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美人计
六小姐笑盈盈自大门出来，“王吉，又在背后嚼我舌根子？”
王吉瞅了张怀光一眼，谄媚的笑，“小人哪里敢，小人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子啊，就算有那贼胆子，张大人也不答应啊。”
六小姐噗哧一声笑出来，“量你也不敢，”到我们三人跟前，却只看着张怀光，“张怀光，我等你很久了。”
我站在两人身后，不露声色的打量六小姐。
这小女郎的气质，和五小姐、七小姐和九小姐都不同，她个子不高，蜜色肌肤散发诱人光泽，左边耳畔戴一只大口金边耳环，走动时弹跳生姿，圆溜溜大眼晶光四射，身上穿一件雪白连身蓝滚边长衣，堪堪及着膝盖，纤细腰肢用蓝色宽丝带扎紧，足上蹬一双羊皮靴子，这装束在辽东一带倒是平常，在偏僻的剑南道，当真是少见的很。
六小姐把玩垂在胸前的辫子，笑眉笑眼看着张怀光，“你到底还是来了，不瞒你说，今天也是我忍耐极限，过了今天你还不来，我就亲自过长史府寻你去。”
张怀光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六小姐，我今次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六小姐凑到张怀光跟前，娇艳红唇吐纳，几乎就要舔上张怀光面颊，“有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帮得上忙的，决不推辞。”
身后一名隔得近的家丁见状，慌忙说道：“六小姐，小心给大夫人看到。”
其他家丁也拼命咳嗽，一人麻着胆子说道：“六小姐，你要调戏张大人，也请到园子里找个僻静地方好不好？这里可是迎宾处，我们倒是乐意观瞻，就怕大夫人出来抓你个现行，罚你关禁闭。”
另外一人搭腔，“关禁闭其实也是无妨的，就是看不到张大人，六小姐会想死去。”
众人狼笑不已，纷纷添油加醋。
“对啊，因小失大，多么划不来。”
“六小姐，听我劝告，先忍一忍，好歹把人拖进园子再处理哈。”
六小姐笑骂道：“一群下贱胚子。”
张怀光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六小姐看得忍俊不禁，大方牵起张怀光的手，“走，去我园子慢慢说。”
我和王吉打蛇随棍上，跟在两人后边，进了山庄大门，有下人牵过来四匹矮脚川马，六小姐翻身骑了头前一匹，笑着说道：“我住的园子在山庄西北角，这里是正南门，要是不骑马，从这儿走过去少说要一柱香功夫，我倒是无妨的，可眼下正是午饭时间，想着你们多半还没吃饭，就不费那力气走路了吧？”
王吉笑道：“还是六小姐想的周到。”
六小姐却笑，轻描淡写道：“应该的。”翻身上马，**双腿，鞭子轻轻打在矮脚马臀上，走在前边不紧不慢带路。
三人不远不进跟在她后边，王吉个子比较高，爬上矮脚马，一双长腿几乎要挨到地，“这马可真矮小。”
张怀光说道：“是有些矮，但所有中原产的马匹当中，数矮脚川马耐性最好，最能负重。”
六小姐耳朵尖，听到最后一句，回头来似笑非笑看着张怀光，“你不也一样？”
张怀光好不容易恢复常色的脸颊再度臊成大红布。
王吉看得仰天叹气，“我的张大人，你简直比大姑娘还容易脸红。”
我和张怀光怔了怔，齐声脱口说道：“骠骑惯例。”心有所感，跟着苍凉笑出来。
骠骑营因为出征频繁，又总是做前锋，损折记录一直位居本朝各大兵种之首，所以骠骑不收已婚男子，包括将军在内，清一色全部未婚，大部分都是十三四岁入营，此后吃住在一处，许多人到战死时候都是童男子，不出征不集训的闲时，虽然私下说些荤腥笑话，也基本是点到为止，那时候觉得最为可怕之事，不是出征遭遇十倍于己的敌人，而是得胜回朝，朱雀门那些夹道欢迎的女子火辣辣的目光和不规矩偷袭的手脚，时常惊得我们魂飞魄散，久而久之，许多人都形成心理障碍，即便是她们友善的示好，也会有本能的抗拒。
将军说过：“一入骠骑，就要弃绝**，沉迷男女之欢，迟早害人害己。”
我轻声说道：“怀光，你脱离骠骑有六七年的了，不要再用骠骑惯例要求自己，年纪差不多时候，就要娶妻生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张怀光只是笑，没接我的话头。
一路无言，行了一刻钟功夫，抵达一栋四方八角楼跟前，六小姐勒住马缰，回头对我们嫣然轻笑，那容颜真是如花一般灿烂，漾得人睁不开眼，张怀光看得惊艳之极，却又立即掉转目光，对我低声耳语：“元庆，不管多么艰难，我要重建骠骑营，不，是我们要重建骠骑营，把将军和老将军供回骠骑神台，在此之前，”他深吸口气，似是要坚定自家的决心，“我不会娶妻。”
