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节 既破我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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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孙子兵法·用间篇》中说,间谍有五种,其中以“死间”一种最为重要。所谓的“死间”,是指派往外国做间谍,说诳欺骗,取得信任,出任要职,实施阴谋诡计,使得这个国家失败灭亡。这种间谍若被发觉,立刻就会被捕处死,因而有“死间”之称。这种间谍必须非常效忠于主使的君上,按既定的计谋策略行事,有出生入死的决心,才能成其大功。他们以为伊尹和大公望是“死间”的榜样,商汤灭夏和周武王克商,就是由于伊尹和太公望做“死间”成功。
历史有时就是这样好笑,这样值得人去玩味。齐国因为死间而立国,循环了几百年之后,它还是要因为死间而亡国。死间出身的大公望吕牙(即吕尚、姜子牙、大公望)没有想到,他一手所建立的齐国,也会因为“死间”苏秦而亡了国--虽然现在持撑齐国的王者早就不姓姜,而是姓田的。(正确的说,应该是妫氏陈姓田家)
为了平息民愤,齐湣王判苏秦反间之罪而要把他车裂,同时也兑现了对触子所说的:一旦战败,就要“灭你的宗族,掘掉你祖宗坟墓”之言。把连同苏秦和触子的家人,统统送到了临淄集市上,当众处死。
苏秦被押在囚车之上,和阵前逃亡的触子-家一起,被送去了刑场。沿途上,当然少不了失去亲人的齐国百姓的咒骂和口水、烂菜的伺候。
“快看啊!他就是燕国的间谍,他就是苏秦!”
“这个天杀的苏秦,还是我们齐国的相国呢,没有想到他会是燕人的间谍!”
“王上啊,你真的是瞎了眼吗?怎么这狗东西迷了心窍啊!”
“苏秦你还我的孩儿来,听说济西一战,他们全被天杀的秦人杀光了!”
“什么秦人,那些赵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第二次在我们背后下手了,亏得我们当年还‘围魏救赵’呢!”
“说什么啊,赵国的人还不是秦人的一支啊!他们这些东夷蛮子还会讲信用?”
众人三言两语地说着,大家共同的心愿就是看着苏秦被五马分尸--车裂于市。
在众人的唾骂声中,将死这人的哭喊声中,触子家的男女老少的人头纷纷落了地,连一个过手臂般长的婴儿也不能幸免,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结束了自己匆匆而过的人生。
“把他们的头拿回家去,做成虎子(夜壶)!”不知是什么人在台下说了这样歹毒的一句,马上就有人冲向临时搭设的行刑台,去抢死者的头颅--他们不想让死者得到最后有安息,因为死者的亲人,齐国元帅触子是所有齐人的大罪人。
而最大的祸首苏秦,则被生生地绑在行刑台的中央,好像是使刑者有意为之,让他看到罪人的死,让他在临死之前也要受到足够的精神折磨,之后才对他用刑。
事到如今,那个被后人传颂的“六国共相”,一代纵横家的苏秦,他的心中又在想什么呢?
他在回顾自己的一生吧,为了成就自己的千古英明,为了名留清史。他背乡抛家,随恩师鬼谷子学游说术。后来又和同门师弟张仪各侍一国,相互斗法,都成就了一番事业。不过他苏秦要更强过张仪,因为张仪不过是在外交之事上,成就了秦国的中兴、楚国的衰落。而他苏秦纵横天下七雄,又是五国攻秦、三伐宋桀、还有现在的五国伐齐......战国七雄,除了对偏安南方的楚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外,他一个人就成为了操纵天下的“棋局”的棋师。什么秦王赵君,将军元帅,都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颗棋子......作为一个男人,苏秦的一生,值了。

可是一将成名也要以万骨枯作为代价,更何况苏秦是六国共相,因他而死的天下英雄更是数不胜算,而因他而失去了亲人的人又有多少--虽然帝王霸业,不是苏秦来做,也有张仪来为。可是那数十万的生命,一颗颗曾经跳动的心脏,还有更多的平常人家,却都是生生的毁在他的手中。
他眼前的这些欲生啖其肉的齐国百姓,不正是被那些为他所累的冤魂们附体的,从地下而来向他报复的吗。
苏秦可能无愧于他所效忠的君王,无愧于他的少年时就立下的成就伟业的志向。他现在所愧疚的,是可能只有那些为他的胸中的大志而死去的人。
天空中毒辣的骄阳,把苏秦的双目晃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扑上台来的众人,在他的眼中,只是向他讨债的厉鬼。苏秦的嘴喃喃地动着,可能是他在做最后的忏悔吧。
“你们来吧,来吧,不过是一死,我死以后,和你们一样,会化为鬼魂。到那时,我们便又是平等的了......就像我和你们在生时一样,我苏秦也不过是以一个国人的身家来到这个世上。我也是靠着自己几十年来的努力,才成就了现在的伟业,我虽然只是一个下贱的国人,可是我却让那么多的王侯将相成为了我的成功的踏脚石。你们要是真的找不到发泄你们心中的愤懑的地方,你们就来吧!朝向我吧。谁让我们都生在这个世乱之中呢。我的作为,不过是想更早的结束这数百年的战乱。我不能拯救你们,但我可以拯救你们的子孙的后代,让他们不在受战火的摧残.....当然,我还是对不起你们的,我还是有名留史册的私心,所以,你们也算是找对人了......”
苏秦被松了绑,不是要放他,而是又把他的手脚和头颅套在了绳之内--车裂之刑就要开始了。
“驾!”战车开始向五个不同的方向前进,伴随着马嘶的是人群中的欢呼声。
苏秦用最后的力气放开了手,把昨天被无情的风吹到死牢中的苇絮放飞......好像他的灵魂也和苇絮一起飞向了属于他的天堂。
一代名相苏子,就这样化作了几块烂肉--那些烂肉也被愤怒的齐人生吞到了肚中。其实齐人应该感谢苏秦,因为他们的王上的所作所为,早就让天下人感到震怒――“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好在苏秦选择了与宽厚的燕昭王合作,而燕昭王又选择了仁者之将乐毅--至少他们齐人,不必经受如同之前被他们所征服的宋人那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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