像摊烂泥似的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一个劲儿的换频道,这黄金时间居然没有我喜欢看的电视节目,真是窝心。爸爸此时正在书房里敲着电脑,看样子又在赶做着什么业务了。球球很是安然的睡在沙发旁,长长的睫毛耷拉着。
突然,电视画面中出现一副黑色的棺材,里面躺着两个穿着华丽礼服地纸人。我吓了一跳,看了看台标,是中央十套,又看了看底下的一行字,我的头皮都发麻了,好悬没叫出声来。
“冥婚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又是冥婚!”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我心里告诉自己赶紧换台,可手里的遥控器就是没得按。
电视画面切到了主持人,“冥婚就是一种封建陋习,它的背后在这档节目中就是罪恶,为了钱财,犯罪份子竟然下毒手杀人。”原来这是一档刑事侦破案件节目,我还以为是探索发现之类的节目呢。
我拿起了手机,把张一语的号拨了过去。
“喂!赶紧去看电视!中央十套!”
“什么好看的?有美女?”
“对,大美女!赶紧看!”
一语“哦”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他叫着:“快换台,中央十套!”
“换什么台啊!这一集还没完呢!”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晕啊,是关于冥婚的啊!”一语对着我说,“哪有什么美女啊!”
“我也是刚开始看!”我盯着电视画面。
电视上讲的是发上在山西省的一起少女失踪案,有好几个少女接二连三的失踪。同时还讲到有一对老夫妇为自己死去却还未婚的儿子举行冥婚。原来冥婚中的“新娘”正是那些失踪少女中之一,犯罪份子将那些少女骗走并将其残忍杀害,而她们的尸骨就被卖给一些鬼媒人,从而获得钱财。
“现在居然真有这样的事啊!”一语在那头嚷着。
我一言不发,眼睛仍盯着屏幕。又出现了那副黑色的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两个穿着华丽礼服的纸人,一男一女。
“喂!宇缘!没事吧你?喂?”
“没……没事,我正看着呢!我挂了啊!拜拜!”
“你害怕吗?你一个人在家吗?”
“不,我爸爸今天也在家,我不害怕!”
书房的门是大开着的,我看到爸爸正聚精会神的敲打着电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微微闪动的屏幕,脸在屏幕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惨白。
“又是冥婚!”我皱着眉头,心就像是被人狠揪了一番。
我站在了阳台上,看着二中校园里的大成殿,其实二中校园里的很黑的,也只能看到大成殿大体的影子,黑黢黢地如窟窿一般,我竟联想到了我画的那副贴在墙上的眼睛。
晚上的风很大,我看到了自己的头发在眼前舞动着……
张一语这小子实在有些不像话,一大清早电话就打来了,手机在桌子上又是震动又是响,比闹钟还挠人心。
“你一清早就把我捣弄醒?欠揍啊!”我嚷嚷着。
“你听我说完再揍啊!我做了个梦,哎,对了,你有做什么梦吗?”
“没有,你做的什么梦啊?”我揉着眼睛问。
“我的梦断断续续地,画面也很多,有些记不起来了,有些记得特清楚!”
“那就拣清楚的说!”
“我觉得我的梦一定和冥婚有关,我梦见自己和一个女人结婚,入洞房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棺材,而我脚下也是一口棺材!”
我心里一惊,精神一下子倍儿足,“什么什么?再说一遍!”
“我觉得我的梦一定和冥婚有关,我梦见自己和一个女人结婚,入洞房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棺材,而我脚下也是一口棺材。更邪门的是——那个女人最后变成了一个灵牌。我还看到很多人来给我祝贺,可我都不认识他们啊!”
“你怎么又和冥婚扯上关系了啊?一个女人,还变成了灵牌?那……那你还梦见什么了吗?”
“都是画面,对了!有大成殿,我梦见大成殿了!还有黑色的棺材,唉,反正一大堆东西,有的醒了后就直接忘记了!”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抱怨。
“不要紧啦,一个梦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准备一下,回头学校见!”
“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我为什么会做这些梦啊?你仔细想一想你昨天晚上有做什么梦吗?也许你忘记了!”
