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书房诉真情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吕宏涛觉得那个小丫头莲花儿很能派上些用场的,虽说她年纪不大,可人倒是很机灵的,而且对绣儿又忠心,自己要和绣儿私下里圆房这可是个少不得的好帮手呢。于是吕宏涛就着意的拉拢起她来了,故意随便地问起了她的家人等情况来。
一问才知到,竟然她也和吕安的情形差不多,她的亲娘原是吕家庄里吕姓后人的女儿,嫁了吕家堡里的家丁,就生了她这么个女儿,在家里也是宝贝疙瘩一个。可按这吕家堡的规矩,到了八岁时,她还是进府来当差了。由于她娘和彩蓉是旧相识,他爹又是彩蓉的男人手下的得力帮手,所以她进的府来倒没吃过苦,一来就被派到了大少爷的屋子里当小丫头,在何妈手下打杂,由于她嘴巴很甜,哄得何妈很是喜欢,才挑了她这桩好差事。
吕宏涛在闲谈中得知莲花儿的父母有一样心病,那就是这莲花儿是算吕家的庶出子孙呢还是算家生奴才,这两者间的差别可天差地远得了。若是算吕家的后人,那莲花儿满了十八岁极有可能被放回去由她父母自己寻门亲事嫁出去,那从此以后就不再是奴才的身份了。就算是不放回去,那也会给她指一门好亲事的,多半是嫁给那些管事的。若不算的话,那莲花儿的将来顶多是嫁一个小厮,继续在府里当差。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定规,全看主子的喜恶。
吕宏涛便对莲花儿说道“你好生的伺候绣姑娘,她太老实,对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你常提着她点,真要再有上次的那种事发生,你一定得先告诉我,只要你做得好,日后我做主,让你回家去,永远也不再做奴为婢的被人使唤了。”
莲花儿听大少爷竟这样对她说,心里的高兴劲是连话都难以形容的,连声的说道“大少爷请放心,绣姑娘对莲花儿这么好,莲花儿一定会尽力报答绣姑娘的,大少爷的恩典,莲花儿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什么请大少爷尽管吩咐就是了。”莲花儿虽才十三岁,可已在这勾心斗角的吕府里度过了五年的岁月了,她很清楚,主子的恩典不会是白给的,那一定就是有使得着你的地方。
吕宏涛见莲花儿果然晓事。暗想这下可真没错看了她,好好的调教一下会是个好帮手的。
“莲花儿,我呢,有时会有些话要对绣姑娘说,到时候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来打搅了,知道么。”吕宏涛把要她做的事告诉了她。
莲花儿很明白,大少爷和绣姑娘所说的话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大太太这边的人知道,便点点头“大少爷,莲花儿知道了。”
吕宏涛安排好了莲花儿,接着就是那个何妈了,吕宏涛知道,何妈在府里那么多年,人情世故熟透了,可不比莲花儿好收伏,她是绝不敢冒着得罪老太太和触犯府规来帮自己的,对她只有采用调虎离山计了。
正好那老太太得了个偏方,说是用七个大山核桃,砸开了壳,放在温水里泡的软了,把那上头的薄衣全剥下来,再用文火炙烤的透了,每天吃下去最是能补元气的。于是就专门派了两个粗使丫头来做这事。别看这剥核桃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绝对的麻烦了。那核桃仁疙疙瘩瘩的,里头很多的地方根本无法动手,且那个规矩说不能把核桃仁弄碎了,剥好了还得是整个儿的,就更困难了。
两个丫头把那核桃仁是泡了又泡,慢慢地一点点的剥,有的地方还得用那簪子来细细地挑,一个时辰也未必剥得好一个,还时常剥碎了又前功尽弃,真是做得叫苦不迭。
吕宏涛便以那俩丫头剥的不干净为理由,让何妈去监工。何妈也知道大少爷不喜欢她在屋子里碍眼,可这是老太太的吩咐,她就犹豫的嗫嚅道“这……,这也得有人伺候啊。”
吕宏涛面色快地说道“外头有吕安守着,屋子里有莲花儿呢,用你操什么心,我的话不管用了么。”
