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同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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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同安公
踌躇良久,勉强笑道:“没事。”
道别的话,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九小姐爱娇的瞪了我一眼,撇了撇小嘴,“不说算了。”
那天我和五小姐、九小姐和二夫人一同吃的晚饭,席间说到了五小姐和高季的婚事,由烟霞撺掇,众人半真半假的开始给五小姐挑日子,我有意无意提到了六月二十一,说这个日子极好,适合婚娶,又利子嗣,但是二夫人反对,“不要,这个日子不办喜事。”
五小姐有点委屈,却也不敢强嘴,烟霞察言观色,陪笑问道:“二夫人,为什么?”
二夫人叹息了一声,黯然神伤道:“这天是我兄弟的生辰,”她眉间川字皱纹深刻如刀裁,“所以不管这天的日子多么好,都不办喜事。”
烟霞当即噤声,狠狠瞪我一眼,那意思是责怪我不会挑日子。
场面一时冷下来,片刻之后二夫人打起精神,“我今年决定回甘州一次,替我兄弟修座衣冠冢。”
这想法提出来,众人都很惊讶,五小姐问道:“妈妈想什么时候动身?”
二夫人算了算,“就这两天吧,还来得及赶上他生辰。”
五小姐劝道:“不如等阿爹和大哥回来再走?你不在家里没个主事的。”
二夫人摇头,利落说道:“不用,家里有大夫人和你支撑,我很放心,至于外头,有杨慎看顾着,应该也不会有大碍,”她深远的叹息,垂泪说道,“我这个做姐姐的着实是失职,自称是多么疼爱兄弟,却连修个衣冠冢,还得要别人提醒,累得他两年多没个地方栖身,我真真是对不起他。”
五小姐嗫嗫说道:“话是不错,可是妈妈,庄子那么大,大娘又不大管事,你说走就走,我怕。。。”
二夫人眼风一扫,五小姐倏然住口。
九小姐掏出柔软丝帕擦拭二夫人脸上清泪,“姨娘,你要去只管去,只有一宗,路上要多加小心,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咱们锦绣山庄在剑州是有名气,可是外头天大地大,不见得吃的开,所以你千万不可逞强,见着不平事,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就好,知道么?”
我讶然看着九小姐,无论如何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的会说出这样一番久经世故之人才会有的见解,但更惊讶的是二夫人多么暴躁刚烈的性子,此时居然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的,小九你放心,”又转而教训五小姐,“亏你还是姐姐,还不如小九有主心骨,事事仰仗我,叫人怎么放心把酒庄生意交给你打理?”
五小姐委屈说道:“我也是担心妈妈。。。”
二夫人斥责道:“妈妈的本事你是很清楚的,哪里需要你担心?”
五小姐扁了扁嘴,想要申辩两句,见烟霞不住冲她使眼色,只得又忍回去。
未料她此举让二夫人更加失望,叹了口气,“小五,你明明有我铁勒女子的体魄,却生了个剑州女子的脑袋和见识,凡事顺从依赖人,没承袭到半点铁勒人的精明果敢气质。”
我忍不住笑出来,五小姐不够精明果敢么?不见得的,我见她料理田柄,和高季讨价还价时候,又精明又果敢,是很有铁勒人气质的,只是在二夫人面前,悉数都收起来了。

当天夜间二夫人留我宿在主人别院,临睡之前我找到成才,要回他替我收拾的小包袱,顺便告诉他,明天如果没有见到我,那么多半是我提前离开了,要他自行跟着杨慎回剑州,不必等我。
成才面有难色说道:“你要是走了,杨大人那边可怎么交代?”
我笑着说道:“他若是问起,你就替我转告他,说我很承他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从军,请他不要勉强我。”
成才挠了挠头,“庆哥,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你为什么不肯从军?是觉得杨大人才干不足以让你跟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否告诉我?”
我苍凉的笑,拍拍他的肩膀,“成才,你不要多问了,管好你自己,其他的事,知道的越少越是有好处,不知是福。”
当天夜间我等众人睡熟,悄悄起身离开黄安农庄,连夜赶路,天亮时候抵达剑州,在荒僻的野外,找了颗大树,爬上去略略睡了一小会儿,等城门打开,进到城里,住进三月我落脚的那间行脚客栈,要了从前住的那间房,扒开床底的青石板砖,找到埋藏的那个包袱,这包袱里边放的是将军临去之前,给我置备的各样面具和易容液,它帮助我在两年逃亡生涯中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我打开包袱皮,摸着那些精美的面具,想到将军替我整理这些逃生用具时,是抱着怎样一种痛苦绝望的心情,刹那间真想要折转黄安,随高季过镇北府探个究竟,即便因此落入庞师古的圈套,给那幕后元凶拿获,也是在所不惜的,但这念头在脑海中才浮现,又立即打消。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以前没有留意的事:将军自哪里找来这些面具的?
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将军诈死之后,将会由仆骨阿力护秘密送过天山,不必单独冒险行走,也就不需要面具,所以我就没有替他准备,而将军的私人物品也都全部是我在打理,从来没有发现他有收集面具的爱好,甚至十月初七那天中午,我替他收拾包袱,顺便打扫中军大帐,也都没有发现有这些面具和易容药水。
换言之,这些面具和易容药水,应当是将军支我去黑崖子峭壁后,托人找来的。
我翻来覆去审视手中物品,易容药水我是没用过,不知道它好坏,但是面具张张精美绝伦,又薄如蝉翼,堪称同类制品中的上乘。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于瀚海沙漠中,他是经由何种方式,从谁人的手中找来这些物品的?
我苦苦思索良久,始终茫无头绪,最后索性关上房间的窗户,将所有面具一字排开摆放在桌子上,定气凝神,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伸手在其中游弋,凭着感觉,拣出某一张,翻转开来,内层朝外,顺着边角和各项褶皱凹陷一寸一寸抚摸,走到耳畔轮廓处,觉着似是有复杂花纹微微突起,心下一动,急忙拔了根头发,咬破中指,用发丝蘸着血迹在突起处细细描画,鲜红血迹丝丝缕缕浸润,不大功夫,形成一行细如蝇头的小字:同安郡公郑。
我百感交集,本朝的同安郡公,只有一个,就是郑仁泰。
贞观九年大唐和铁勒人在天山那场恶战,是由郑仁泰和老将军领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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