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灯阁马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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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的手也微微一松,姜馥立刻从他手下挣起。皇甫惟明等人也恰好赶到。望着韦坚那对如朗星般的眼睛,她的身子被人扶起,却是那位急急奔来的灰袍文士。
“姑姑、姑姑!你没事吧!姑姑!”文士急忙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姜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眼中闪过一丝奇妙诡异的光,她冷笑道:“韦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刚才也不过只是打球而已……”
“你根本就是想谋杀!!”
元珠已被康明亲手扶起。一头乌发长长的披散而下,有些乱,然而秀美的容颜却仍然无可掩饰的呈现在了忠王的面前。他从马上跳下,她的脸色有些无措和紧张。他能听到听到康明一边扶着她问“没事吧!”然后她呢喃了一声:“忠王殿下……”
忠王望着她,虽然没有呈现笑意,然而目光也十分柔软。
众人皆屏息以视。半晌之后,他方才淡淡一笑。
“我谋杀?!”姜馥好象听见多好笑的消息般看着他:“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谋杀?在马场上死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谋杀的!?!”她指着元珠说道:“我刚才只是失手!你那么怕她出事又何必把她带到这种地方?!!”
“你们在吵什么呢?!”忠王蹙着眉头回过头去问。随即姜馥立刻朝忠王那边走了过去。
“殿下!韦大人说我刚才想要谋杀!”
韦坚讪讪地跟上前去。忠王今年二十二岁,比韦坚大三岁,彼此经常来往,倒也熟悉。此刻听得这种话,冷俊的脸微微一变:“这话怎么讲?子全……和这位姑娘认识吗?”
韦坚望着脸色略显苍白的康明,然后想了想,点头道:“她是我妹妹。”
元珠全身一颤,心头百味杂陈。然后忠王将元珠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微笑中骤然似带了些其他的意味:“像,像到是像……”
韦坚脸色古怪的看向元珠。康明也有些纳闷。然后忠王轻笑了一声:“那还好,没有伤及人命。也难怪,子全,还有你表弟,都这么这么着急。……不过……既然是你妹妹怎么会跑来送球棒呢?”
姜馥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韦坚微微干咳:“这个……”康明神情颓顿,“我也不知道。”
“就是嘛!既然是千金小姐何必来膛这趟混水?!谁让她来送球棒了?技术又不好!我看啊,谁让她来这球场上的人,才是真正的‘谋杀嫌疑犯’!”
韦坚气呼呼的别过头去,姜馥看上去也是一肚子火气。“好了你们别吵了!”忠王有些心烦的说道:“已经打了这么久,虽然没决胜负,还是休息一下再打吧!”说着,他便带着群臣往看台走去。
元珠也很尴尬的站着。韦坚望了她一眼,叫她跟上来,自己连忙跟着忠王上前去。一时间,这块空地上便只剩下元珠和康明两个人。
康明不由自主的问:“你怎么会穿这身打扮?你原来的衣服呢?”
“换了……”
“傻瓜!你看到子全在,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快把衣服换回来!”
“我又不知道他在。”
“我还以为你没进球场呢!”
相视笑了笑,一起转过身子,却也突然看到了正站在他们身后的骆月儿。脸上带着些茫然。见到他们一起回过身来,也有些不安。然后带着点凄楚的笑笑,回头走去。

韦坚已经在忠王身边坐了下来,元珠和康明又依着韦坚而坐。
这一次她终于是以韦坚妹妹的身份坐在这里了。心下有些感慨。只是可惜了韦坚并不知道,她……真的是他的妹妹。
“啊……殿下的这串珠子是从洛水带来的啊?真漂亮。”
不知道姜馥又在跟忠王讲什么,坐下的瞬间手中骤然多了一条玛瑙串子,用惊叹的神情细细的欣赏着这美丽的宝物。
“姜姑娘球打得好,原来还知道洛水。”忠王啜了口茶。
“当然知道了。曹子建的《洛神赋》,名扬天下。小女子虽然不才,但也还是拜读过的。”姜馥盈盈一笑:“这串珠子画的也就是洛神图啊!”说着,她很娴雅的把珠子还递了回去。
元珠定睛一看,珠面上果然有细细的纹络。忠王继续笑道:“姜姑娘好眼光,不愧是楚国公之女。想当年,你父亲画了一手好画,想来姜姑娘笔墨也不差吧?”
