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绣针相伴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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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绣儿迎来了她在吕家第一个新年。虽说今年是在国丧里头,不许太过热闹,可渤海不比京城,所谓天高皇帝远,只是没有唱大戏,别的也还是老样子。特别是吕宏涛的病九死一生终于康复,吕老夫人觉得该趁这个时候再好好的庆贺一番,让亲戚朋友们也一同的热闹热闹。所以虽然吕正龙因为内务府的官员一律不得离京才没回来,但这吕家堡在吕老夫人的主持下还是过得红红红红火火。
过了腊月二十,阖府的人们都忙碌了起来,除尘、洒扫、换新窗户纸,里里外外装扮的气象一新。接下来就是送灶神、请神主,办年货、做年菜,每个人都恨不能多生两只手来,乱的是脚底朝天。
到了腊月三十,大门上贴起了大红的春联,换了门神,油了桃符,已是一派新年的光景了。吕老夫人命人大开祠堂门,由吕宏涛代父祭祖。
吕宏涛跨进这一月前曾立下那铮铮誓言的地方,心中是感慨万千。虽然这次有许多的人站立在了祠堂的外头,他无法再次向上回那样专门向那吕永志重复誓言,可就在他踏进大门的时候,他就在心里默默地把那个誓言重复了一遍。
大新年里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天天开宴席,日日迎宾客。吕老夫人和薛氏是忙得不亦乐乎,实在应付不过来的时候,就连米氏也出来充数了。不过这一番热闹的景象却和绣儿无关,只有她是清闲的每日以刺绣来打发这大过年的日子。
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和尴尬,绣儿连吕府的家宴也没有参加,就更不用说在那些亲朋好友的跟前露面了。那些听说吕家接了个冲喜新娘的人也想借此趁机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竟能把那命垂一线的吕大少爷从地府门口拉了回来。可他们都失望了,吕家似乎就根本没这个人一样。别说没见着,就连提都不曾提起。
原本那吕老夫人倒是想让绣儿参加吕家的家宴,可那薛氏软磨硬磨的百般挑说,找出种种理由来阻止。到最后她见吕老夫人还是犹豫,就说了实话,她认为如果让绣儿和他们一起家宴的话,那就是承认了她大少奶奶的地位,日后不好再变化。吕老夫人虽觉得她这是太多虑了,可也觉得犯不着为这事和她纷争,就依了她又有何妨,总比在大过年的为着区区小事闹个不休。至于绣儿么,到时候安慰几句就能打发过去了,总比那薛氏好对付多了。
就这样,在阖府人们热热闹闹的大过年的时候,绣儿却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在屋子里忙着刺绣。只有在大年初一的那日,老太太在绣儿前去拜年请安时,亲手把她搀了起来,带着怜悯的笑容温言勉慰了一番,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压岁红包,说今年她的身份不宜多见外人,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绣儿是逆来顺受惯了的,最是安分随时的了。她本是那种温柔老实的性子,且又孤身一人在此无依无靠的,就算有了天大的委屈,也没个说的地方。只是看别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过年,而自己就像是根本不存在在这个大宅院里一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尤其让绣儿难过的是,没有丝毫的自己娘家人的音讯。自从那日她被抬进了吕家后,就再没听到过她父亲的任和消息,绣儿并不知道就在她过门的第三天,她父亲就在她后母撺掇下全家去了京城,至今未还。虽说绣儿早知道父亲为了钱财把这父女之情抛在了脑后,可她还是中有着一丝的希望,希望他还能记得自己这可怜的女儿。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竟然连一次的问候都没有,让绣儿有一种被彻底抛弃了的感觉,叫她心痛不已。
莲花儿见绣姑娘竟受到这样的待遇,心里大大的不平起来。可她并不敢多话,以来怕说到了这些事让绣姑娘更加的触景伤情,二来也怕被旁人知道了她竟敢议论主子招来祸殃。所以莲花儿想出了个办法来,就是多磨着绣儿讲究刺绣,以借次来消磨那些寂寞的时光。
绣儿在吕家堡的头一个新年就是在终日的刺绣和教莲花儿提高绣技的当中慢慢地过去了,绣儿真希望日子快些过去,过了年她就又可以每天去大少爷的书房里了。这些天来她把那些写着诗的纸片订成了一本小册子,每天总要看上几遍,生怕到那时大少爷再考她的时候会全都忘了,她真的很想那在书房伴读的日子,那是她有生意来最开心的日子了。
就在绣儿思念着书房里的时光时,吕宏涛也同样的想到了这一切。虽说他还是能天天见到绣儿,可那种感觉是绝对不能和在书房里时相比的。大过年的,吕宏涛自然不能以用功为名在整天的泡在了书房里了,吕正龙没在家,很多的人来客往的就需要有吕宏涛来应酬。虽说他是在没有兴趣和这些人交往,可为了他的复仇大计,他只得按着奶奶的意思与他们虚以委蛇。好在他时常以身体疲乏为理由,只在家里招待客人而不外出赴宴,总算也少了些麻烦。
吕老夫人是被孙子的病给吓破了胆,她想到着新年里有个十来天的这吕宏涛和绣儿两人不能在一处,怕孙子的病又有反复。她盘算了半日想了个办法,就是让吕宏涛把每天晚上过来请安改成早上,同时也让绣儿过来。让两人在她的那里略略的盘桓一会,只要能压住那邪祟作怪就行了。
就这样,每日早上吕宏涛和绣儿再吕老夫人的容萱堂上能见着个一炷香的时间。可这就不比在书房那样了的,几乎是全家人都在一起,那么多的眼睛注视下,绣儿只是行完礼,低着头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连多看吕宏涛一眼也不敢。
