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次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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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担心信使一伙的纠缠,之后的几天,家瑞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但很奇怪,信使却不再露面。
在家里连续修养了两星期后,家瑞决定去看高宇。已经错过了两次治疗,这次无论如何都得露个面。
当家瑞出现在高宇面前,满脸青紫未消的惨样还是把高医生吓了一跳。
家瑞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前几天在街上跟人发生口角,打起来了。”
高宇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家瑞故作轻松,“没事。”
高宇舒展眉头,调侃道:“你以前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是不是我治得过火,走到另一个极端,变得热情似火了。”
家瑞窘迫地答道:“不是……不是……在车上看见几个流氓欺负女孩子……”
高宇友好地打断他,“你不必解释,没关系。这是你的隐私。我不必知道的。”
家瑞脸红了。感觉自己编的瞎话已被高宇拆穿,但高医生又很小心地保全了自己面子。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们几个私自的集体治疗,暂时还不能让高宇知道。
高宇让家瑞在床上躺好,开始进行深度睡眠性催眠治疗。
他又入梦:
这是一间密室。密室中只有两个人。
“杀了王僚,天下就归你了?”他的目光不羁而执着,全无对权贵的敬畏。
“王僚无道,人神共愤。一切就有劳壮士了。”公子光于郑重之中,反倒显出几分低三下四。
“我已观察数日,王僚护卫森严,滴水不漏。”他面有难色。
“故只能智取。”
“如何智取?”
“光想安排一席酒宴,就在这厅堂之上,将其除掉。”
“若王僚不来……”
“这个壮士就不必操心了。光定会找出一个王僚无法拒绝的借口。”
“你有把握对付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护卫?”
“光自会创造机会,让壮士接近王僚。若壮士先结果了王僚,护卫必群龙无首,不难对付。”
“要想办法靠近他。……还要将武器藏在一个别人搜不到,又便于取出的所在。……”他陷入沉思。
公子光见状,高呼:“看茶。”少顷,密室门开,一侍女端茶而入。他接过茶盅,不由端详--好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
女子低垂眼帘,躬身退下,他的目光一直追至门边。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公子光的双眼。“壮士用茶。”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王僚疑心甚重,出入必身被重铠。”
“壮士所言极是。”
“故械必削金如泥,穿甲如梭,方能一击而成。”
“光已访得名匠循鲧,定能为壮士打造中意的兵刃。”
他眼前一亮:“循鲧就在此处?他所铸之剑可比干将、莫邪,可谓锋利无比,天下无敌。有此人在,大事必成。”
公子光端起茶盅:“那就以茶代酒,祝壮士马到成功。”
“好。”他一饮而尽。忽略微迟疑,“……此次我恐生还无望了。”语气中并无半分胆怯。
“壮士在上,请受光一拜。”公子光仆倒在地,长扣不起。
“不必了。”他搀起公子光。“我吃的就是这碗饭。……只是,我的老母……”
公子光泪眼晶莹:“光必待如至亲,奉养终老。”
“好,我无忧矣。”他慨然起身,阔步而出。
回到下处,推门而入,却见一人端坐塌前,正是那位侍女。他欲细问,女子已轻掩户门,来到身前,自解罗衫。
他手足无措。“姑娘?”
“奴婢若洁侍奉壮士安寝。”女子目不斜视,安之若素。
“不,不,姑娘不可。”
“壮士为何?”
“……”他无言以对。
“奴婢不美吗?”
“不,……美。”
“主人说:壮士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是不是觉得奴婢不配?”
“不,不,姑娘美若天仙,反而是我等粗鄙,恐玷污了姑娘。”
“侍奉壮士,乃是奴婢的福分。”说话间,若洁已褪尽衣裙,桃红玉白,丝滑粉嫩。
他呆若木鸡。
若洁淡然一笑,上前欲为其宽衣。他才恍然梦醒,护住前襟。
若洁面露不解:“壮士为何?”
