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耳提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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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帝国的骑兵援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位于队伍中间的耶律初一立刻察觉到了部下的紧张情绪。
在这个时候,部队的士气绝对不能受到影响。没有一瞬间的犹豫,耶律初一甩去身上的红色披风,招动他的出云枪,带着他的亲兵杀进势如潮涌的帝国骑兵的前阵中。不管他对这些白色衣甲的骑兵的出现有多么大的震惊和疑问,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自己的战线。他绝对相信自己部下的战斗力,只要他的新月军不会溃散,那么即使是失败,战果也不至于太凄惨。
战马和人体的撞击声听起来惊心动魄。在帝国骑兵有备而来的冲击下,耶律初一身边的亲兵被冲击得溃不成军,残部全凭一股保护主将的血气之勇,硬是用上百人马的尸体迟滞了帝国骑兵的速度,哮月铁骑才没有被完全分割开来。
混战在短短的时间里就造成了大量的伤亡。在双方的兵马已经充塞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的情况下,骑兵们已经无法做出任何的机动,完全象步兵一样混战在一起互相砍杀。
士兵们交战的结果完全取决于自身的能力,比如力量、兵器和掌握兵器的熟练程度等等。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失去战斗力就意味着死亡,根本没有空间允许一个失去战斗力的人从容退出战场。死和伤的概念在这里没有了差别,在两个交战的士兵中,谁先见了血,谁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纵使没有人去追杀一个伤兵,他也会被没有目的的战马践踏为血肉模糊的一团。
喊杀声已经在战场上减弱,士兵们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战斗中。只有兵器的碰撞声和战马的嘶鸣回响在空旷的天地间。
耶律初一很快就和石武羊会合在一起。
哮月铁骑在混战中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们的弯刀更加适合近战中的劈砍,而且这支骑兵久经战阵,作风强悍,相比之下,云氏骑兵的战斗力就比较逊色。
哮月铁骑基本上以五人一队,全力冲杀自己的正面敌人而不用去考虑自己的侧面。侧面的敌人自然会有其他的同伴正面去冲杀,各个小队冲杀得越凶猛,同伴的压力就越轻,就越能够掩护自己的侧面,而且最凶悍的小队往往能够在一点上突破,进而造成敌人的慌乱和混乱。这就是哮月铁骑近战的战法,新月军用这种战法屡次战胜帝国骑兵。
耶律初一和石武羊各自率领一支差不多有五十人的骑兵。这些骑兵都是两个人的亲兵,基本上都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族中兄弟,是哮月铁骑中的精锐。耶律初一和石武羊就象一个人的两只拳头一样,不懈地向自己的正面敌人来回冲击,然后深深地楔入云氏骑兵的阵线中,把两队之间的云氏骑兵分割成小块,用最快的速度歼灭掉。
耶律初一和石武羊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云氏军团的将领们为了阻止这两支小队对自己的蚕食,不断上前接战,却连续被二人斩杀,连同他们的部下也迅即被围住消灭。云氏军团在最初占据了上风之后就开始了严重的伤亡。
这支来自帝国内部的平地人军团极其不适应联盟军的战术。如果不是还有独立军团的一千多名天风营骑兵混杂在其中引导作战,云氏军团很有可能就会在新月军的疯狂反扑下崩溃。天风营的第一百夫长瓦来列率领他的一支百人队在战场上来回阻截灵活的哮月铁骑,先后九次与耶律初一和石武羊展开激烈的战斗。即便如此,他们的阵脚也已经松动,开始向河岸的这一边退却。
耶律初一和石武羊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帝国骑兵的变化,大灵境甚至带着他的部下发出更加亢奋的喊杀声,紧紧地追杀已露败象的敌人。这是“破风狼”的拿手好戏,绝不使溃散的敌人脱离开自己的追杀。
耶律初一脸色铁青。无论是冲锋还是撤退还是战斗,保持良好的阵形和次序是胜利的关键,尤其是在胜负的势头并不明朗的时候。石武羊的反应更加激烈,他立刻以这支骑兵主将的身份命令队伍在战斗中重新整队。
这样在号角声中,云氏军团才勉强能够保持队形,缓缓向两边移动。
天林营从云氏军团让开的道路中冲杀出来。
这些连人带马、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金属铠甲中的重装骑兵是联盟军在战场上最惧怕的力量。帝国精湛的冶炼技术和铠甲制造技术使得重甲骑兵在联盟军的绝大多数兵器前几乎是刀枪不入;而对于联盟军来说,他们糟糕的自身的防护又意味着这些重甲骑兵几乎是无坚不摧。
重装骑兵的作战方式只有一种,就是从敌人的战阵中穿过,然后再从敌人的战阵中穿回,往返驱驰,来回冲击,直到彻底摧毁敌人的精神和**。在以前所有的战斗中,只要重装骑兵出现在战场上就意味着战斗已经结束。现在也没有例外,全身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天林营骑兵如同来自地狱的复仇兵团,开始了对哮月铁骑的屠杀。
即使是哮月铁骑,面对着这样的骑兵也只能退而避其锋芒。石武羊的明智之举使得哮月骑兵保持住了和天林营之间的距离,避免了可能发生的重大伤亡。
耶律初一和石武羊分别带着队伍向战场的两侧撤出战斗。他们的反应很快,一旦后撤,重甲骑兵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这些更加轻便灵活的轻骑兵。但天林营仍然歼灭了那些来不及退出战场的哮月骑兵,给了这支名震帝国的新月军骑兵以前所未有的打击。
天林营一直冲杀到河的对面,直到遭遇到元城列重新整顿的步兵方阵前才停止追击。老成持重的元城列把步兵重新在盾牌后结成密集的阵形,无数长枪森然相向,这样的阵势正好能够阻止重装骑兵的冲锋。现在,新月军的骑兵反而要依靠步兵的掩护才能保全。
在收拢了残余步兵后,元城列接过了对步兵的指挥权。战场上的变化让这位熊族将军也感到吃惊,以至于很长时间内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一万名步兵已经损失掉了三分之二,无论是他的有攻坚经验的熊族步兵还是擅长弓箭的哮月族步兵都已经狼狈不堪,士气遭受到沉重打击。

随着新月军的步骑兵缓缓后撤,虎踞大营的危机也已经解除。来不及欢呼,来不及庆祝,独立军团的将士们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度过了这个可能是生命中最长的夜晚。
张别离还没有解下自己的衣甲就被重新召集到大帐中。
大帐内只有勇毅公和铁屠在座。
烛火下,卸去衣甲的老公爷在脸上和眼中都有着深深的疲惫。这让张别离感到有些意外。人人景仰的老公爷的确已经到了自己的老年,但不管怎么看他都没有老到因为一场战斗就疲惫的地步。
看到张别离进来,老公爷的脸上露出笑容。
“小子,你干得很不错。”
铁屠扔给张别离一枚徽章,张别离接住了它。
老公爷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你的进步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我要给你一点奖励。”
张别离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徽章。
“这是天风营的第一百夫长徽章?”