一听这话,吓得何妈心头一震,连忙说“大少爷,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心想今后的吕家堡总该是大少爷做主的,得罪了他可麻烦了。再说大少爷说的也对,这里头外头的都有人在,也出不了大事的。于是就吩咐叮嘱了莲花儿几句,往厨房里去了
吕宏涛见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准备开始做最后的事情了,那就是要怎么来打动绣儿了。
有些事想的挺容易,可真的要做就不那么容易的了,吕宏涛不知道该怎样想绣儿说这些事,毕竟他的面皮还是很薄的,有些话他很难说得出口来。
由于再要过个百日国丧,对于绣儿来说,她赶活儿的时间倒是宽裕了很多。那松鹤上寿图她已绣好了那两只鹤,剩下的就是那些松针了,虽说还是很多的,可那要比绣那鹤要简单多了,色彩也单调的多了,针法也容易些。所以她在书房的时侯就不那么的一位埋头刺绣,也和吕宏涛略略的说笑几句,显得轻松多了。
一日吕宏涛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绣儿道“绣儿,你会绣菊花么?”
绣儿笑着说“会啊,只要有稿子就行,什么花鸟草虫的都能绣啊。”
“那你看这个能绣吗?”说着吕宏涛拿出了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枝在狂风暴雨中憔悴零落的残菊,那倾斜的枝干,半萎的花瓣,孤零零的在一片衰草中显得很是苍凉。
绣儿看了看那画,笔法画技虽是很粗糙,整个画儿看上去却有一种动人的凄凉意味。绣儿点点头说“只要拿到绣坊里去用绢打个稿子就能绣了。”
“是吗”吕宏涛显得很激动,“你真的能把它绣出来么?”见绣儿点点头,吕宏涛立时叫那莲花儿道“快去吧吕安叫来,快去!”
绣儿和莲花儿两个都不知道这大少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都没有说话,莲花儿急忙地就把吕安叫了进来,绣儿没法回避,就只是低着头在刺绣。
“吕安,快去那家绣坊,把这画打个稿子过来,要快!,这会子就去。”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那画交给了吕安。
吕安也同样是满腹的疑问,但他也同样是什么都没说。吕安接过了画,正准备往外走呢,他想起现在已是快傍晚了,就说“大少爷,等我到城里,那绣坊估计也打烊了。那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才有呢。”
吕宏涛听了就说“那这样,你明天一早就给我等在那,等他们赶出稿子来再回来。”
吕安答应道“是大少爷。”捧着那画儿就着去了。
吕宏涛对绣儿说,“等那菊花的稿子拿来了,你先替我绣这个,把那松鹤上寿图搁一边去,反正时间还早着呢。”
绣儿自然是点头答应,可肚子却有着满腹的疑问。
夜晚,吕宏涛在反复地盘算着明天要向绣儿说的话,他已打算好了,就从这幅菊花图说起,这是他得知亲娘的事情后怀着满腔的悲愤画的。亲娘的音容笑貌他早已记不起来了,更没有什么小像之类的留下让他做个念想,唯有的就是那染血的铜戒指。他画了这幅画后,思念娘亲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现在他打算让绣儿把它绣出来,挂在墙上,就算是娘的神主吧。
第二天的午后,绣儿照样来到了书房,她一进门,吕宏涛就急切的拉她到了那大绷架前。绣儿一看,原来昨天的那副菊花图已经变成了生绢制成的稿子了,只是在绣坊画师的制作下多了几分精致少了些许的苍凉。
绣儿立即动起手来,她轻轻地把那松鹤上寿图取了下来,细心地卷好,再用绸子将它包裹起来,免得碰脏了。然后就把这幅菊花图安放在了大绷架上,找出丝线来配色,准备动手绣起来了。
吕宏涛在绣儿忙这些的时候,已经把莲花儿打发到外间去守着了,屋子里就剩下了他和绣儿两人。吕宏涛走到了了绣儿的跟前对她说“绣儿,你先别忙,我们说会子话吧。”
绣儿觉得有点奇怪,平时不都是她一边做活一边和大少爷聊天的么,今天怎么让她停下手里的刺绣呢,看来大少爷是有要紧事和自己说呢,她的心里有些忐忑起来。
吕宏涛拉绣儿坐到他的身边来,绣儿头一回和大少爷坐在一块,感到有些别扭也有些扭捏,可她素性稳重,只是低着头红着脸不吭声,并没有过分的躲避。