他手忙脚乱,目视他处。“你我萍水相逢,万万不可。姑娘请回吧。”
若洁长叹一声,穿戴齐整,转身离去。行至门边,止住脚步。“壮士大义,奴婢感佩。可否听奴婢一言。”她的目光里有了生气与柔情。
“姑娘请讲。”
“行刺之事,万万不可。”
“为何?”
“壮士乃英雄,赴汤蹈火,等闲视之。然杀了王僚又当如何?”
“你家主人即可承继大统。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公子光何许人也?”若洁直呼主人姓名。“到头来,还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天下归谁又有何不同?”
“姑娘美意,我心领了。我已应承你家主人,决不背约。”
若洁显出焦灼的神情。“难道壮士就为了这么个人,宁可丢掉性命?”
他面露不悦:“你既为奴婢,就该忠实于主人,如此悖逆,却是为何?”
若洁眼擒热泪。“奴婢只是不愿看到壮士就这样毫无价值地去死。”
他勃然大怒:“住口。我行走江湖多年,出生入死,杀人如麻。你一区区女子,安知何为价值?”
若洁还不甘心:“壮士盖世英雄,可以做更多,更有价值的事情。为黎民百姓……”
“不必多言,姑娘请回吧。”
若洁泪流满面,深施一礼。她悠长哀怨的眼神从门边久久滑过。
天明,王僚重兵陈于道旁,闲杂人等退避三舍。正午时分,喧嚣四起。公子光急趋府门,则王僚车驾已至。公子光三拜已毕,将王僚延请入正厅,贴身卫士手持长矛,分立左右。
二人寒暄片刻,酒宴呈上。卫士将菜肴一一尝过,方交于王僚放心食用。席间觥筹交错,然气氛沉闷。公子光起身,用力拍掌。众卫士疑为异动,将王僚护在核心。公子光大笑。

只见一女子款款而出,正是若洁。乐声奏起,她随曲而动,妙曼婀娜,风情万种。王僚看得呆了,惊为天人。
公子光举尊齐眉:“王兄请。”
王僚方欠身应和:“好,好。”
厅堂旁侧的角落里,他正倚靠廊柱,痴痴地远观若洁的舞蹈。忽疾忽徐,忽聚忽展,一颦一笑,一顾一盼,令他怆然心动。
宴席之上,酒酣眼热之际,王僚已心乱神迷:“想不到,王弟的府上,还有这等貌若天仙的女子,倒显得孤的后宫寒碜局促了。”
公子光微睁醉眼:“王兄折杀臣了。若王兄不弃,献于宫中,有何不可?”
王僚急不可耐:“那就一言为定了。”
二人大笑。
曲终舞罢,若洁上前施礼。王僚色迷迷地盯着她,须臾不曾离开。公子光见状,吩咐道:“若洁,还不上来伺候大王?”若洁正欲走近王僚,却被侍卫挡住。
王僚喝退左右:“罢了,她只是个女子。孤自会搜身的。”说完,伸手将若洁拉入怀中。若洁斟满酒尊,“奴婢敬大王。”“好,好。”王僚神魂颠倒,一饮而尽。
这一幕,自然被隐身角落的他尽收眼底。他忽然痛从心生,却不知痛为何来。
公子光趁机进言:“臣近日得一厨,专精烹鱼。所烹之鱼名为鳊鲈,产自江海交汇之处。其困于旋流,进退不得,故集江鱼之嫩滑,海鱼之鲜美于一体。此鱼极难捕到,王兄愿否一尝?”
王僚兴致正旺:“好,好。”
公子光朗声高呼:“将鳊鲈呈上来。”
他闻言,方凝神静气,端起刚出锅的鲜鱼,缓步上堂。众目睽睽之下,其纠纠英气仍摄人心魄。众侍卫上前,将他拦下。
“他就是那个厨子?”王僚疑窦丛生。
“正是。”公子光代为作答。
“为何傲然直立,目露凶光?”
