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喜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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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道的风啊,请你吹干我的泪水吧!
黄河古道的雨啊,请你洗掉我的痛苦吧!
古老神秘的黄土地啊,我们都是你的子孙呀!
百年之后的我,也将化为一捧黄土啊,融化在你的怀里呀!
到那时,我也会随着风儿飘啊!
到那时,我也会随着雨水流啊!
没有痛苦,多快乐呀!
大堤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建业蹲在一棵梧桐树下,泪流不止。那棵梧桐长的粗大挺拔,在一人多高处深深地刻着一个“娘”字。那树皮还流着汁液,显然是刚刻的。
记得那年建业刚上一年级,有一次和娘一起在地里劳动,娘俩累了,就来到大堤上这颗梧桐树下休息。娘是不识字的,建业在地下写了个“娘”字,叫娘猜念什么,娘笑着摇了摇头。“我来念给你听,听好啊!”建业笑着站起来,站到一个高高的土堆上,俩手成掌围在嘴的两侧,对着大堤下大声喊道:“娘------娘------”田野很空旷,他嗓子很尖很亮,那回声也很响,飘荡在田野中久久不散。建业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柔和,娘笑的很开心------
雨水很快湿透了他的衣服,这雨下的好像越来越紧了。建业却像麻木了似的还是一动不动。突然雨水一下停住了,抬头看时头顶多了把黄褐色的油布雨伞,爹穿着雨衣也默然地站在身后。
建业站了起来,“爹------”建业刚要开口却被爹止住了。
“建业啊,你娘走了已经十来天了,人死不能复生呀!你难过也没有用啊,你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得给她挣气呀,得活出个样来,知道不?”
“爹我知道了------那,咱们回吧!咱们回家吧!”
建业接过雨伞,搀扶着爹下了大堤。
“饿了没?”建业爹问道。
“嗯,爹我想吃碗面!”
“爹回去就给你做!”建业爹答道,不觉间泪水也模糊了双眼。
回到家里,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等到爷俩吃完饭时,小雨已停,天也放了晴。竟然出了满天的星星,亮晶晶的,很是好看。建业呆呆地看着又出了神。
记得很小的时候,娘告诉他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自己的星星。所以每到晚上繁星点点时,他总是问娘,哪一颗是自己的星星,这时娘总是会指着天空中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告诉他道:“就是那颗最亮的,你看它还给你眨眼睛呢!”------
建业看着满天的星星不觉间又是泪水满面。娘走后他每天晚上连做梦时都在流泪,每天早上枕头总是湿湿的。
第二天早上,建业爷俩吃完了早饭。建业爹在厨房收拾,建业却是往院里的椅子上一躺,呆呆地出神。
这时院里进来一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身形瘦长高大,腰板笔直挺拔;一头花白的头发剪的很短很整齐;一对丹凤眼,格外明亮,目光却是平淡柔和;高鼻阔口,古铜色的面颊刮的干干净净。慈祥中带着三分威严;平淡中却无半分颓色。
建业见到他急忙站了起来,说道:“四爷爷来啦!”
建业的爷爷去世的早,和建业从未谋面。建业从小和这位四爷爷却很投缘,处的和亲爷俩似的。建业的爷爷一共兄弟四个,这四爷爷是最小的一个。
那老人却只是点点头,问道:“你爹呢?”
没等建业回答,黄铁军已走了出来,说道:“四叔来啦!”
说着招呼老人在院里的木桌边坐下,建业急忙去提了个铝壶出来,倒了碗开水放在四爷爷面前。
四爷爷喝了口水说道:“这一晃建业娘走了也有十几天了,这你说你们家原本是咱村过的最好最幸福的一家,谁能想到会出这事!咱们老黄家这些人看到你爷俩现在这样,都心疼哩,都想帮你们一把!”
说着出怀里掏出一摞钱来,放在桌上,说:“大家给你们凑了三千多块钱,你先把这拖拉机买了,给建业把婚事办了,以后你们爷俩手头宽裕了再说。”
建业爹感动热泪盈眶,但他知道这位四叔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不喜欢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之人,所以强行忍住,貌似平静地说道:“还请四叔替我谢谢咱老黄家的这些老少爷们。我一定把建业的婚事办好不给咱老黄家丢脸,婚后我一定会扶持他们小俩口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大家不用替我们担心!”
建业四爷听了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啊!咱们过日子要往前看哩!我相信你有能力把日子过好哩!”
四爷爷看了看建业又说道:“建业啊,爷爷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修炼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建业忙用力点了点头。
“这婚期也快到了,到时还得烦劳四叔多操心哩!”建业爹说道。
“咱都一家人,用不着这么说,再说建业这孩子,我一直把他当亲孙子一样。”建业四爷停了一下,又说道:
“这婚事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咱们这里的人就讲究个以喜冲丧哩。热热闹闹地闹几天,你们爷俩也就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四叔说的对,我听四叔的!”建业爹答道。
建业四爷走后,黄铁军回到屋里收拾了一番,换了件衣服,腋下夹着个帆布包走了出来。那帆布包上着拉链,还有两个提手,颜色已被洗的有些发白,倒也显得干干净净的,里面鼓鼓地装着东西。

他对建业说:“我去镇上找你献军叔,我俩要去县里给你买拖拉机。上午饭你自己做。没事就去田地里干活,别老在家呆着,快结婚的人了别让邻居们笑话!听到没?”
