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瓜得瓜,种烟得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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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娇奴,唇丹齿白,声幽幽,罗裙歪。 绳分红莲两瓣开,菊蕊倒浇蜡烛台,情实难耐。屈辱虐爱,上下前后任采,作奴作狗何碍?梦内外,舔玉茎跪尘埃。蛮腰轻摆,皮鞭轻拍。艳语颤吟心痒难耐,露湿浓凝脂白,抚蓬门,金沟泛滥成灾!”
大尉的傻子姐夫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首黄诗,每当他神经发作的时候总会一坐在柴棚里,坐在那个他曾经对姐姐的地方,嘴上低声地,连读带唱地重复着这首诗,手上还不忘记总是翻弄着裤裆里的那话儿,像在揉捏着一只发瘟的小鸡,软软地吊在拉链口。
“我叫你翻,你还翻,老子拿刀来把你的切了,喂狗!”大尉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姐夫这样做了,愤怒得差点想杀了他。
这时候,傻子似乎有点莫名其妙地,傻傻的冲着大尉笑:“我就看看……看看……好几天没洗……我怕……我怕它发臭了。”
气得大尉立即从灶屋里抢过正在做饭的母亲手里的菜刀,飞也似的跑到柴棚,可那傻子早就不见踪影了。
大尉恨死了自己,父母为了供他读书,索性将姐姐嫁给了神智不清的姐夫,结果姐姐在一次去山破上帮姐夫采草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悬崖摔死了,接着姐夫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傻子。
好不容易在县城的学校完成了大专,很多同学都去了大城市,他一直暗恋着的郝丽英去了深圳,而他却在父亲的一再严令之下,回到家里务农。
姐姐的死讯是在大尉考试完之后才知道的,父母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他。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大尉无法从悲剧醒来,就像这个还略带着冬季的春天,一阵阵春风吹过,风紧,心更紧了。
在他的时候,每次大尉放假回去,姐姐总会塞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没钱的话也会给他准备点好吃的。 她的死,大尉也恨死了姐夫,如果姐夫不是因为经常中风,时常像一只瘟疫的疯狗,姐姐也不会听了村上的老巫师去山上帮他挖草药根,更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好几次在梦中大尉又回到了儿时,把自己藏在一些偏僻的角落,而姐姐正在某处柔情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梦醒的时候,喉咙已经吸收灰烬,像卡在树干里沮丧的小鸟。对面山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散发着清香,点缀着这个无颜六色的春天。每一朵正盛开的花朵,都应该是姐姐曾经的美丽。
以往的二月,大尉总会采一把野花送给姐姐,他觉得姐姐就像一朵被人遗弃了野花,本来凭着她的长相,完全可以去大城市里,然后找一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像花园里的名花一样被培育着。可今年的二月,姐姐却把所有的美丽与贤惠带进了坟墓,把所有的伤悲和记忆抛弃在她那小小的土堆门外。天空仿佛一张巨大的黑幕,抓住着大尉萧瑟的身体,把他挤入黑暗的内部,流淌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命运似乎是个不可捉摸的影子,没有任何幸运之光照亮大尉前程的日子里,几天几夜,大尉几乎不食人间烟火,蒙着被子昏睡,不理睬父母,足不出户。
父亲忍无可忍,拿着猎枪将他的被子勾到地上,并将枪口对着他的脑袋怒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兔崽子,他娘的,你再不起来给我干活,老子毙了你!”
大尉仍然不理他,弯着腰身将地上的被子拾起,继续蒙头大睡。
“砰……”一声巨响。父亲朝着房顶放了一枪,几十上百个枪眼映在了屋内的天花木板上。顿时,鸡叫了,狗叫了,大尉的母亲也叫了。她闻声迈着踉跄的步子冲进房内,面无血色的跪在了父亲面前:“孩子他爹,积点德啊,求你了,他是我们唯一的血肉啊!”
接着,母亲又掀开大尉的被褥,两只手抓住床沿,头颅狠狠地砸在沿边上,嘶声裂肺地哭喊着:“儿啊,你姐都已经死了,要想开啊,你再这样,我们还怎么活啊!”

