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既破我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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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出现阵形以前,群体之间的战争都是一拥而上,然后是双方的士兵们进行着散乱的单独格斗,最后胜利取决于哪一方的士兵更多,更擅长格斗技能。
阵形,或者说是以步兵密集阵为基础的阵形的出现,使群体间的战斗真正成为两个集体之间的战斗。被“阵形”团结在一起的步兵,不再只是自由战斗的个体,而是相互配合与支持的集体作战。因为历代的兵家发现:即使是同样数量的士兵,在密集方阵的严密组织下,被证明了相对于各自散漫战斗的士兵能发挥更大的力量。这种扼杀士兵们的个性,而强调统一协调作战的改革,是军事上的一大进步。同时这种进步,也是对战场指挥官作战能力的考验。
传统密集步兵方阵讲究的是阵线平推进攻,两军接阵后就成为互相冲击的混战,只要一方因为精疲力竭而阵形瓦解就会导致失败。这种战斗纯粹是力量的较量,从数量,体能,武器,格斗技巧的差异来决定战争胜负。这一点,无论古今,更不说是东方西方,都是一样的。
而在济西,双方都用上了密集的步兵方阵,同样是一字摆开,平行推进攻。不管从那一方面来看来,都是联军大元帅乐毅,这个被称为“龙将”的名将的失算!
采用步兵方阵对战,联军就失去了要人数上的微弱优势;一字平推,而三军兵力不等(联军左翼秦军只有十万人,而中右翼的燕军、赵军各有三十万和二十万人),就等于给对方一个突破一侧的机会--可是让对方“突破”自己的一侧,这正是乐毅所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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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
“前进”
......
在各级官们下令之后,齐军的步兵们也开始真正的向前移动了。
瞬间,大地便开始颤抖,它颤抖是因为兴奋,它兴奋地想要吸干在它上边,迈着整齐步子的人类的鲜血。它要用人类的鲜血来装扮自己,让单调如饥瘦的人面般的黄土,也抹上一点美丽的“胭脂”。
东西两个巨大的兵阵,渐渐接在了一起,被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视为蝼蚁的小卒们的战斗开始了......
双方接阵了,战场上暴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杀声。
一个倒霉的小兵被长矛刺中了手臂,他还一来不急去检查一下他的伤口,又是一把长矛向他刺了过来。
铛!长矛被他的卒长用剑替他把这一击弹开,卒长回头问他:“你小子在战场上还发什么愣啊,要是不向前冲,就只有死了!回去我可怎么向你家姐姐交代啊!”
显然这位卒长和小兵的姐姐关系不浅――也许还是小兵的姐夫吧。看来这位卒长和小兵都是被王上临时役召的壮丁,只不过卒长可能比小兵年长,而多被役召过两回,有了点战功,才成了小兵的上司。
卒长刚对小后说完了话,便麻利地抓过敌人伸向自己的矛头,顺势向后一拉,敌方的小兵被拖了过来。噗!一剑过后,一个少年兵就倒在了地上。可是卒长还来不急给自己庆祝一下,就被另一个敌人刺中了大腿,只好痛苦地“坐”在了地上。又只是片刻,他所在的这个横队便在敌人的长矛前崩溃了,他也被敌人乱毛矛刺死――他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兵的姐姐了。
不过很快,被他救过的那个小兵就为他报了仇。小兵把长戟一挥,虽然他的技术还不像那位卒长一般的老道,可是借着他们的大攻尹赵括所督造的锋利钢戟,还钩破了一名中年敌兵的喉咙。
接着,小兵牢记了卒长的话:不冲就只有死。他又撂倒了两个敌人,又给一个和他一般大的齐人的身上补了下――齐人在被刺中之前,口中还大喊了一声“姐姐”……也许和小兵一样,死去的齐国小兵也是自小便没了爹妈,和姐姐相依为命。
可是敌军的下一个横队又步步紧逼,攻了上来,小兵还来不急思考,又一次面临生死的考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姐姐身边的好弟弟,就像他的同伴,也不再是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一样。他们只是一群被叫作戟兵的一种杀戮工具--和他们一样,被冠以相似名称的还有被叫做矛兵、铍兵、弓兵、弩兵......