六小姐帅气的抬腿下马落地，“到了。”
张怀光拉住我，“元庆，相信我，我们一定行的。”
我没做声，跟着六小姐下马。
这四方八角楼即是六小姐居住的地方，六小姐给它起名叫做八角园，旁边是七小姐和九小姐的下处，我特别留意看了一眼，九小姐的园子，名字是叫做五谷园。
心里莫名乐得开花，一朵一朵，漂亮无比，春酒正是五谷杂粮酿造成的，九小姐是真的酷爱研究酿酒啊。
将军说过：“有所专爱的人，都是有福的人。”
四人进到八角内园，挑了处凉亭子，张怀光和王吉坐定，我站在旁边，六小姐问道：“张怀光，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张怀光斟酌了阵，说道：“六小姐，你知道骠骑营么？”
六小姐笑道：“听说过，你今儿要跟我说骠骑营的故事？”双眼围着张怀光打转，秋波隐隐带着笑意。
张怀光摇头，说道：“我不说，你可以找一个人说给你听，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太多了。”
六小姐问道：“谁？”
“就是这会儿在你庄里做客的同安郡公郑仁泰？”
六小姐皱眉，“郑仁泰？”
张怀光点头，“对的，他认识骠骑营两任官长契苾何力和契苾光父子，还和契苾何力老将军一起出战过天山，也算是同袍，他甚至还替骠骑营采选过骠骑，老将军过世，契苾光统领骠骑营，他更辅助过彼时经验不足的将军，对骠骑营可谓了如指掌。”
六小姐哦了声，“他有这样经历，为什么从来不和人说起？好像连郑光弼都不知道呢。”
张怀光冷笑，“总是有原因的吧，”心怀叵测引诱六小姐，“你要不要去问问？”
六小姐想了想，“问问也不错，”想起张怀光头先的话，“你还没说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
张怀光说道：“我要你帮忙的，就是去找郑仁泰来，和他闲聊会儿，把你心中关于骠骑营的各种疑问悉数拿来问他，让他回答你，但不要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另外，我还想要你帮忙，安排一个地方给我三人，使我们能够听到你们谈话，又不给郑仁泰发现。”
六小姐疑惑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和王吉互视一眼，心知这问题是关键了，回答的好还是不好，直接关系到事情成败。
张怀光目光定定看着六小姐，却不说话，我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此时是何种表情，不过想来一定具有无比杀伤力，因为我看见六小姐脸颊开始发红，躲躲闪闪，到最后甚至不敢再回望张怀光。
我和王吉交换个眼色，知道事情看来能成，都是略喜。
张怀光柔声说道：“我有些事想要知道，却又不好当面问他，所以想请你帮忙，你肯不肯帮我？”
六小姐点头，但跟着又羞声问了一句，“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张怀光面有难色，“六小姐，长史的俸禄不多，我身上没有多少银子。”
六小姐气得笑出来，“谁要你的银子？”
张怀光认真说道：“以后每年锦绣山庄护送贡酒进京，我都调派十名团练护送。”
六小姐气道：“那是你卖给阿爹的面子，跟我可没关系。”
张怀光沉吟了阵，低垂长睫说道：“我还没有娶妻。。。”
六小姐愣了片刻，跟着大乐，脸上烫得绯红，也顾不得追问张怀光下文，高声喊道：“飞霞，飞霞，赶快去金樽园三哥那里，把郑仁泰和郑光弼两人请过八角园来，我有事和他们说。”
外边有丫头清脆应声，“是，六小姐。”
张怀光笑道：“多谢六小姐成全。”
王吉窃笑，“张大人，你们是互相成全。”
六小姐呐呐的说不出话，看着张怀光，轻轻咬住娇嫩嘴唇，媚眼如丝一般，“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张怀光轻笑，不置可否的说道：“没什么可反悔的。”
六小姐双颊嫣红，娇艳欲滴，“那就好。。。”
我看得苦笑，六小姐是太心急，张怀光只说自己尚未娶妻，但并没有说事成之后就娶妻，更加没有说娶六小姐为妻，简言之，他压根儿没给六小姐任何实在承诺，既然没有承诺，当然也就没什么可反悔的了。
六小姐看来也是个刚烈的主儿，等她发现自己是空欢喜一场，到时候要如何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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