姜馥很自信的一笑:“如果殿下不嫌弃,小女子也可以作画一副送给您。不过话说在前头,我的画技可及不上父亲的十分之一。”
忠王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如果小姐愿意赐画,那么本王可是无限荣幸。只是对于画技好否,本王也不大了解,只能由在场众官共同赏玩。不过……”他好象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闪,接着看向一旁沉默坐着的骆月儿:“不知姜姑娘认不认识她?这位骆姑娘就是骆峻骆大人之女,自小知书答礼、多才多艺,尤其是画了一手好画!可是出了名的。”骆月儿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忠王继续笑道:“今天有幸同聚月灯阁,不如骆姑娘也展一展才艺,也好和姜姑娘互相品评品评?”
众官吏们立刻感起兴趣来,纷纷赞同。
骆月儿正待答应,想了一想,又笑道:“殿下见笑了。月儿才疏学浅,哪有姜姑娘家世渊源?这才艺,姜姑娘敢展,月儿可不敢展。不然不是被她压下去,落得一鼻子灰?”
忠王失笑道:“这怎么会?就算画不出众,也会有出众之处,更何况骆姑娘才名广传京师,又何必过谦?”
“何来广传京师之说?如今像我这样的女子,在各位大臣家中可谓数不胜数,不管哪里都比月儿强。只不过我侥幸些,名字让殿下听到了而已。”
“骆姑娘又何必这么说呢?”姜馥自然知道骆月儿这样一再推脱是为了什么,倒也乐意给大家都找个台阶下。于是笑着望了望元珠,道:“你看这位……韦姑娘,也是名门闺秀。如果是骆姑娘觉得和我一块儿画有压力,不如就叫上她吧?多个人,也可以多分担些压力。”
这一来,众人的目光都唰唰唰集中到元珠身上。康明一脸僵硬。皇甫惟明则悄悄附到韦坚耳边问:“子全,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妹妹?”
“这个……忠王殿下……”韦坚连忙劝解,却被忠王一下子打断。
“也对!韦家出得子全这样的人才,其妹妹也一定秀外慧中。就一起画!也好给我们赏鉴赏鉴!”
说着,立刻有人拿笔墨去。韦坚和康明都十分打击的望着元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现在事也成定局,元珠也觉得有些紧张,韦坚立刻附到她耳边问:“你会画画吗?”
元珠也很悲哀的望了望他,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姜馥和骆月儿都站到作画的桌案边来,自己也跟着走过去。画,怎么画?
姜馥在桌案那头望着元珠诡异的笑了一下。骆月儿看着元珠也笑了笑,然后甜甜的说了声:“加油!”这么一说,元珠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墨迅速的磨好,浓稠的盛在砚台中。画纸铺开,洁白绵软。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好的纸,然而心情却是郁闷。
姜馥的画纸一铺开,就立刻流畅的画了起来。立刻有一些官吏走上前去观看。
韦坚急急的走到了元珠的身边。皇甫惟明也好奇韦坚‘妹妹’的作画水平,紧跟过来。
康明走到骆月儿那儿,一边心不在焉的望着骆月儿的画,一边瞥着元珠那边的情况。而元珠也提起笔,手法很优雅的浸了墨,但却不知道想什么,迟迟不下手。
韦坚有些忧心的望着她。一些官员也朝着元珠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轻声低语着刚才从姜馥那里看到的画。无非是些她画得流畅细腻的语句,饱含赞誉。看着元珠仍旧提着笔沉思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骆月儿不过是随便想了一会儿,也就开始作画了。她画的是牡丹,表情十分自信与恬淡。不停的换笔,从花蕊到花瓣,逐次浸染开来,雍容华贵。
康明见元珠总不落笔,也就把目光转移到骆月儿这边来,固然心下仍然有些担心,然而看着她流畅的画笔和栩栩如生的花瓣,再担心也会慢慢地放松开来。
元珠终于落笔了。
忠王也正好从这边走过来,官员们主动让开一条道。
