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语调缓慢沉重。“灰手指早年加入过一个秘密组织，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最近，那个组织找到了他，企图利用他的影响和资源做一些不好的事。他当然不愿意，但对方一直在要挟他。他孑然一身，从家庭方面自然无从下手。但如果接受心理治疗的事被组织知晓，就会逼他就范，否则就公布出去，让他身败名裂。——你想，会有哪个投资者愿意把钱投到一个心理不正常的基金发起人名下？所以，他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到我这儿来的原因。”
家瑞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灰手指，心中的疙瘩解开了。但又开始对老友的处境担忧起来。“那是什么组织？”
“极秘密的组织。神通广大，网络遍及全球。”
“能说的更详细一些吗？”
高宇叹了口气，“是一个发源于美国的组织，其成员遍及政商财军各界。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恶不作。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否则，也会惹祸上身的。”
家瑞很坦然，“我不怕，我只想帮他。”
高宇苦笑道：“知道了这个秘密，你就要一辈子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家瑞点点头。
“骷髅会。”
家瑞吃了一惊，猛然记起了信使，他那些手段凶残的手下……还有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灰手指对他说了句什么话，信使竟然就放过了他们。家瑞和曼内当时就觉察不对，但灰手指守口如瓶，原来他也是骷髅会的，这就难怪了。这件事已过去好久，家瑞几乎快要忘掉，没想到根本没有结束。看来来骷髅会放人是有代价的。灰手指真不该独自扛下这件事，至少大家可以一切想点办法。家瑞对灰手指的行为既感动，又为他深深地担忧。“我一定要帮他。该怎么做呢？”
高宇摇摇头，“帮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当自己一无所知。”
“为什么？”家瑞不解。
“因为我们做什么只会给灰手指添乱。”高宇盯着家瑞，“我们至少不能成为他被人要挟的辫子。明白吗？”
家瑞虽有不甘，也只好点头。
高宇接着说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将一个患者的秘密告诉其他人。他信任我，所以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我。现在你我都要为他负责，否则就对不起他了。他不愿讲这些，你们就不要再逼他了。”
“我知道。”家瑞郑重地答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蓝色封皮的旧笔记本？”
“笔记本？没见过……”高宇沉思着，突然警惕起来。“灰手指并没有给过我什么笔记本。你一再地追问它的下落，说明它很重要。是关于什么的？……你确定你们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情？”
家瑞只剩下忙不迭表白的份儿。“我发誓没有。”
高宇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我不透露其他病人的资料，除了法律和道德的原因，还因为，几个病人在一起，也许会产生某种叠加效应，可能加重彼此的病情，导致治疗失控。关于这些方面的研究案例很缺乏。真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还有其他人吗？”
家瑞老老实实地说出了曼内和丽娜的名字。
“曼内？他好久没来了，现在怎么样？网瘾的症状减轻了吗？”
“好多了。”家瑞敷衍着。
“丽娜跟着你们瞎混什么？她不过是购物强迫症而已，慢慢就会好的？”
“是啊。她已经不再逼着自己购物了。攒了点钱，准备给她的宠物盖一个漂亮的狗窝。”家瑞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将丽娜的死向高宇和盘倒出。今天，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高宇撒谎了。
“是吗？是你们治好的？太好了。”高宇释然，“这倒是个新课题，还有成功的例子？看来我也应该好好研究一下集体治疗的优势与风险。什么时候跟我讲讲你们的经历。”
家瑞尴尬地答应下来。不管怎样，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高宇，自己生命中的贵人是值得信任的。尽管仍有一些疑问没得到解答，但这都跟高宇无关，他并没有在其中扮演不可告人的角色。这些疑问若隐若现地飘在空中，是由于他们集体的治疗带来的吗？就像药物的副作用？
而那个安德烈，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刻意地把那些疑问指向高宇又怀有什么样的动机呢？
家瑞犹豫着是否该提醒高宇注意安德烈，思绪被高宇打断。
高宇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了正身子，言归正传：“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开始吧。”
“好吧。”家瑞遵命地闭上双眼。
高宇轻缓说道：“缓慢地呼吸。……全身放松。……”
家瑞顺从地执行，渐渐平静下来。
高宇轻声唤道：“现在慢慢睁开眼。”
家瑞遵命睁开眼。
高宇将一只紫色的小球拿到他眼前，“凝视这个小球，……不要看别处。”说着，将球缓缓地拿近，又一点点拉远；然后慢慢举高，再渐渐放下。
家瑞的眼睛一刻不离地跟随着小球的移动。
高宇又说道：“你的眼皮十分沉重，……你全身的肌肉毫无力量，……你非常放松，……眼睛就要闭上，……”
家瑞的眼睛闭上了。
“你已经睡着了，……很舒服……很轻松……”
家瑞的表情随着高宇的语言松弛下来，显得恬静平和。
……
“这一段时间你太疲劳了，要好好休息，忘掉那些烦心的琐事。想象一只蒲公英，见过蒲公英吗？”
家瑞点点头。
“好，轻轻地吹口气，那些烦恼就象蒲公英的花瓣随风飘散，越飘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完全看不见了。感觉到了吗？”
家瑞点点头。
“好，很好。你现在浑身上下都很舒服，很放松，很愉快。”
家瑞的脸上显现出愉悦的表情。
“我要叫醒你了。”高宇开始播放唤醒音乐——格里格的《培尔金特》之清晨。悠扬的乐曲仿佛一下将家瑞带入了林间的空地，醉人的朝阳、清新的空气、小鸟的低唱让人心旷神怡。家瑞在音乐声中慢慢苏醒过来。
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高宇和善的面容。
“感觉怎么样？”
家瑞如拨云见日一般，“很舒服，很轻松。”
高宇微笑着：“这一段时间，你的治疗进展很顺利。”
家瑞说道：“我感觉好多了。”
“再经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谢谢你，高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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