可那吕宏涛就不同了,他可是这吕家的未来承继的堡主,地位可不比一般,就是两位太太都没得坐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坐在那老太太的身边的。这些天没有能和绣儿好好叙叙,他的思念是越来越强烈,恨不能马上就把这无聊的新年过完,可以重回到书房里去教绣儿识字读诗,看绣儿飞针走线。因此上,他的眼光不时的寻找着那个让他牵心挂肠的俏丽身影。

这样的情形别人倒也没怎么在意,可落到了一个人的眼里那感觉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大太太薛氏。薛氏本就对让绣儿去书房伴读耿耿于怀,生怕两人日久生情,只是前些日为了忙过年的事没太留神,再加上吕老夫人再三嘱咐,要她不要过于的挑剔绣儿,免得日后不好相处。不过她总是觉得这样很不妥,很想找个机会来分开他们。见这几天婆婆让他们两个一起来请安,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观察的好机会,只是几天看下来她觉得大事不妙。
虽说绣儿的心思在表面上还看不出来,可那吕宏涛的情意义是十分的明显的了。这让薛氏是又气恼,又害怕,。她根据自己的惨痛教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女人呢第一是要能生孩子,那当然绝对的生个男孩子,其次就是能的丈夫的欢心,不然你就是嫁的再好,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的。如今绣儿已是占了先机,那将来的情形可很难由她们来掌控了的。
薛氏这么的想着,她的眼睛也随着吕宏涛的目光转向了绣儿,细细地打量起她来。
只见那绣儿虽是比刚来的时候要丰润了些些,只是她长年累月的忍饥挨饿,身子极度的失于调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所以显得还是相当的苗条。由于是大过年,绣儿穿着老太太叫人替她新做的衣裳,桃红刻丝折枝梅花图案的小羊皮袄,同色的百褶长裙,那娇嫩
的颜色衬着绣儿的皮肤越发的白净了,特别是她那双小手,在衣裳的衬托下就如同牙雕的一般。可绣儿那清新娇丽的模样在薛氏的眼中变得可憎起来,她的心里多了一恨。在对无情丈夫的愤恨、对薄情婆婆的怨恨、和那对幸运米氏的嫉恨上,如今又添了对绣儿的憎恨。
正月十六,刚算过完了年,吕宏涛就回到书房里读书去了。自然那绣儿也每天必到书房去陪伴他半日,这让薛氏更是疑神疑鬼的起来了,不知道这两人在书房里是怎样个光景。于是她就借着送时新果点为名,派珍珠亲自过去观察一下。
就在吕宏涛重回书房的第二天,午时刚过,珍珠就派了小丫头在那去书房的路上候着了,单等绣儿去了就马上来报她知道。所以绣儿进了那书房还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珍珠就手捧着个十锦盒子也进来了。
在珍珠还没进门,就听得里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说话,“碧玉妆成一树高……珍珠虽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可就觉得那声音娇娇柔柔的十分的好听。走进了门一看,原来吕宏涛坐在了书桌的后面,正笑吟吟地看绣儿在背诗呢。绣儿站在那里,神情很是认真,可背的似乎很流利的样子。
见有人进来,绣儿立时停了下来,被外人看到了她读诗的样子,绣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只是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吕宏涛正听得高兴呢,被人打断了很有些不快,一看原来是珍珠,想她是大娘的心腹,怎会这时候到书房来呢,也不便多说,就淡淡的问道“有事么?”
珍珠把那盒子放在了书桌上头,打开了盖子,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说道“这是太太的娘家早上派人送过来的,碟子里的是栗粉枣泥桂花糕,那几个是福橘。太太说了,那福橘可是从大老远的地方送来的呢,也算是个稀罕物而呢,大少爷念书辛苦了,让我亲自送过来请大少爷尝尝呢。”
吕宏涛瞧都没向那些瞧一眼,只是微微的一笑,客气又冷淡的说“替我谢谢大娘了。”便接着对绣儿说,“好了,旧的就复习到这里吧。很不错,你很用心,该奖赏的,不过明日就开始教你新的了,还要用心学,知道吗。”
“是”绣儿只是轻声的答了句,就走到自己那大绷架前开始刺绣起来了。
珍珠细细的打量起这个让太太觉得不安的女孩儿来,只见她的模样虽说是很清秀、甜美,可绝对说不上妖艳二字。举止态度也很稳重,虽然有些女儿家的羞怯,可丝毫没有轻狂的样子。穿着老太太赏的那旧式的衣裳,那种素雅的色彩,倒让她比穿着华丽衣服时更有一番的韵味。珍珠在肚子里头暗暗地想到,若真是绣儿和那芳琼小姐在一块,就依她来挑选的话,恐怕那心中的天平也会倒向绣儿这边的,可真难怪太太要如此的紧张的了。
珍珠见绣儿低着头在忙着什么,就好奇的走过去一看,这一看就把她也看住了。只见绣儿手起手落、飞针走线,那幅画绢上这只展翅欲翔的仙鹤两个翅膀已基本绣好了,颜色由浅入深,把那羽毛、翅翼绣的活灵活现,若不是凑到跟前,再也看不出细密丝线的痕迹来,那色彩就像画上去的一般。珍珠那见过这样的绣法,不由的赞叹了起来“绣姑娘好本事呀,你这花绣的可真神的了。”
珍珠是越看越入迷,就站在那儿不动身了,嘴里还不时的发出那渍渍的赞叹声。直到吕宏涛觉得她实在是很讨厌的了,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才提醒了她。那珍珠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忘情的了,又想起太太还等着她回话呢,这才讪讪地说了声“诶呀,瞧我这都看迷糊了,都妨了大少爷读书呢,真是该死,大少爷,珍珠回去了。”
吕宏涛看也不看她,只是挥挥手示意她退下,那珍珠这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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