看着她落笔,韦坚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虽然不是个个女子都会画画,但是基本的笔法应该还是学过的。姜馥且不谈,骆月儿的画技却当真是名满京师。一个画得平凡的女子还能比较,但如果和骆月儿的画作放在一起,那还真是……
犹疑间,他看到元珠开始在宣纸上画着一条条直线。
韦坚倒抽了一口冷气,忠王走进人群去,他立刻从她身边离开。果然,他才不过离开片刻,在元珠这里观画的人议论便纷纷了起来。

元珠继续作画。凭着多年的经验,画这类图她很容易入迷,虽然刚听着窃窃私语的时候脸颊也有些发烫,然而立刻就被脑中展现的图画所替代了。她很仔细的作画,每一条河道,每一道山峦,以及每一座城市。
但当她的画初现雏形的刹那,身边的议论声也就立刻低了下去,变成沉默的惊谔。
姜馥在把苍鹰的最后一根羽毛染上颜色之后,抬起头来,才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了一个人。
她惊诧的抬头望向对面,官员们竟然都集中到了元珠的身边,包括韦坚,大都是十分诧异的神色。骆月儿身边只有一个康明,细心地望着她给八朵牡丹画上绿叶,此刻正在观画中抬起头,轻吐了一口气,往元珠那边十分好奇的看过去。
如果说刚才的是好奇的眼神,现在就立刻成了惊诧,就这样瞠目结舌的立刻凑了过去,再没有停留在骆月儿身边。
姜馥也十分诧异的走过去。元珠会画画吗?再画也不会有她和骆月儿画得好吧?怎么官员都停留到她那边了。而且脸上没有一点鄙夷神色。
她愤愤的拨开人群朝元珠的画看去,这一看,也立即的张大了眼睛。
这也许算不上是画,然而是地图,大唐的地图。连着南诏、契丹、东西突厥、吐蕃以及十八道,每一道山峦、每一个地名,都标得清清楚楚。她无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把这些国家包括在内,以及一部分的沿海,但是毫无疑问,整个大唐国土,都被她画出来了。
标地名用的是小隶,下笔非常标准秀丽,看得出一定是写过很多字的人,并且也受过很好的教导培育。人群鸦雀无声,直到她写完岭南道和海的边界线,写上岭南道三个字。
人群立刻沸腾。
她的脸色一白,毫无疑问,她也惊诧,叹为观止。
“这……”忠王惊谔的望着画面,元珠已经放下了笔。
她回过头来,听到一个大臣哈哈大笑的声音说:“奇迹!”
韦坚也倏然笑了,几乎有喜极而泣的味道,不过没有眼泪。

元珠的脸有些泛红。他继续望着这幅娴熟而与他记忆中的大唐地图毫无差异的地图,所有人的赞叹仿佛都成了耳旁风,只有震撼、以及感动。
他真的没有想到,元珠竟怀有这样的绝技。
但也不愧是他的元珠妹妹,画了这么一个奇作居然还不知道跟忠王行礼说点场面话。他一回过神来就连忙走过去,元珠抬起眼来不解的望了望他,然后韦坚对忠王打了一个长辑,故作惭愧道:“小妹不才,如今献丑了,还望忠王殿下……”、
忠王面带微笑仔细的看着地图,止住了韦坚张口要说的话:“好作品!画的是我大唐河山!”
皇甫惟明也在一旁微笑道:“果真是奇作!就和我挂在书房里的那幅地图一模一样!除了图纸小了点儿吧!”
“没想到女子会画地图。”
也有献媚者恭维道:“大开眼界之际,也当真是羞煞我们堂堂七尺男儿了!”
“你是跟谁学的?!”韦坚望向元珠,元珠瞪了他一眼。
“跟我师傅!”

骆月儿画完最后一笔,也疑惑的朝着那边走过去。看到地图,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听到姜馥不满的说着:“殿下别老看这地图啊!大唐有几道几县,您不是最清楚吗!?你看我和骆姑娘的作品都画完了,你看都不看一眼!!”
韦坚仍然在元珠身边笑容满面:“什么师傅啊?叫什么名字?以后我把他收入我麾下,给我做参谋去!”
“也对,”忠王笑道:“虽说这韦姑娘的作品是奇作,但是相比起来,姜姑娘和骆姑娘的作品也不差!”然后他微敛了笑容,道:“我们先去看看她们的吧!”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便一边继续说笑着,跟着忠王往姜馥和骆月儿那边走去。韦坚推推元珠,然后带着她走往往姜馥那边。也直到这时,元珠的画旁边,康明和骆月儿才慢慢地上前。
康明柔和的看着这幅画,手指微微按上画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看着这幅画,骆月儿也苦笑了一声。
“你表妹真厉害啊!”
