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诛你的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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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染把书一本一本地放回书架上,妥当之后坐下来,看着桌面上信封正中央夏睿文苍劲的字体:长乐亲启。
她把手伸出去,指尖划过长乐四字之后,匆忙收了回来,她往手的左侧看了看,那书本下压着的信封露出了半边来,信封的正中央也是用着苍劲的字体写着:长乐亲启。
夏睿华和夏睿文的字体还是有区别的,先帝虽然宠爱贤妃,连带着爱屋及乌也格外看重夏睿华,可他在对待皇子的教育上一直是格外重视的,俩人在同一个师父的门下学习,观点观念理所当然地是有相似之处的,夏睿文的字倾向于狂草,而夏睿华的字更工整一些。这封夏睿华的信是在昨日阿春冒着大雨,淋湿了一身的衣裳从夏睿华的亲信的手中接回来的,当时她顾不得满身的狼狈,冲着苏染笑:“娘娘,娘娘,将军来信了。”
那份欢愉丝毫不亚于她自己的。
自从她嫁入夏国皇宫之后,夏睿华派了阿春跟在她身边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联系,那日在草原上的放纵,她想她今后是再也不会有了,她再也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长乐公主了。
夏睿华突然而来的信令她有些措手不及,这封信也是夏睿华寄给她的第一封信,信中开篇便写:愿吾长乐生辰极乐。她展开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哭了出来,他好久未叫她‘我的小姑娘。’
她在懵懂的年岁里牵着马站在梨花树旁对他说“我想你娶我。”
他当时虽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说拒绝,苏染觉得她等着便是了,他终有一天会娶她的。他偶尔会在与她一起并肩也不提这回事,会揉着她的脑袋眯着弯弯的月牙的眼睛说:“我的小姑娘今日想听书还是听戏?”
她红着脸笑,盯着他眼睛,想着,就这样看着他,不听书,不看戏也好。
随着夏睿华的信一起寄来的还有还有洁白的栀子花的标本,她嗅了嗅,信纸上都是栀子花的香气,他说在他的军营的后山上有连片的栀子花,他会带她去看一看。至于为何夏睿华突然这样表露自己的心迹,想来是知道了她在夏国的历史上已经不存在的事情。
卫琳很快就回来了,苏染对她道:“皇上信中并未说什么紧要的事儿,你回去告诉他我一切安好便是,我就不回信了。只是,贺敏在宫内还好吗?”
“还还好”卫琳猛然听到苏染不会信的事儿一时愣住,不过她是夏睿文身边训练有素的得力帮手,很好地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带着不怎么自然可也让人挑不出错来的笑“贺敏姑娘虽然没有之前自由,可是在居安宫内也无其他人为难她,贺大人还要继续接管越城,贺姑娘不会有事儿的。”
苏染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五月端午的时候,天气放晴了,李夫人这次并没有再带着李妙歆一起去宫内赴宴,李妙歆一人在院子里无聊的发慌,从来还能与银面人说两句话,如今银面人一走,她越发地们的发慌了。今日一直挨到正午,李宰相和李夫人都进了宫,她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偷偷地又溜了出去。不过这次她没有去听戏也没有去找宫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去鬼混,出门寻了一辆马车径直就往岭南苑来。岭南苑虽然和恢弘大气的上饶院只有一片枫树林的间隔,可却是天差地别的。
岭南苑实则是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便是枫树林,平日有侍卫看守,只是他们毕竟懈怠惯了,所以李妙歆的这次潜入很是顺利。她进来的时候阿春正在院子里锄地上的杂草,咋见到有男子进入,吓得尖叫了起来,扔下了手中的铲子,就要往屋内跑。这样的巨大的反应倒是令李妙歆有些不知错所,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有些凌乱地晃动了两下,然后有些不自在地收了回来。
苏染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片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好看,李妙歆站那么远看着如同从天而降的苏染,咽了咽口水,愣愣地傻笑了一下,道:“果真是个美人呢。”
阿春知道苏染身手不错,瞧着这个‘男子’身材不高也很是瘦弱,定然也不会是苏染的对手的,便有了胆量,冲着李妙歆喊道:“你少乱来,这附近可是有侍卫的,抓到你就要杀你的头,不不不,诛你的九族,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李妙歆笑弯了腰,眼角有泪花,伸手抹去道:“我说,既然我能进来,自然是跟侍卫大哥们相识的。我进来之前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替我站岗放哨,我事成了请他们喝酒吃肉,他们守着着荒凉的地方,哪里有油水可拿,每个月就指望着我给他们接济呢。”她本来没有设计这一幕场景,不过是看着那个小丫头好玩儿,有心逗一逗她而已。倒是苏染淡然自若地的眼神,令她不由地心生佩服:果真是公主,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阿春一听吓得立马就变了脸色,四处看了又看想要寻一个顺手的家伙式,急的都要哭了出来。苏染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春,你先回屋里去。”
“不行。”阿春回答的斩钉截铁,“奴婢不能抛下您,不然奴婢无法跟”瞧着又外人在,她便没有说出将军二字。
苏染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见阿春还不愿离去,又道:“一会儿若真是动起手来,我还要顾着你,倒是束手束脚了。”
李妙歆就站在一边看着,唇边噙着一抹笑,怎么也按不下去。她朝前走了两步,道:“你真的不怕我非礼你啊?”