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虽然昨天晚上看了那关于冥婚的刑事案件,我心里也是很害怕的,但我白天都在画室呆着,一直画画,累得要命,躺下后没多久就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沉,一睁开眼睛就天亮了。
“没……没有做什么梦!”我摇头说。
“哦,回头你早点来学校啊,我一定要进大成殿里看看!”他在那边嚷嚷着。
“知道啦!”
刚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漱口,张一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宇缘啊,我现在已经到学校了!你吃完饭了了吗?赶紧来啊!”
我瞅了一眼墙上的钟,刚刚过七点而已,学校通知书上写的是八点半钟到学校报到。
“现在才几点啊!你去的也早了些吧!”
“管它几点啊!你赶紧过来!”
“你现在在哪啊?”
“我现在在二中的大门口呢!”
“怎么不进去啊?”
“大门还没开呢,保安不让进!”
我听了这话好悬没把刚才吃下的东西吐出来,“我去了他们就能开门?你现在都没进去,我要是去了不还和你一起在门口等啊!通知书上说八点半到学校,现在还早着呢!”
“八点半啊!我晕倒啊,不是说七点半嘛。那我现在去找你吧!”他在那边有些不耐烦地说。
“别介啊!我爸在家呢,你一大清早就来,他能把你给打残了!”
“那我去我外公家,回头走的时候叫上我啊!”
挂上电话后,我心里有些好笑,从一语的口气可以听的出他有些着急,至于他害不害怕我倒没多大把握去说,但明显和他以前那副侦探样子有很大差异。
为了不让他太着急,我急忙地跑到了楼下,几分钟后,就看到他骑着自行车从小区大门冲了进来。
“真邪乎啊,我居然梦到和一个女人结婚,她最后还变成了一个灵牌,而且我脚下还踩着棺材!”一放下自行车他就迫不及待地说。
“那个女人的样子你看清楚了吗?”我又想到了那张照片,“那女人不会是照片中的那个新娘子吧?”
“我也不知道,感觉上好象是,你把那照片中的女人描述的也不是很清楚,你现在好好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子,还有她的装束!”
其实那张黑白照片我也只是扫了一眼罢了,“我记得那女人面部表情有些呆板。那男人也是,不过那女人呆得更严重些,至于穿的,就是穿着民国时期的结婚礼服啊,和现代有很大的差别,那女人的衣服有些肥大,鞋子尖尖地,头顶上还戴着一个珠冠。那男人就穿着马褂和袍子。”
“民国时期。对!我怎么觉得那些来祝贺的人都穿着长袍马褂呢,而且你知道吗,那些来祝贺的人每个人看恰里都跟死人似的,就像是电视里的僵尸!”
“你是和那男人装束一样的嘛?”
他要着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只知道那女人站在我面前,并且对着我鞠躬,而且我也情不自禁的弯腰鞠躬,旁边就响去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地!还有唢呐、锣鼓的声音。”
我继续努力回忆那张照片,“还有什么?你还梦见了什么?说仔细点啊!”
“剩下的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有水潭,水潭……上面还漂着一块……一块什么来着?”
“十字绣?”我补充说。
“不,不是十字绣,是刺绣,绣的是一对鸳鸯!”他说的很坚决,眉头紧锁着,“好像……对了!好像水潭里还有一具尸体,对!是一具尸体,但没有头!”
“没有头?”
他点头,“对,没有头,整个水潭都被血染红了,无头尸体就是漂在水面上的!”
“你不是说还梦见了大成殿了吗?梦见关于它什么的呢?”
“梦里出现大成殿的画面很多,侧面的正面的都有。总之这个梦很乱,而且我忘记了不少东西,你没听说过嘛,从梦中醒来后,有将近三分之二的梦境会忘记!”
“会忘记?”我有些不明白。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你会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就好象这景象以前发生过似的!”
我猛然一惊,“是的,这种感觉有时就会发生,就是突然间感到周围的一切那么的熟悉,就好象从前经历过似的!”