公子光似为自嘲:“初见此人,臣弟也以为是哪个奸险之人派来的刺客。惊惧之下,甚是狼狈;其厨艺精湛,然身貌如此,奈何?”
王僚挥手,卫士遍搜其身,并无利器,王心稍安。
公子光趁机说道:“此鱼鲜美,需趁热食用,稍凉则腥。”
王僚示意卫士尝鱼味。
他心头一阵紧绷。
若洁似有灵犀,佯作自语:“如此美味,岂容他人先尝为快。”
王僚闻言,叱退卫士:“呈上来。”
他缓步走近王僚,置盘案上,果然美味扑鼻。王颜大悦,举著就鱼。他抵近一步,忽手探鱼嘴,从鱼腹中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王惊失色,张口结舌,他已执匕扎透重铠,直穿心脏。王僚立毙。
众侍卫闻变,冲将上来。他持匕抵挡,无奈兵刃短小,渐渐不支。
公子光高呼:“捉拿刺客!”只见幔帷之中,伏兵四出。众甲士围将上来,突然向王僚卫士发起攻击。卫士们猝不及防,死伤惨重。他见此情景,精神百倍,一连刺翻两名卫士。不消片刻,王僚卫士已全部就戮,无一得免。
他满脸血污,身被数伤,然性命无虞。喘着粗气,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公子光走到王僚身前,手探鼻息,确认已亡,突然厉声喝道:“捉拿刺客,格杀勿论!”
甲士们纷纷举矛向他刺来。错愕间,他竟一动不动,束手待毙。千钧一发之际,一团白光忽跃起挡在身前,却是若洁。长矛深深扎入她的胸膛。
他呆住了,一把抱起若洁。若洁已血透衣襟,气息奄奄,但神情畅然。众甲士也为若洁所撼,竟将兵刃停在半空,木然悚立。
若洁眼望着他,似在喃喃自语:“若洁无撼了。”言罢气绝。
他被巨大的悲伤激怒,大呼着向公子光扑去。众甲士急忙阻拦。他挥舞着匕首左砍右杀,甲士们如韭菜般被割倒。更多的兵将围上来,他忘了疲惫,忘了伤痛,血红的双眼迸发出仇恨的火焰,利刃过处,臂飞首落,鲜血四溅。兵将越聚越多,他也越杀越勇,众人视同猛虎,竟畏惧不前。他步步逼近公子光,光退至墙角,面如土色。
终于,一柄长钺砍中他的膑骨,他象山一样轰然倒下。刀矛如雨,泼洒在他身上。他仰面望天,眼里只见了若洁悠长的眼神从门边滑过。
家瑞醒来,泪流满面,“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了爱的感觉。”
高宇纠正道:“不是找回。它本来就在那儿,只不过现在变得更清晰了。”
“我好像搬开了一块堵在心门上的巨石,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高宇微笑着:“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家瑞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关于潜意识的迷宫的问题。”
“怎么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那个迷宫里,意识与潜意识分离开?”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意识从迷宫里出来了,而潜意识留在迷宫里?”
“这种情况似乎不多见,要么一起出来,要么一起出不来。”高宇沉思着,“与意识分离开的潜意识,非常不稳定,很危险,随时有可能会出状况,危害到意识地完整性。”
家瑞担忧起来,“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该怎么办呢?”
“潜意识就如同困在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上。漆黑、阴暗,而且,危机四伏。必须尽快解救它。因为心理会有一些机制严密看管着它,必须冲破重重封锁和障碍。”
“很困难吗?”
“当然。但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高宇感到奇怪,“你怎么会问这个?”
家瑞掩饰道:“我只是一直在思索意识和潜意识的相互关系。”
“你没做什么?”高宇盯着家瑞。
“绝对没有。”家瑞一脸坦然。他知道,只有在心里相信假话是真的,才能瞒得过高医生的眼睛。
高宇半信半疑地说道:“我希望你只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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