在右翼的赵军是整个联军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因为他们有着先进的铁兵器,甚至还有一些军官的手中,握着“府库”发特发给他们的钢制兵器。更重要的是,还要再加上赵人的尚武传统,名将乐毅的全程指挥......很快,他们就抑制住了齐军的冲击,击垮了多个齐军的横队、方阵,一步步地把阵线推向了济水的方向。

中路的燕军要比他们难过一点,他们和齐军的战斗成了消耗体力的拉锯战。双方你进一步,我退半步;我走一尺,你让一寸――就这样焦灼的相峙着。不过因为燕军在数量上几乎是他们所面对的齐军的两倍。这种僵持,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兵的体能的枯竭,将渐渐对联军有利。燕军的阵线也在一点点向前推进着。
对联军的整个阵线来说,最危急的就要数左翼的秦军。秦军本来就是劳师远征,士气不高。而且他们手中握得,还是在传说时代就出现的青铜兵器。面对着使用铁戟铁矛的齐军,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凭着秦人所特有血性,艰难地苦苦支撑着阵线,不被齐人撕开。而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袍泽的生命,还有便是渐渐后缩的阵线。
这一切都看在将台之上的双方主帅的眼中。
“好!秦军就要崩溃了!乐毅,你的左翼很快就要完了!”触子看了看,高兴得说道。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军阵:此时的齐军的“一字阵”虽然向东南方向倾斜了,但阵形还是那么的完整,没有一点会崩溃的迹象。反看联军,他们的右翼打得是很好,把自己的左翼压得一点点在后退,好在对方的左翼很被自己的右翼向西推出了不少距离。
触子这几日来,第一次笑了,他好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于些同时,在联军的将台上。
“大元帅,斯离将军问您怎么办,他说他要撑不住了!”一名秦军的郞中跑上了将台,充当上了传令兵。
“叫斯离慢慢后退,但要他给我守好了,我要他步步为营地后退。要是他敢给我来个溃败了,本帅马上他的命!”乐毅还是自信的微笑着,好像他才是胜利者。
在乐毅对秦军发出“退兵令”之后,战局发生了新的变化。
因为左翼秦军的后退,联军的中路渐渐暴露在了齐军的右翼之前--乐毅所要等待的机会出现了。
“命令中路燕军后军配合秦军侧击齐军,中路燕军前军继续向前推进!”乐毅果断地下令道。
很快,刚才还得势不饶人,压着秦军前进的齐军右翼就在秦、燕两军的夹击之下,显出了颓势。
好在齐国元帅触子发现得及时。
“原来你是在等这个啊!乐毅,我是上你的当了!可是,现在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呢!”触子也不是庸将,他明白,只要齐军在这种古老的阵列战中,只要一翼战败,那就等于是全战皆败了。
触子站在将台上,只是思量了片刻,马上下令道:“分中路和左翼后军,持支右翼!”
触子把最后的生力军压的了自己的右翼,联军的左翼上。
乐毅也很快就注意到了齐军突然变阵。他明白大事不妙,只好放弃了一开始的战略,把攻击的点从齐军已经得到加强的右翼,移到了被削弱的左翼上。现在,他只有靠自己右翼的赵军的力量来突破齐军已变得十分薄弱的左翼阵线。
双方的主帅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用斜击的方式,突破对方防线--所不同的是一个是精心策划,一个是灵光一现。
现在的济西,双方军队又陷入了新的怪圈之中,双方都以自己最强的军队攻击对方最弱的一翼。双方都把自己的右翼当成了重点突击点,想要攻下对方的左翼。
可是双方的左翼都没有弱到让对方的右翼突破的地步。于是在济西的平原上,形成一个有近百万人组成的巨大“太极图”。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可以看到太极图还在慢慢的旋转。到了正午时分,联军和齐军互易了位置,联军在东、齐军在西。又过了当太阳落到树顶时,双方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不过在阵中的双方士兵看来,这个怪阵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太极,而是催命的磨盘,而他们就是磨盘上渐渐被碾碎的豆麦。
很快,士兵们的痛苦就要结束了,因为从高唐城的方向,传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战报。
而这个战报,马上就会改变战场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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