“这样的感觉常常会来!”他又补充了一句。
梦境有时候亦幻亦真,从一些书上我还知道梦境是可以预示未来的,比如美国前总统林肯在自己遇刺之前就曾经梦见自己被刺杀。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我小声的问。
“等呗,等今天到了学校再说吧,我一定要进大成殿里看看,兴许还会发现那张你说的冥婚照片。”
八点钟,我和一语出现在了二中的大门口,大门已经开了,远远望去,很多同学正围拢在一号楼下,估计是在看分班情况。我也和一语挤了进去。宇缘,张一语,这两个名字竟出现在了同一张单子中,是在高一(10)班。
“我的感觉还挺准的啊,我们俩还真分到了一班啊!”一语嘴里念念有词。
我们俩又费了股劲找到了高一(10)班,是在三号楼第二层最东面的教室,此时教室里的人了了无几,站在靠北面的窗户可以看到三号楼后面的大成殿。
我们还没在教室里把板凳坐热乎,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楼后,大成殿又再一次的出现在眼前了。感觉时间真的如水一样平淡,它不一切也冲得平淡,如果没有一语告诉我他那个奇怪的梦境,我此时也许会很平静。
我们头顶是大片大片的梧桐,知了在树丛中乐死不疲地叫着。
走到了殿门前,一语抬起脑袋看头顶上的那块扁额,“大成殿!对,就是这三个字,梦里就是这样看着它们的!”
我晃了晃门上的大铁锁,锁上的灰尘都已经没有了,看样子这门被人在最近打开过。我把头凑到了门缝前,大殿中央堆了好些绿色的军装。但军装的四周还是一如既往的杂乱。
“一语啊,你看殿里有好些军装啊!”
“军装?”他也凑过了脑袋,“还不少呢!”
“明天就要军训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一定会发军装的,这么说这大成殿的门也会开了!”
一语点头称是。
“你们俩是干什么的!”背后猛然响起了一男人的声音,如洪钟一般,把我和一语吓了一大跳。回头才发现那是一个年纪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穿着墨绿色的裤子,红色的汗衫,头发不长,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威严。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就是随便看。随便看看!”一语连忙解释。
“哦,别乱皮脸啊!”说完他便旁若无人的转山离开了,向东面新实验楼走去,背影一晃一晃地。
教室里已经来了好些人了,但大家都有几分拘谨,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给来的同学进行签到。我和一语跑到了窗边的空位,在那里正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大成殿,它的墙壁仍是暗红的,就如凝固住的血液似的,在强光下居然还有几分刺眼。
不一会,又一位女老师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堆报表。她扫视了班里一下,然后就开始点到。她叫姚莹,是我们班的班主任,那位年轻的女老师也是我们班主任,只不过是个副的。
“高中就不一样啊,连班主任都有俩,一正一副!”我笑着对一语说。
“我估计副的都是刚才师范毕业,跟着老资格的班主任打下手罢了!”他说。
姚老师接下来就开始强调一些事情,无非是什么可以做或必须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一套我从小学一直听到现在。
耳边一直是姚老师的声音,我的眼睛则时不时地看外面的大成殿,我看到了那个穿红色汗衫的人了,他走到大成殿门前,并且把门给打开了。我连忙用腿撞旁边的张一语:“喂,看啊,大成殿终于开门了!”