“我知道了,爹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建业急忙答道。
建业爹点了点头,说道:“把家看好了!”说完就迈着大步,出了院门。
在镇子上有个小型的农场,里面只有十来户人家,却种着一片很大很肥沃的田地,那片地沿着公路足有二里多,平平整整的。
建业的堂叔黄献军,就住在农场里。他年青时当过兵,在部队里开过汽车,转业后来到这农场里开拖拉机。
建业爹出了丁家集,直奔着镇子走去。他们的这个镇子,名叫玄帝庙镇。解放前镇子北面有个玄帝庙,因此得名。
当年黄河流经双县,河水时常决堤造成水患,人们便建造了这玄帝庙,来镇压水妖。
建业爹小时候常去那玄帝庙里玩耍。那庙寓是个很大的四合院。正殿是座二层木楼。殿门外有两根很粗的柱子,朱红色的,上面还写着对联,“施法总归三尺剑;驾云每现七星旗”。进到殿里有一尊玄帝塑像,手持宝剑。两边也有对联,上联写的是“位镇寒方,朔漠妖魔咸敛迹。”下联写的是“神通水性,寰区河渎尽怀柔”。
东西侧殿各有四间屋子,屋门都是朱红色的三角六碗木制门窗。
南边的庙门也很高大,记得门的两侧也有副对联“石证三生千古月,云浮万里九州同”。
后来抗日战争时,被日伪军所占,战争过后只剩下一片残垣乱壁。
建业爹边走边想着往事,不觉间也就来到镇上的农场,见到了堂弟献军。二人结伴搭车去了县城。
再说这建业,爹爹出门后,他拿了把锄头来到自家的棉花地里,锄起草来。
其实种地是个非常需要细心和耐心的活儿。每一棵庄稼都需要细心地培养,从播种到收获,需要不断地付出劳动和汗水。你付出多少,它到秋收时就会回报你多少。所以大家在田地里干活,一般都是很认真的,表情也是很严肃的。人们对土地对庄稼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建业在田地里闷头忙了一阵子,抬头看看太阳也快转到正南方了。收了工具,不由自主地来到,大堤下一块破碑前。以前爹每次出远门,娘都会来到这碑前祷告几句求个平安。
那块碑上记载着,玄帝显现的故事。好像是说很久以前,黄河还从这儿流过时。有一次暴雨下了七天七夜,这里的大堤马上就要决口了,突然电闪雷鸣,一声巨响,那玄帝竟现了真身。他的下身是个巨大的乌龟,上身却很长像条巨蟒。只见他潜到河里,张口吸了一口水,黄河里的水便下降了一半。又仰天怒吼了一声,那暴雨便停了。事后人们为了感谢他,便立了这块碑。
几百年了,这块碑已经残缺不全,乡亲们对它还是很敬畏。建业在碑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家。
现在人们对土地的利用,真是到了极致,就连那利民河的河畔也不放过,仔细地开垦了,种上豆角,南瓜,冬瓜之类的,就成了一个小菜园子。
建业路过自家菜园时,顺手摘了把豆角,带回了家。
来到家里,也已是正午时分。他把那把豆角收拾干净,胡乱地炒了。又热了几个馒头。烧了两碗疙瘩汤。坐在院里吃了起来。
刚吃了一半,就听见院外的道路上,响起一阵拖拉机发动机发出的“突突突------”的声音。
建业很兴奋,撩下碗筷就往院外跑去。只见献军叔熟练地驾驶着一台崭新的拖拉机开了过来。爹也坐在他的一侧,一手牢牢地扶着驾驶员的座椅,一手却是不紧不慢地抽着纸烟。
看到这崭新的拖拉机人的精神也不禁为之一振。这拖拉机的机头刷着红漆,很是显眼,前面还立着根细烟筒,冒着白烟。机头后面挂着一节长方形的车斗,刷着浅绿色的油漆。车斗后面用白漆喷着“安全第一”四个大字。
拖拉机的后面已经跟了一群看看热闹的人,大人们都是羡慕不已,啧啧称赞,小孩们则兴奋地大呼小叫。
拖拉机在院门外停住了,建业爹兴奋地和乡亲们打了招呼。人们都围了过来仔细地研究着这新鲜的机器。
建业爹笑着,拉了献军到自家院里休息。
过了一会,建业被叫了过来,只见爹爹兴奋地对他说道:“去把咱们老黄家那几个年青的后生都叫来,你献军叔要教你们开拖拉机,一定要好好学,知道吗,特别是你一定要好好学,学明白了!”
建业高兴地答应着去了。
黄献军手把手地耐心教了一下午,把驾驶技术一点不落地传给了这群后辈,又给他们讲了自己的经验教训,安全的重要性。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农场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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