吕宏涛缓缓的开口说道“绣儿,知道为什么要你绣这幅菊花么,那是我亲手画的,由你来绣,我想我娘在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喜欢的。”
“你娘,在地下?啊,这二太太她……”绣儿听着这话大感诧异,不由得问了起来。
吕宏涛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太太她不是我的亲娘!,我的娘在我两岁时就死了,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投井自尽的!。”
“啊……”绣儿惊叫了起来,那啊字一出口,绣儿忙用那白嫩嫩的小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咽了进去。
吕宏涛深深地吸了口气,停顿了片刻,似乎想努力把自己的心绪稳定一下。此刻屋子里静极了,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连空气都想凝固了一样。
足足过了有半柱香的时候,吕宏涛终于把翻滚的气息压了下去,缓缓地说了起来“绣儿,还记得那天我说我们两个都是苦命人么,你是从小失去了亲娘,被狠心的父亲和后母送来冲喜,是个苦命的人。而我呢,我到了二十岁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为了我死的,连亲娘的容貌声音都记不得了,连亲娘的坟头也寻不见了,不也是个苦命人么。”
吕宏涛便把当日喜鹊奶娘告诉他的一切事情,一一的对绣儿说了起来,讲到伤心处不由得泪流满面,声音也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绣儿犹如当日吕宏涛在听奶娘讲述时一般,听的是心惊胆寒。虽说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世,可女孩儿的心思灵敏,易感动,在听到秋菊被迫与儿子离别,为了儿子的前途而跳井自尽的时候,绣儿就觉得这一幕幕的惨剧就发生在眼前一样,浑身打颤,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吕宏涛。
吕宏涛本来还尽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当绣儿抱住了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就觉得绣儿那温暖的怀抱就是亲娘的怀抱一样,靠在那瘦小的肩头上,象个孩子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绣儿搂着那早就不像在病床上时那么瘦弱的身躯,可当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怀里的吕宏涛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高高在上,被众人如捧凤凰似的捧着的大少爷了,而是一个失去了亲娘孤苦凄惨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绣儿有了一种要保护他的冲动。
吕宏涛痛哭了一会,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反身抱住了绣儿,把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用一种感激的口吻说“好绣儿,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点醒了我,此时我早就是那游荡在黄泉地府的冤鬼了。”
绣儿早就忘了羞涩和矜持,只觉得吕宏涛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就想这么相依相偎着忘了这世上一切的烦恼。她正在遐思着,听得吕宏涛这么一说,觉得很奇怪,就问了起来“我哪里有什么地方能点醒你呢,我怎么不知道?”