他没有言语,眯着眼睛看着那洞开的门。
姚老师喝了些水,看样子她要说上好一段了,我捧着下巴,发呆似的看着外面阳光下的大成殿。
不知不觉中,我感到眼前的画面在褪色,从大成殿顶部的一个点开始,像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很快,眼前的画面都是黑白的了,大成殿顶部的金黄色变成了白色,而且白得有些刺眼,墙体是黑色的,就像是泼了墨一般,大成殿那开着的门里更加的黑,而且门里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白色的点,它的晃动,就像钟摆一样。
我努力想叫旁边的一语,可身体竟不听使唤。
猛然间,我发现自己就站在大成殿门前,我看到了,门里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就是她在来回地晃动着。她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惟独眼睛和嘴是黑色的。她的衣服有些肥大,两颊还飘着很长的白布,白布一直垂到她的腰际。她的鞋子也是白色的,而且很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平静,看到眼前的她竟没有任何恐惧感,也许是我根本动不了了,包括自己的心。
她停了下来,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像个木桩似的。她的眼珠是黑色的,而且黑得发亮,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在她眼中扭曲的样子。她的嘴唇就像是涂了墨一样,慢慢的,她张开了嘴巴,里面也是黑黑的,看不到她的牙齿和舌头,就像是一个很深的窟窿,我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中了魔一般,虽然我的意识很清楚,可我竟控制不了自己,我的手慢慢地抬起,伸出食指往她的嘴里送,她猛得合拢嘴,我的食指并未感到疼痛,只是感觉有些阴冷。慢慢地,我发现黑色从我的食指开始一点一点向上蔓延,整个手变成了黑色,然后那黑色继续向上……阴冷,我只能感觉到阴冷。
她雪白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很是贪婪的吮吸着我,我看到她的眼珠变成了红色,嘴唇也变成了红色,除了这些之外,其余的部位仍是白色。
她仍在吮吸着,从同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我也感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有种眩晕的感觉,那女人雪白的脸面也随着我一阵一阵的眩晕而愈加明显。
忽然,感到手臂竟有了知觉,因为我感到有人在碰它。眼前也猛地发白,四周黑白的世界开始恢复了颜色,绿的树,金色的瓦片,暗红色的墙壁……

“你愣什么啊?”一语又碰了我一下手臂。
我恍然一惊,发现自己正用食指顶着面前的玻璃。
“怎么啦?”
“我……我也不知道,我看到那个女人了,她……她在吸我的血,我浑身都被吸得发黑!”我惊恐的说。
一语凑过了脑袋,顺着我望的方向望去,“哪有什么啊!她在哪啊?”
正当我准备好好解释一番的时候,姚老师就对我们俩发话了:“那边的两个同学,你们注意集中精神,下面说一说明天军训的事情!”
我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看着红色的桌面。
大约五分钟后,姚老师终于把她所要讲的东西讲完了,接下来就是打扫卫生,并且安排人去大成殿抱军装。一听要去大成殿抱军装,我和张一语两马当先跑到姚老师面前,表示愿意效劳,本来姚老师不愿意要我去的,因为我是个女生,但我还是执意要去。
下了楼,向后一转,大成殿便出现在不远处了。
“刚才怎么回事啊?”张一语问。
“我梦到了那个照片中的女人,她在大成殿的门口飘来飘去,而且还在吸我的食指,我浑身都被吸得发黑了。”
“她是什么样子?她是吸血鬼吗?”
“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她浑身上下都是白白的,惟独眼睛和嘴巴是黑色的,看上去很是恐怖!”
“还是那句话,人鬼殊途,人走人路,鬼行鬼道,不要怕她!”
“可我感觉她就要来了!”
此时大成殿已沐浴在强烈的日光下了,暗红色的墙壁竟有几分刺眼,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光芒。我身体的周遭是**辣的空气,但我感觉从大成殿的方向传来一股股冷气,仿佛我们此时正奔向一座冰山,一座未知的冰山。我转头看旁边的张一语,他的表情甚是严肃。
终于站在了开着的大成殿的门口了,这感觉和刚才在梦境中的很像,只是门里那飘着的女人换成了那个穿红色汗衫的人,他此时正在给来的同学发放军装,忙得不亦乐乎。
“走!”张一语带头走进了殿内。
这殿里果然很阴冷,和外面**辣的世界形成很鲜明的对比,脚一沾上地板,就感到周围猛的一凉。殿里还是很乱,只有堆放军装地方拾掇的清净些,空气中的潮气味很重,而且还混杂着一股霉气味,仔细回想起来,和我那天来二中报名“走进”这殿里的感觉很像。我心里又在打转转,我真有些怀疑那天是不是真的进来了,如果没有进来的话,这感觉为什么会如此熟悉呢?