康明回过头去,看到骆月儿那对也望着地图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扇着。
她刚才一定听到他和元珠的对话了吧,心里也必定有些不愉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画的牡丹也很好。”他含笑道,“她在这方面一向比较突出,也没有什么。”
骆月儿望着天空努力睁了睁眼睛:“我当然知道自己的画画得到底怎么样!”她很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只是佩服她!因为我从来没有画过地图。”说着,她笑了出来,“什么时候也让她教我画画地图吧!”
“你感兴趣吗?”
“感兴趣!”骆月儿看似很激动的说着:“这样我就可以画一张东西市的大地图,标上各个小吃坊和织造的地点和名称,以后我上街买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康明望了望和韦坚一同走到姜馥的画作旁边的元珠,那双略显沉着的双眼。以及站在她身边的韦坚。略微苦涩的一笑,将眼睛避开。
“也好,什么时候我帮你问问她。”
元珠在议论的人群中抬起眼来。
她看到了在康明身边巧笑嫣然的骆月儿;瞬息之间,心底也蔓延出了一股深切的酸与痛,替代了刚刚浮上心头的愉快与轻松。
笑容微微敛起,她默默的望着他们。他们的相视笑语;仿佛也无限的放大、放大,在这片正充满笑语欢声的月灯阁中,静缓蔓延。

不论此际的场所多喧哗,案上的画作多华美……
他们的相伴就是如此夺目、如此耀眼,充满了她的感官与所有的世界。
是吧?这就叫做,爱……

车身微摇着,由车夫驾驭着往韦府的方向驶去,元珠穿着那身黄褐色的衣服与韦坚一同坐在马车内。
此刻,天近暮色,整个长安城中,户户炊烟、华灯初上。
康明随着骆月儿要去一趟骆府,大概是拜见岳父岳母吧。于是韦坚便单独和元珠在一起,一同坐在马车上,静静看着曲江池边摇曳的绿柳,融入在夜色里,仍然隐约摇动着那妩媚的身姿。
“真没有想到,元珠,你的数理这么好。”韦坚仿佛有些傻笑般地说着。
后来忠王又出了几道题考她,都被她很快的解答出来了。没有用算盘,也没有用草纸,完全凭心算。他朝着元珠说:“以后你帮韦府算帐簿吧,好不好?还有我的一些文卷,如果是牵扯到数理知识,你就帮我批!”
“这样……不大好吧!”元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而且我对长安的情况也没有你了解,还是你自己做比较好。”
“就是统计下户簿、帐簿的工作,不需要多了解长安啊。”
“你数理不是也挺好嘛?”
韦坚面色一惊,用有些不可能的表情看着她,然后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这数学脑子差得不行啊,当初学《易经》的时候就挨了先生不少打,还是不开窍!怎么可能会学得好呢?天文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二十四节气都还不记得呢!”
元珠懒得跟他扯:“少编故事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啊!元珠。”韦坚煞有其事的说。看着元珠还是淡淡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有些不安,便问:“怎么了?”
元珠望着看着他的韦坚。怎么说呢?她能感觉到了,不论骆月儿和康明究竟是什么关系,她都看得出来,他们是相爱,是要共结连理的。
在热闹的场所里,在算题的过程中,在竞逐的马球上,她还可以把这份忧虑屏弃。然而现在离开了月灯阁,在这同韦坚一起回府的寂静路上,无法避免的回想起时,却是再浮上心的失落、难过。种种的心情……她真的觉得好寂寞。
“韦坚。”她淡淡地说着,问:“怎么样才能一天到晚都有很多人在你身边啊?”
韦坚不是单纯而迟钝的孩子。听得这种话,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困惑。实际上,就他觉得,今天的元珠看上去很开心啊。
“怎么了?”
“没什么。”元珠轻微的蹙了蹙眉头,然后安静的坐好:“只是觉得……热闹也挺不错。”
韦坚苦笑了一声,靠到车厢上:“今天很热闹,但是从头到尾,你还不是没说几句话。这样的热闹,又有什么意思?”