老公爷深深点头。“瓦来列战死。我们这一仗,损失惨重。”
铁屠的声音也低沉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公爷会认为你已经具备了担任这么一个重要职务的能力。说句实在话,我很怀疑你能够胜任这个职务。并不是能砍下敌人脑袋的人就能做第一百夫长,哪怕这脑袋是所谓的上将军的脑袋。”
铁屠的心情不好。瓦来列、铁屠和巨昆吾是称独立军团的“三只猛虎”,他们之间的交情用亲兄弟都无法形容。
老公爷瞪了儿子一眼。
“你这一仗打得也不好,可我还是奖励了你,所以你对别人要宽容一些。”
铁屠闭上嘴。
老公爷示意张别离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现在我要把军团交到铁屠的手里,我要你辅佐新的军团统领,要把这支军团带回家。”他犹豫了一下。“你们兄弟二人要好好相处,这不仅是对军团有益。”
张别离还没有说话,铁屠已经对父亲的话嗤之以鼻。
“我需要他的帮助?你看他嘴上的毛长齐了吗?”
老公爷并没有为铁屠的无礼而生气。
“你就够资格带我的军团了吗?知道我怎么想?要是只因为怕搞砸而不让你们做应该做的事,那你们永远只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所以,我不会为谁有没有资格这回事操心,我只担心谁不去尽自己的责任。”
老公爷转过头来看着张别离。
“既然我已经在冒险,那我想我得给你一个忠告。任何时候都要照顾好你的部下。看看你的骑兵,现在还剩下了多少人?虽然做假设没有意义,但我还是得假设一下:如果天风营的将士在你的带领下有如此严重的损失,那你这个第一百夫长还有什么用?”
张别离的兴奋立刻被这个问题打消。尽管老公爷的话有些苛责,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那就是张别离的指挥并非全无值得推敲的地方。他的骑兵表现得勇则勇矣,杀死的敌人也比自己损失的更多,但他的损失在这个时候仍然显得过于惨重。
老公爷看出他的自责,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当上第一百夫长。”
老公爷转过头,嘲笑地看着铁屠。
“你呢?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恐怕你连副将都还没有做过。”
“那是因为我没有在他这个年龄赶上战争。”铁屠平淡地回答。“对了,你叫我们来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吗?”
老公爷紧紧地捏了捏张别离已经比自己还要宽厚的肩膀来表达喜爱。
“小子们,你们都没有让我失望。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军团会不会在我赶到之前就被打垮,向军神发誓,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不管什么人都别想打垮独立军团。独立军团可以被消灭,但不会被打垮。”铁屠插话。“还是说说你的重要事情吧。”
“你们一定对我即使赶回并且带来联合军团感到奇怪吧?”老公爷坐在自己那张巨大的椅子里,为椅子上的酒味皱起了眉头。“铁屠,你是不是又在我的椅子上喝酒?”
铁屠笑了起来。“现在这已经是我的椅子了,老爹。”
老公爷挥挥手,似乎要驱散身边的酒味。
“很简单,我接到了密报通知敌人有这样一个攻势。考虑到我们兵力单薄,我又调集了联合军团过来帮忙。幸运的是我在最危急的时刻赶到。”
铁屠和张别离对看了一眼,铁屠站了起来。
“那是不是说,您在联盟内有自己的细作?”
老公爷微微一笑。
“这并不新鲜,小子。这不新鲜。我们在联盟有习作,联盟在帝国同样有细作。这是战争。请原谅我要这样说,在战争中,你们这些小子不管有多神勇都不是决定战斗结果的首要因素。”
铁屠焦躁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您有这么好的情报来源,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老公爷严肃起来。“那是因为我要为这个人的安全负责。不但不能让人知道这个人是谁,甚至不能让联盟知道他们的秘密已经泄露。”
铁屠不满地摇头。他还要说点什么,张别离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老公爷注意到了这一点,赞许地看了看张别离。
“敌人虽然败退,可情势并没有好转。同样是根据情报,最迟在后天,有雪龙军在内的五万联盟援军就会开到,所以明天才是我们最关键的一天。”
因为虎踞大营不堪再战。联合军团今天夜里就要退却,因为没有足够的草料的供应,他们要赶在自己的战马被饿死前赶回“宁静溪”,而经此一战,独立军团的全部粮草辎重也已告罄,就是不考虑这一点,紧接着赶到的生力军也足以全面摧毁这道防线。这就是军团面临的形势。
这个形势甚至比这次战斗开始前更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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