殿里的光线没有我想象中的差劲,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东面黑色门上方的“校史馆”三个字。西边自然是那扇黑色的门,而且门上没有锁,仅仅的关上了而已。一语对我打了个眼色,趁着那个老师忙于分发军装,我两一前一后的向那黑色的门走去。
她转身,几步上前把那黑色的门打开了,门里面是黑黢黢的,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眼前似乎又闪出了那个穿中山装的女人,我甚至还感觉到背后站着那一群怪异的工人。
地面上的碎物很多,踩在上面劈啪作响。终于来到了那黑色的门前,潮气味道也更重了些。一语长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推眼前这近在咫尺的黑门。随着一声闷响,那门闪开了可容一个人钻如的门缝。一语拉着我,我们俩一前一后的钻了进去。
这屋子里黑咕隆咚,要比我那天“进来”更加黑暗,窗户被一些黑色的物质遮得很严实,阳光很难照进来。四周的潮气更重了,就像是有大股大股的水蒸气从地面喷涌而来,打在身上冷飕飕的,我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不到一语的脸,抓得他的手很紧,“有灯吗?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啊!”
“用手机,快,把手机打开!”
两部手机打开了,我的手机的灯光是蓝色的,看上去有些鬼魅。这屋子里也是乱得很,我还看到脚边居然有小虫子爬过,吓得我差点没叫出声来。
“找找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堆书!”一语撒开我的手,弯下腰,借着手机的光亮四处打探着。
我也只得寻找,还差点碰到了身边一个木架子,仔细一看,这木架子竟是一个破旧的书架,不高,仅仅到我额头罢了,它被腐蚀得厉害,木质已看不出颜色了,而且上面还满粘着霉菌,白花花地一片一片,气味也很刺鼻。
蓝色的灯光向下打,我看到在书架的最底层竖放着一沓书,一沓旧书。
“喂,这里有书!”
一语让我打着灯,自己蹲下身子,伸出手将那沓书拉了出来,放在地上一本一本的翻找。
四周静得要命,只有他翻书所发出的沉闷声,我的心一直都是猛跳着的,灯光也随着我发颤的手微微晃动。
那本书出现了,《中国民俗史》,封面上那一行黑色的隶体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这本吧?”张一语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嗯!”我真的不敢相信居然会真的找到这本书,虽然那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可现在有种又回到那时的感觉。
在蓝幽幽的灯光下,一语的手颤抖着翻着这本书。那块折起的宣纸出现了,我还看到书页上那两个黑色大字——冥婚。
“就是这个吧?”说着,一语颤颤悠悠地将那宣纸一点一点打开,那张黑白色的照片出现了,我看到了女人的女张脸,以及她浑身上下的装束,还有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一语忍不住环顾着四周,就好象我们周围有什么脏东西似的,可事实上这里除了黑之外,剩下的就是平静,甚至连跑来跑去的小虫子也安稳的停在了某个地方。
“这里光线不好,我们把照片拿回去好好看一看!”一语重新将照片包裹在宣纸里,然后把宣纸放到了《中国民族史》里。“这本书我们也给带走吧,我觉得它也很不一般!”
此时,我的眼睛已经有点适应这黑暗了,从门外射进的微弱的光使我看到了我们四周凌乱的一切,我还看到一语的脸,有些惨白。
一语又忙着将刚才翻乱了的书整理好,重新是到了这破烂的书架下面。
突然,一阵轻快的《卡农》响了起来,是一语的手机响了。这突兀的乐声着实地吓了我们一大跳。
“是谁啊?”一语抱怨着。
显示屏上有“姐姐”二字。“是你姐姐!”我把手机递给了他。
他把那沓书放回了书架,不手机放到了耳边。“姐啊,啥事?”
……
“我在大成殿里抱军装呢!”
……
“你怕什么啊,胆小鬼!”
……
“回头放学时等我啊!”
……
“知道啦,挂了!”
挂上后,一语嘴里念念有词:“我晕倒啊!真受不了!”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虽然我知道问别人打电话的内容有些不礼貌。
“我姐,她说她在别的班害怕!”
“你姐?她也在二中吗?”
“嗯,她也是高一,我们俩是孪生姐弟,她就比我大十几分钟,她学习比我好,她在四班!”他把那本《中国民俗史》拿在了手里,又四周看了看,“我们走吧!”
大成殿中央的军装已经发出去过半了,我们班那几个来抱军装的同学早已经离开了,那位穿红汗衫的老师看到了我们俩从西门走出来,而且张一语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他就质疑地问:“你们干什么啊?你拿的是什么?”