“三小姐。”苏染礼貌地朝她微微一笑,“不知三小姐今日怎的有兴致来这里了?是否要进屋喝口茶?我这里还有去岁的梨花蜜,冲茶喝别有一番风味。”
好似恶作剧的孩子被抓了包,李妙歆瞬间泄了气,走进了些,倚着柱子歪头打量着苏染,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印象中我好似从未见过你,除夕夜宴你不是没出席吗?”
“您与皇后娘娘是有几分相像的,另外,”苏染的目光从从李妙歆的脚上一直往上移,直到与她的视线持平,才粲然一笑,道“我当年也时常这样打扮,旁人瞧不出来,咱们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你说呢?”
苏染与李妙歆一见如故,这样的一见如故是在俩人相互交谈过一句话之后就有的那种默契,对于这份相见恨晚,李妙歆格外的惋惜,午膳桌上,提着酒壶坐在苏染的身边,一手搭在苏染的肩膀上,一手给苏染眼前的酒樽中倒着酒道:“今儿个,我认了你这个姐姐,你也必须认下我这个妹妹,咱们日后就是患难之交,虽然我在宰相府也不得我那爹爹的宠爱,但我朋友多啊,你若有事儿便告诉我,我能办一定办。”
酒过三杯,李妙歆有些微醺,她一直不胜酒力,往日出去在外鬼混,喝酒吃肉的时候,她都是抿一小口就怂恿着旁的人喝,她闹得欢腾了,人们也就忘了也怂恿着她喝酒,偶尔也有逃不过的时候。那时那群小混混还没有跟踪她到宰相府,更没有谣传宰相李志还有个私生子,她乐颠乐颠地出了府,寻个三四个好友去了东溪楼听书,后面小溪中连片的荷花开了,雨过天晴之后彩虹挂在那里,美轮美奂,她占了位置最好的包厢,预备着听下一场书,期间有一位男子用折扇掀开了她的帘子,走进她的包厢内,影子把她覆盖住,那男子道:“这包厢我也瞧上了,不知公子能否行个方便?”
她到是头一次见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不理会他,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不要扰了自己听书的兴致,那人却不愿轻易离开,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坛子酒,道:“公子,咱们赛一场可好,谁先醉倒了,就离开这包厢。”
小二肩上搭着手巾挤眉弄眼地冲着李妙歆,李妙歆瞪了瞪眼,身边好友亦是在她耳边小声劝她放弃了这场比试,李妙歆的胜负欲被激发,一下从长条凳上站起来,以至于坐在凳子那头的好友摔了个大跟头,格外狼狈。她昂着头,撅着下巴道:“来就来,谁怕谁。”
她输的格外的惨,若不是管家差人出来寻,她真的就被扔在了大街上,李妙歆一直觉得那是自己的耻辱,虽然她是一个女子,不需要什么尊严。
这会儿她不胜酒力趴在餐桌上掉眼泪,抱怨道:“姐姐,你说林词她为何就是不喜欢我?我喜欢了他那般久,竟还让他越发地厌烦我。你说你的福气怎么就那般的好,连那个冷面面具人都求了我好多次要来瞧一瞧你,我知道你虽然被皇上藏在这里,可你终究是皇上的女人,我不该告诉他的,可我瞧着他那样也是于心不忍的,姐姐你”
苏染握着酒樽,忽而愣住,她缓缓地把头偏向李妙歆,张了张口,问:“你说谁?”
李妙歆试图睁开眼睛,奈何她实在是醉了,没有那个力气,索性就呼呼睡了起来,阿春捧着衣裳给她披在身上,有些为难地问:“娘娘,这,这三小姐在这也不合适,若是宰相府的人找来,咱们可如何交代?”
耳边无声,苏染搁下酒樽缓缓站起来,窗棂下隔着的那个从天而降的木雕塑在光影中冲着她笑,头顶风铃微微动,她站在半片日光里,舒缓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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