“你忘啦,那天是你说的,你死了又有谁记得你,为你难过,只有你的亲娘是吗”绣儿见他说起当日的事来,倒勾起了她的回忆,记得而自己是抱着吕宏涛说的那番话呢,难道他都听到了么,那么自己用嘴哺喂他的事他也知道的么?那样可真的羞死人了。
吕宏涛哪里知道绣儿在想着这些,又继续地说道“你不知道,当时我是一心想死,可你的话点醒了我,是啊,也同样我死了又有谁会真正的为我难过、为我伤心呢。奶奶她们不就是少了个所谓的嫡出子孙罢了,就算按着那见鬼的家规,也不过在吕家庄里从那些庶出子弟中挑一个过继就是了,也就是多一家人骨肉分离罢了。而我却辜负了我亲娘的一片苦心,让她的死变得毫无意义,再也没有人能为她表明那些冤屈了。”
绣儿此时才知道原来吕宏涛得病日久不愈,是他自己一心赴死的缘故,真的很险啊,要不是那日自己悲伤难抑,对着那以为是毫无知觉的吕宏涛诉说心声的话,那么依着他所说的,就是哺喂给他再多的参汤和药物,也禁不的他自绝的决心。那就是两条命同赴黄泉得了,他死了,自己也会落得个绝食自尽来殉葬的悲惨命运,想到这绣儿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吕宏涛再次的说道“好绣儿,真的多亏了你,我才又活了过来,才能有朝一日为我娘表明冤屈,彻底的废了这可恶的家规!”他又把自己如何地在祠堂发誓,和日夜思想着早日接过吕家堡的大权等等都告诉了绣儿。
绣儿听吕宏涛说起来是那么咬牙切齿,倒有些害怕了起来。她想一边是亲娘,可一边又是奶奶和父亲,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来报复呢。于是就问了起来“要真的到了那么一天的话,你掌控了吕家的大权,那你会把老太太他们……”绣儿不敢说下去了。
吕宏涛并不知绣儿的担心,他就按着他反复盘算思量了那么多天的决定说了起来“到了那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把我娘的灵位迎进吕家的大门来,要告诉所有人说,我吕宏涛,不是什么高贵的嫡传正出,就是个丫头的儿子,庶出的子孙也是人,再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奴仆,要废了这可恶的家规,然后,我要带着你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回来了。”
绣儿松了口气,她更觉得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善良的好人了,就连满怀着这样的悲愤时候,也不会做出什么残暴的事来。
吕宏涛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来了,今天的这番诉说,一来是他早就想有人能听他痛诉一场了,二来就是为了打动绣儿,让她甘心情愿的做自己复仇的棋子。于是用求援的声音就对绣儿说道“好绣儿,这就要你来帮我了。”
绣儿此刻早就被那凄惨的故事打动了,只要不是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什么她都愿意来帮这个表面风光而实际上极可怜的大少爷,于是她就用力的点了点头。
吕宏涛见绣儿已被他打动,就进一步的说了起来“绣儿,你也知道,我要做的这事有多难,特别是现在,大权还没在握,我不能和奶奶他们翻脸。所以,那薛小姐的事我不能明着反对,那是说不出很好的理由的。”
绣儿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大少爷要对她说这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原来就是为了让她体谅这两女同嫁一夫他不能阻止得苦衷。虽说绣儿心里很失落,原来所抱的希望又落了空,可绣儿是个极明事理的人,知道孰轻孰重,为了吕宏涛的大计,她愿意委屈自己。所以绣儿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就娶她吧。”
吕宏涛哪想到绣儿竟这样的大度,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可他转念一想,这正是绣儿对他的情意,绣儿为了他宁愿苦了自己,他心中一阵的感动,几乎要放弃那个或许会伤害了她的办法。可吕宏涛心里的怨恨实在要强过了对绣儿的感情,又加上他总觉得真的事情出来了,总有他一力承当,而绣儿的委屈,他会用一生来弥补的,应该也能抵的过了,所以还是下了决心。而绣儿的真情流露,更使他有了说服她的把握。
“不,我决不会娶她!,只要绣儿你帮我,其实也是在帮你自己!”吕宏涛这样说道。
绣儿一听吕宏涛绝不娶薛小姐,心上的那块巨石一下子就飞走了,连声说“真的么。”
吕宏涛用力的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只要你按着我的话去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绣儿把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的说“好的,我听你的!”
吕宏涛轻轻的说出了他的办法“绣儿,我们自己圆房吧,只要我们真正的做了夫妻,那就一切都不用说了,你自然就是我吕宏涛的妻子,使我们吕家的大孙少奶奶了,他们不就冲着这位子么,这样他们就会死心了。”
绣儿万万没有想到吕宏涛所谓的办法竟然是这个,犹如被惊雷击中了一般,愣在了那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