“我们就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罢了,我拿的是我自己的书,《张悦然文集》,你们要不要看!”说着一语使着障眼法,把书晃个不停。
为了不引起这个老师的过度怀疑,我们俩又在大殿里转悠着,墙上的那张孔子像上面粘满了灰尘,最顶部还有蜘蛛结的网,靠北墙处摆放着一溜新拖把。我们来到了东面那扇黑色的门前,这门是紧锁着的,只闪开了一条细细地缝,门缝里也是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到。
“老师啊!咱二中的校史馆就是在这里的啊!”一语大嗓门的说着,声音在这大殿里显得沉闷沉闷地。
“嗯!”那老师有些不耐烦的吭了一声,又接着说:“你们高一新生现在应该正在打扫卫生吧,你们俩是闲溜达什么啊,赶紧回去干活去,完事后就发军装了!”
既然人家已经下逐客令了,我们也不好再呆下去了,况且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一语笑着对我说:“咱走吧!”
“啊——”刚转过身的时候,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因为我看到北墙边的那些拖把竟变成了一根根插着人头的棍子,木棍是从人头的颈部插向头盖的,那些头颅的头发散乱得要命,头发里包裹着惨白的人脸。我感到背后不断有冷气喷打着我。
大殿里的两个人被我的叫声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一语忙问。
“人头,人头!好多人头啊!”可仔细一看,那些拖把又变的没有异常,那些人头也似乎在一瞬间消失的没影儿了,我惊愕着,看着那些无异的拖把足足十秒钟,“刚才看到那些拖把的头都变成了人头,人头!好恐怖的啊!”
那老师转过身,看着那些被我说成是人头的拖把,不好气地说:“哪有什么人头啊,你别咋咋呼呼的!”
“没有什么人头,你看错了,别怕别怕!”一语安慰着我,拉着我赶紧离开。
我感觉脚下是轻飘飘地,就像是踩在棉花团上似的,我刚不敢回头,因为怕又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些人头难道只是因为我眼花才看到的?
一出了大成殿,我们便迫不及待的将那张照片拿了出来,我有些惊奇,在那么潮湿的环境下它却保存的很好,也许是用宣纸包裹住的缘故吧。
“这个女人固然就像死人似的,你看她的脸,和活人差别很大啊!”一语说,“但这个男人不像是死人啊,对了?这个女人要是死人的话,那她是怎么站立的呢?”
我的目光游走在照片上,最上没有给一语作任何回答。
“这照片上除了这个女人有些恐怖外,就没什么了,这张照片很普通啊!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冥婚照片,这个女人之所以这个样子,也许是因为化妆的缘故!”一语猜测着说。
可我总看着这张照片感到奇怪,可奇怪在哪,我又具体说不上来,但总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用徐州话说,就是看上去很冤的样子。
“刚才你真的看到什么人头了吗?”
我点着头,又摇着头,“那些人头闪过的速度很快,但我可以肯定那些是人头,可这也许是我的幻觉,一进大成殿里我就有种很晕眩的感觉,看什么都是怪怪的!”
“我也这么觉得!”一语说。
走廊和楼道里来回着同学,都拿着各种各样的扫除工具,看样子卫生打扫还没有结束。“喂啊!我们先回教室干活儿去吧!”我建议到,找到了那张照片以及刚才看到那些“人头”,我心悸得很。
一语望着眼前的二号楼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再去一个地方——图书馆!”
“图书馆?”
“嗯!也许现在开门了!如果今天不去的话,那么我们就要等开学才可以去了,军训整整一个星期呢!这一个星期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我们最好快一点,突然我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在发生的范畴之内了。”
二号楼前有一座观赏池,里面长了很多荷花,此时开得正旺盛,殷红嫣红地,水中还游着红色的鲤鱼……
在楼梯的拐角处,那刺鼻的气味又袭了过来,闻上去令人感到头疼。突然,一语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说:“宇缘!你闻闻这气味,是不是刚才在大成殿也也闻到过!”
