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 既破我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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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失去了他们的主帅之后,原本看似势均力敌的战斗就要结束了。没有主帅的齐军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虽然还在“太极图”中打着转儿;在“惯性”作用下,继续旋转的军阵已经变成了吞噬他们生命的巨大漩涡,齐国的小兵们所能做的,只是在这个漩涡中不停地挣扎,他们能只祈求早点儿战败,祈求他们的敌人的怜悯,放他们一条生路。
“齐军出了什么事?怎么开始有一点乱了?”乐毅敏锐地察觉了齐军就要出现的崩溃。虽然他还不知道齐国元帅触子已经逃离了战场,可凭着多年从军为将的经验,他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齐军的主帅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好吧,就让我给你的军队最后一击吧!”
乐毅走到一名郎中身边,对他说了两句什么,就看那郎中做出了得令的姿势,跑下了将台。
过了不到喝杯酒的时间,在战场上搏杀的双方将士,就听到人有在自己的背后大喊道:“齐军元帅触子已死,项上人头在此!”
有人回头一看,还真的看到一骑身穿刺眼的赵军红甲的骑兵手中,高高的拎着个满是血污的人头,在“太极图”外圈,一边纵马,一边高呼道:“齐军元帅触子已死......”
听到这个消息,联军战土们当然认为胜利就在眼前;就连先前被齐军打得一直后退的秦国兵士也停住向后的步子,渐渐向前攻去--他们现在都争先恐后,想要在战斗结束之前,多得两个齐人的头颅,为自己换回更好的生活。
可悲的齐军,他们在精神上已经失去了自己头领,现在面对着如狼似虎的联军,他们又要在**上失去自己的脑袋。
红甲的赵国骑兵又在吼了:“齐国的兵士们,还不速速放下手中兵刃,归降我大元帅!大元帅仁厚,定会放你们回家与妻儿团聚!”
一句“与妻儿团聚”,像是尖利的箭簇,深深得刺入了齐国人的心!终于,有人放下了手中的长矛、利戟.....
齐军降了!
可是这别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杀红了眼的秦赵军人们,还在挥舞着兵戈,继续砍杀着束手就擒的齐国兵士。
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每次大战,都有上万人失去生命,可是正真在与敌人的交锋中死去的人,不过是牺牲者中的少数;真正的屠杀往往发生在一方被击溃后的逃亡中,这时才会出现巨大的伤亡数字。
可是这也不是乐毅想要看到的,他的目的只是击败齐军,让齐国的领土成为他所效力的燕王的新疆士。而领土上的人民都是宝贵的财富,是不能有太多的损失的--这一点上,秦赵两国士兵可是不这样想的,他们只是想多斩首级,多得战功,然后回去当自己的本分农夫、工匠。
乐毅把燕军放在中路的作用现在显示出来了。只见他一声令下,自己亲手**来的燕国壮士立刻分成两股,把左右两翼,还在继续杀戮的秦赵军队和投降的齐军隔开,这才制止了无谓的流血。

早以丧失战意的齐军,看到燕国人用身体为自己铸起一道挡开虎狼的藩篱,自然是感动不已,纷纷向燕军弃械请降--战斗的最后是以仁者的胜利而告终。可是真正的仁者会发动这场血腥的战争吗?
夜幕又一次降临了大地,和往日不同的只是地面上也多出了和残阳一样红得发紫的沙士,那是用黄土和鲜血凝成的战争的纪念品,是战争这个伟大的艺术家的杰作。可是它的创造者们,更本无心欣赏它的美丽,只是在一旁庆幸,庆幸自己还可以看到明日的朝阳。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
周公东征,四国是皇。
哀我人斯,亦孔之将。
既破我斧,又缺我锜。
周公东征,四国是吪。
......(《诗经·豳风·我斧》:东征战士,经破斧缺斨的苦战,庆幸自己能得生还)
联军的营地里,活着的兵卒们根本无情庆祝今日的大获全胜,因为这样的胜利只属于他们的王上,还有为王上将兵的将帅们。王上得到了领土、将帅们投降得到了荣誉和封赏;小兵们又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用性命换来得几亩薄田。
哀我人斯,亦孔之嘉。
既破我斧,又缺我銶。
周公东征,四国是遒。
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小民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被俘虏的齐军也是一样,他们听到联军的声,便也在自己的“战俘营”中随声和歌。他们也在庆幸自己在这样残酷的大战之后还能生还。虽然他们还不能确定自己未来的命运,是否是为奴作隶,但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安全的。他们庆幸自己是落入了乐毅之手,而不是生出了“杀人魔”白起这样如禽兽般的秦军手中。
“是我们的战士在歌诗......怎么能在战争时期歌这样的消磨意志的东西呢!还的齐人一起唱!”乐毅站了起来,正要出他的中军帐,阻止他的部下的行为。
他走到帐边,掀开帐帘,正要出帐......他又把迈出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算了!让他们去歌唱吧,也许这样,他们能放松一点,现在齐军主力已被我歼灭了,可是齐国本土的七十多座城池,还要他们用命去夺。齐人也是战神的后代,他们是不可能轻易就屈服在五国的剑下,我们要打的仗还多的是。可能再过两三天,他们便又要经历一场场生死考验。现在就让他们任意的玩一下吧。”乐毅想了想,又回到了自己的座前,研究起下一场战斗将如何开展--他又要为尽可能减少士兵的流血而彻夜不眠了。
此时的乐毅隐约感到,他将要陷入一场新的、更加复杂的斗争之中--大国之间的利益之争,为了争夺胜利果实的斗争。
而这才是他所不能承担之重--政治上的纵横捭阖、长袖善舞,是他这个自以为光明磊落的天地男儿所不擅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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