为了并不开明的父母,为了还没放弃的郝丽英,大尉活过来了。
正是农忙的时间,可恨的姐夫早早地来到了大尉家里,在父亲的安排下,吃过早饭就出去帮忙干活了。
父亲为了使自己的儿子早点溶入这个山村的生活,给大尉买了一条烟,并仍了一句话:“我叫你回来务农是我的道理的。”为了对得住父亲的烟,大尉也戴着早晨的阳光,扛起了锄头。
冬季过去,大地复生。一大片的庄稼地映入眼底,杂草七手八脚地伸展着身体,结实的土壤就像灶堂上的锅底,正等待着刨挖,像在宣告大尉的农民生活正式开始了。
一个傻子正在挥舞着锄头,嘴上还唱着不为人知的狗屁山歌。见大尉叼着烟来了,嘴上带着口吃说:“大……大学生,你……你来了。”说完,挥着袖子擦着鼻孔,并将黄黄的鼻涕拖带着擦到了脸上,一双猫眼似地瞄着大尉嘴上的香烟。
大尉听着他说话就呕心,尤其是叫自己为大学生,愤怒着说:“别叫我大学生,我给烟抽,你管我叫老爸。”
“爸爸——给我抽烟。”眼前的这个傻子,就是姐姐的丈夫,手持着一把锄头,骡高马大地站在庄稼地里,快四十岁的人了,喊他一声叔叔都不过分。本来大尉也是无心地开个玩笑,没想到还真就花一支烟的代价便让他认了自己做爸爸。
傻子就是傻子,大尉丢过去一支烟说:“老爸先给你一支,抽完烟好好干活,把地给我挖碎了,这样一旦施了肥,撒上种子,就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接过烟,傻子便将外面的烟纸剥了,将烟丝放进旱烟嘴,划起一根火柴便叭啦叭啦地抽了起来,嘴里的一口黄牙让大尉看得难受,抽烟的样子跟隔壁家的老黄狗发现一堆新大便般急不可待,一边抽着还一边说:“等下……我种烟……嘿嘿……种烟得烟……”
抽完烟,傻子倒是干得更起劲了,硬邦邦的一块地,被他三两下便挖翻了过来,难怪母亲非要让妹妹嫁给这个傻子。虽然现在姐姐不在了,但是母亲总会在农忙的时候,将他喊到家里来,只要赏他一包烟和三顿饭,就能包揽那么多粗活。
“来,来,傻儿子,辛苦了,再来抽一根。”大尉捏了一大把的汗水,自己的劳动成果比起傻子来,真差了一大截。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知道傻子是要夸的,倒不如多给他几支烟,让他多挖点土,自己可以轻松轻松,顺便也去山上找几个鸟窝摘摘。
傻子也不傻,将锄头一扔,将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接过大尉递在空中的烟点上。抽完了,似乎还没过足瘾,拿着眼睛乞求似地看着大尉:“爸爸……我要你多……多给我……几根。”
“不行不行,你就在这里赶紧把另外几块地挖了,等下我把这一包都给你了,怎么样?”大尉将整包烟从上衣的口袋里露出大半截烟头,接着说:“爸爸现在要去山上看看找日本鬼子打仗去,等下我帮你扛几条枪回来。”说完,屈指做了个冲锋枪的动作。
傻子最喜欢看的就是抗日战争片了,在这点上,真让大尉折服,记得那一次镇上的干部来村里放电影,傻子就有多次带着一群小孩子去幕布下找枪支。父亲的猎枪是祖先传下来的,虽然保管得很严实,但还是有好几回被傻子翻找出来,拿着空枪朝鸡呀、鸭呀、狗呀什么的一阵阵扫射。
“好哩……好哩,那……那爸爸一定……一定要帮我多拣几支回来哦,嚯嚯嚯……打倒日本鬼子!”傻子一边乐着一边轮起锄头手舞足蹈地干活起来,嘴上还乐呵呵地嘀咕着:“一包烟种下去……嘿嘿……可以长出十包……要大丰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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