“大成殿里也有这气味?我怎么没闻到啊?”我回想着,刚才在大成殿里并没有闻到这气味啊。
“我确定有的,在蹲下翻书时我闻到的,不是很浓!”
“是书散发出来的吗?”我推测道。
一语走上了几级台阶,把那本书放到鼻子前嗅着,“嗯,这书上也有这样的气味。”
我走过去也闻了闻,果然这书上也有和这里一样的气味,只不过相对起来要淡得很多。
图书馆果然开了,一位年纪约五十的女老师正坐在桌子前给一些新书贴标签。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后背,她的脸有些微红,没有戴眼睛。
她不是那天我在图书馆见到的那位老师。
看到我们进来了,她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俩,问:“两位同学,你们有什么事吗?”
一语四处看了看说:“我们班主任让我们两帮忙打扫图书馆的,老师,你们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谢谢啊,不过这个图书馆前几天打扫过了一次,现在没有什么活儿了!”那老师依旧微笑。
我的目光放到了北面窗户下的那个凳子上了,那堆书就是在那里消失不见的。凳面是红色的,我隐约看到上面还有一个圆溜溜地小东西。
“那我们可以在这图书馆里转转吗?我非常喜欢图书馆!”一语笑着说。
“随便看吧!”
二中的图书馆小得要命,仅仅只是一间普通教室般大小,书架也只有两排,每个书架上的书摆得满当当的。
“你就把书放在这个凳子上的?”一语指着眼前这凳子说。
我点头,伸手不凳子上的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拿了起来。这是一颗玻璃球,四周都是透明的,惟独中间有一片殷红,乍一看上去就像一滴血似的,并且把它攥在手里感觉到它很是冰冷,就像是一颗冰珠,没有一丝的存温。
“什么东东?”一语从我掌心里把它取走,放到自己眼前端详。“这是颗玻璃蛋子啊,小时侯经常玩这个!”
“它攥起来很凉!”我说。
一语把它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说:“不是很凉啊!”
我重新把玻璃球夺了回来,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此时它已经变的有些温度了,和我刚才碰到那时的那股冰凉有很大的反差。
“拿来我仔细看看!”一语又把它抢了回去,对着窗户仔细的看着它。“里面有一片红斑!还挺漂亮的啊!”
突然我看到旁边的书架下面露出了一片毛茸茸的东西,竟是一团金黄色的头发。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着,“一语,一语,你看这里,有……有一团头发!”
一语回过头,也很惊讶的看着脚下的这堆不速之客。他用脚把那东西往外拨了拨,我才看清那是一套假发,金黄色的,打着卷儿,看起来有些熟悉啊。我忍不住弯腰把它拿了起来,一股茉莉花香水味儿便袭了过来。我脑子猛的一闪,这头发应该就是那天我在这图书馆里见到的那位女老师的,她身上也是喷着茉莉花香水的,难道她戴着假发?
一语用手指摆弄着一撮一撮的头发,问:“这是谁的假发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天在这图书馆里的那个老师的!”
一语又低头看这书架的下面,看有没有别的发现。“下面什么也没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桌子旁忙碌的那个老师直盯着我手中的这套假发,她的嘴巴微微的张着,脸上的表情很是惊讶。只见她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夺去我手中的假发,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你们?你们是在哪找到的这东西?”
一语看到了这个老师的异样,“就是在这个书架下!”
她低头,又在这书架下好找了一通,我和一语就干站在一边,看着她弯着腰在下面瞅个不停。她没有什么发现,抬起头的时候,脸因为充血的缘故显得很红,而且眼里还有血丝。“怎么……怎么会在这里找到这东西?”她咕嘟着,眼睛死盯着我们俩,就像是在看怪物似的,“快!你们俩快走吧,我要关图书馆了!要关了!”说着,她开始推我们,等把我们推到了门口,她一把将电脑的电源扯下,电脑啪的一声关闭了。我们被推到了门外,她一转身,将门上的锁给按死了,“你们赶紧走吧!我也得走了!”说着她径自离开了,高根鞋鞋根急速地敲打着楼梯……
我和一语对视着……
那天我见到的那个老师?她又怎么了?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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