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层峦叠嶂，碧连环一般的群山，路边潺缓的清溪，沿路开不尽的野花，一道道袅袅的炊烟，如同多情少女的小蛮腰。 清新爽洁的山间空气，混和着野花香，松脂香，油茶香。这些深山植物的味道，如同少女的体香，令人如痴如醉。
这样的感受让大尉很快就想起了郝丽英，这个在不经意间就闯进自己心扉的女子。是的，她的身上除了有着春天般的芬香，更有着大山之外的野性，让大尉从一开始就对她欲罢不能。
背扛着一轮斜阳，头顶着几片白云，高一脚，低一脚，醺醺然，上了山。在一个山岭上，一排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简易校舍，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比一座破庙强不了多少，但却是大尉最开始迈进学堂的地方。
在许多山村人的心里，一个刚从母体里自呱呱落地的新鲜娃娃，将来要想摆脱这种山村的生活，就唯有伴着一豆油灯，发疯也似地读书。
大尉叹气，如今的自己，哎…………虫声唧唧，阳光破仓，人欲狂则憋，惟有躲进陶渊明悠闲的菊花丛中，躲进李白啸傲的剑气里，躲进杜甫漏雨的茅檐下，躲进白居易失意的琵琶行，躲进李后主不堪回首的昨夜小楼，司马迁，欧阳修，柳永，陆游，辛弃疾，罗素，培根，卢梭......许多人都从书里走出来，让软言细语安慰着自己。
大尉最喜欢聆听苏东坡智慧的声音，在坡翁的笔下，前后赤壁赋，赋得那么自然，长恨此生非我有，莫听穿林打叶声。
白日里，山间的景色是迷人的，生活既然需要延续，也不可乏诗意。
上了山顶，找不到小鸟窝，不经意间便来到姐姐摔下去的地方，太阳正炙烤着万物，整个山坡静悄悄的，一片死寂。看树顶的蓝天，流云，大尉总觉得这个山村太小了，对面也是山，周围都是山。
“哎……爸爸，日本鬼子……鬼子来了没有，枪毙了没有？”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把大尉吓一大跳。
“别说话，快点下去干活，等爸爸拣到枪了就给你，你赶紧把地给挖完了。”大尉装模作样的说。
“不啊，不啊，万一……爸爸被日本鬼子打死……打死了怎么办？”说完，傻子突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枪了，我们……我们赶紧下去吧。”
大尉有些气愤，大怒着傻子的出语不祥。问了一句：“你个傻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说完，指了指悬崖底。
傻子抓起一片神仙叶子在嘴里嚼了起来（神仙叶子为一种可食植物），想了想，又露出了他的大黄牙：“爸爸……我不知道……哦……不……我知道下面有很多狼。”
大尉怒气冲天，不禁一把抓住傻子的发黑的衣领，将他推向了山崖边，大声的喝道：“你狗日的，妞妞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该死的家伙，我把你扔下去，把我姐姐找回来！”
傻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人对立良久后，他突然大哭了起来：“好……呜呜……你让我下去，我要找妞妞……我要妞妞，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说着，一边挣扎着大尉的手，想要往下跳。
大尉没想到会这样，赶紧将他揪了回来，甩了他一巴掌，大怒：“王八蛋，你现在才想起妞妞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对好一点，她已经死了！”
傻子更傻了，怔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姐姐的名字：“妞妞死了，妞妞死了，被日本鬼子打死了！被狼咬死了！”黄黄的鼻涕也随着他的哭叫断断续续地流着，没完没了。
大尉不好收场了，一把将傻子扛上肩头，一口气将他背到了庄稼地里，将怀中的整包烟扔给他，声嘶力竭地责令着他把剩下的地挖了。
傻子每次都会怕大尉发怒，于是又从悲痛中恢复到正常傻子的状态，一边挖土一边将整包烟播种在土地里，嘴上还嘟囔着：“我种烟得烟啊……嘎嘎……隔段时间就是十包呢……嘿嘿……大丰收呀大丰收……”
大尉心中一阵剧疼。
…………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