“当然了!他们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你想要有朋友啊?”韦坚问,随即坐到元珠的对面来,静静地望着她秀美的轮廓。那样略带忧郁而无澜的眼神,他仿佛也能读出她内心的寂寞,“也对。”他竟然忘了,在长安城内,她竟然没有朋友,“你应该有朋友。”
元珠轻轻低下眼睫,韦坚望了望已经变成繁华街市的窗外,车帘下隐约闪入的灯光,然后说:“那你先跟骆姑娘来往吧,怎么样?”他抬起头来望着她问,“骆月儿在长安待得久,人好,也聪明。”
“就她一个吗?”
“嗯。而且要子浚带着你去见她。”
元珠想了想,然后慢慢地、轻轻地说:“我更想要的是……一个人行动的自由。”
韦坚的表情凝了一凝,看着元珠的神情,他仿佛也明白了她需要的迫切。
担心。担心又能如何,是吗?但是他仍然摇头道:“现在不行。”
元珠的神情一沉,正待反驳,韦坚立刻抑住了她。他不想和她吵架,真的不想和她吵架。
“是‘现在不行’。”韦坚沉声认真的说道,然后原本犀利的目光再次变得柔和,“等我处理完一些事,就让你出去。明白吗?”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驶过。元珠想起了今天球场上惊险的的那一幕,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不明白,姜馥,她为什么……
“姜馥为什么想要……那么对我?”
韦坚闻言,然后苦笑:“不知道。今天问过慎矜了,他和姜姑娘有私怨,所以姜姑娘才找到我。而具体她会怎么做,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他望了望神情有些惘然的元珠,然后微笑道:“不过也没什么。你不会有事的。所以,等我把事情处理完!那时候你就一个人,想在长安城哪里逛就在哪里逛,好不好?”
元珠怔了怔,然后微微一笑,笑得小却深。
看着她这模样,韦坚的神色也舒缓了下来,一笑,重新在她身旁坐下。
“另外,我今天接到一封从兖州寄来的信。”
元珠诧异的回过头。
“今年中元节,我的父亲、妹妹和弟弟都要来长安。对了……还有……张夫人。”元珠脸色一变,也不知道是忧是喜。韦坚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父亲和弟弟也就罢了,但是张夫人——我名义上的母亲,很刻薄挑剔,另外还有妹妹云绻。虽然……我她的本性并不坏,但是……”他有些忧心的说,“她有些刁蛮,也极其高傲,也许会为难你。”
元珠有些手忙脚乱。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韦坚的父亲就是她的父亲,韦坚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弟弟也一样,还有张氏……这是她认亲的大好时机。
“不过你别怕!虽然张氏尖酸刻薄,但是在礼仪上不犯差错,一切都好说!回去我就让人叫你礼仪!”
“啊。”元珠应了一声,点头道:“是,知道了……那,除此之外呢?”
“另外云绻的嫉妒心和自尊心都很强,你不要和她硬碰硬,不要那么冲动。要不然……她也许什么都做得出来。明白?”
元珠仿佛打了一个寒噤:“不是吧!”她有这样的妹妹……
“不过礼仪一定是要好好学的,”韦坚含笑望着她道:“你看今天骆姑娘,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那么体面,那么有淑女风范,你应该跟她好好学学。”
一提起那个骆月儿,元珠心里又不舒服起来。是啊,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那么聪明得体,一个下午她都和康明在一起,她忘都忘不去。
“别跟我提这个。”她突然说着,韦坚随即一愣,然后她扭过头去,“学就学。不过韦坚,汪婆婆的事,你帮我办了没有啊?”
韦坚一想起在兖州城时,那个抱着琴走进人群的老婆婆,就会顺带着想起他从她头上倏忽拔下来的那枚玉钗。他之后一直把它放在怀里,直到那夜被掳去昭义。
却不知道在兖州韦府那晚,他重新换衣的时候,玉钗放哪儿去了。
想着那枚玉钗,他也有些出神,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回忆着那支玉钗的所在:“办了!不过还没有下落……”他望向元珠,怕她多想,又劝慰道:“不过一定能找到的,前不久我找人卜卦算过了,你的汪婆婆还安好。”
元珠有些汗颜,算卦……
“所以放心,一定能找到她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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