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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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听后,却没有苏锦年预期中的喜笑颜开。她小心翼翼地望了苏锦年一眼,见她正笑而注视着自己,赶紧低下头,欲言又止。
柳永生于公元987年,卒于公元1053年,整整66年。莫说苏白寻不到她心灰意冷,父亲怕是会发疯了吧?女儿大约失踪40多年,跑去古代和一个词人谈情说爱,这听起来多么荒诞。
苏锦年走过去拉起她仍是冰冷的手,攥在手里捂热,细声慢语地说:“你是被我施法强行带到那个不属于你的时代的人,所以你的年龄以及容颜将始终保持在17岁。无论你去了那里多久,10年,50年,甚至100年,你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丝毫改变。至于时间,亦因你根本就不是那个空间的人,所以无论你何时回来,时间仍是今日今时。”
夏若低垂着头,小声地问:“万一,我真爱上他,且不愿离弃他,如何是好?”
苏锦年低声回答:“若你愿为他舍弃你的父亲,我自有办法如你所愿。”
“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对不对?”夏若抬起头,盯着苏锦年,一字一句地问。
苏锦年坚定地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严肃地说道:“莫要忘记,历史是不会因你而改变的。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傻念头,若因此引起什么不测,莫怪我不出手相救!”
夏若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地点头。
苏锦年浅浅一笑,放下她的手,转身背对着她。她狠狠地咬了咬右手食指,滴出几滴血后,她在雪白的墙面上,开始缓缓地画出一道曲线。起初线条非常流畅,但渐渐变得弯弯曲曲。苏锦年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手也在半空中不停地颤抖。有莫大的阻力一直在抵抗她的手指的下划。她知道那是在警告她,一意孤行的后果是会体力透支,灵气损耗。苏锦年苦笑,赶紧用左手抓住右手腕,并用左手带着右手继续比划下去,一个算是椭圆的图案终于被她勉强勾画出来。
夏若发怔看着鲜红的图案,又见苏锦年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赶紧跳下床,快步走到她身边,扶助她。苏锦年低头看了看她,会意一笑。夏若正要说话,蓦地一阵热风直面吹来,霎时变换着的五光六色照耀着夏若的卧室。夏若惊讶而眼睁睁地看着椭圆应时变成斑驳的洞开的石门。
苏锦年轻轻舒了口气,抹去额上的汗珠,犹豫了一下,牵起夏若的手,带她走向石门。夏若的脚刚踏进去的那一刻,整个人被吸了进去。初时身上有些麻,而后完全适应。
她们站在一条似乎望不着边际的青石板道路上,脚下踩着些许碎石,四周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见。夏若回眸,努力地隐约瞧见那道石门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苏锦年在前边叫了一声“夏若”,她赶紧回头。苏锦年笑了笑,握紧她的手,说:“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眼睛,也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决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夏若点了点头,赶紧闭上眼。
一股寒气在她身边蹿绕,耳边有呼啸而过的风,以及一道道凄厉的嘶喊声。夏若的睫毛在微微抖动,她咬紧牙关,一直未睁开眼帘。
“决不让日本鬼子占领我们一个村庄!”倏尔一个坚定不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若一惊,微微张开口,继而又合上,什么也没有说。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响起一个苍凉愤恨的声音。
苏锦年的步伐加快,夏若也赶紧跟上。
耳边仍有喋喋不休的声音。
“若予我军马,只我一人便可守住山海关!”一个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冲进夏若的耳朵。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这是一个虚弱的声音,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成王谁,何?”一个男人冷淡的声音,宛如冰水一般灌入夏若的耳。
……
苏锦年牵着夏若向前继续走,传来她的声音:“你方才听到的声音都可知是谁说的?”夏若怕苏锦年听不清,便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她的声音过大,掩盖了欲要飘至她耳际的声声呼喊。
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冷风不再,寒气亦泯,耳边一阵寂寞。
苏锦年叫她睁开眼,四周的浓雾已散去,一片光明。她们正站在路的终点。路的两边尽是荒草丛生,向两头无限蔓延。夏若向后张望,却吃惊地发现后面走过的路正渐渐消逝。
“其实你在声音中走过的同时,那些画面也真实地闪现。只是有些场面太过血腥,我怕你吃不消,方嘱你闭眼。”苏锦年轻声说道。
“我们现在在哪里?”夏若紧紧挨着苏锦年。
“异度之路。在你卧室浮现的那扇门正是开通这条路的唯一钥匙。再耐心等一会儿,眼前萧条的景象正在消散,你很快就能见到一千年前的宋朝,”苏锦年顿了顿,柔声问,“可紧张?”
夏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的,只要我不做触怒龙颜的事,基本死不了。而且,”她吐了吐舌头,一连奸笑,“你会保护我呀!我有什么好怕的?”
苏锦年抿嘴笑,说:“你倒不怕我骗你么?”
夏若仰起头,盯着她神采飞扬的双眸,笃定地说:“不怕。我亦坚信你不会骗我,更何况,”夏若凄惨一笑,又道,“我已是失意之人,你又忍心去欺负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么?”
苏锦年别过脸,轻叹一声,道:“我知你不愿原谅我。就算我做得再多,我的不好已先入为主烙印在你心里。我也不指望你肯原谅我,只要你见了我不躲便好。”夏若黯然。
二人说话之际,周围的景色已全然改貌,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夏若与苏锦年正处于小溪边,脚边清水淙淙,清澈见底,竹林夹岸而生,有鸟扑翅从林间窜出,直飞冲天。二人相视一笑,顿觉胸怀舒畅,并肩沿溪向东而行。
“这应是柳七的故乡,崇安。我把你带来公元1007年,他正好20岁。离他的人生转折还有一段时日。如果史实无恙,他在两年前及今年皆考进士未中,便于秋远游浙江杭州。我们明日再启程去苏杭。”苏锦年边走边说。

“他在此之前可去了苏杭?”夏若忽然问起。
苏锦年想了想,说:“应是去过不止一两次。呵,他那首引得金主南侵的名词《望海潮》在3年前送与钱塘太守孙何。一说孙何因此与柳永结为忘年交,又一说二人早在此已是友人。”
夏若突然“哇”的一声。苏锦年忙低头看,却见夏若一脸钦佩状,大叹:“不及弱冠之年便才情横溢!”
苏锦年只当好笑,不作答。
此时晴空当头,不远处炊烟袅袅。夏若的肚子应景“咕咕”叫了几声,脸倏尔绯红,低头不语。苏锦年莞尔一笑,拉起她快步朝前走。
及至一间简朴的竹屋,苏锦年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位鹤发老妪,见二人遍身绫罗绸缎,不解地望向二人。
苏锦年友善一笑,柔声道:“皆因舍妹恰逢饥饿,远见炊烟升起,便一心想前来求食,不知可允?”
老妪赶紧侧过身,招呼二人进屋。夏若见苏锦年谈吐有礼,举止得体,不由暗生敬意。她按捺不住好奇,当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小屋。西望摆放着一张木桌,东首有一家简陋的织布机,北看有通往侧室的门。为过客身份的她,不宜深入打探,只好悻悻尾随苏锦年向木桌走去。她刚一坐下,便听得有人踏歌而过,那声音虽然稍微低沉但却十分顺耳。
夏若正想出去探个究竟,却被苏锦年拉住。夏若顿悟,忙坐下,问老妪:“婆婆,可知那唱歌儿的是谁?”老妪头也不抬地说:“大概是五夫里的人罢。人我不清楚,不过这歌儿我倒知道,是《望海潮》吧?”
夏若一脸黑线,心想:我还以为是柳七路过,为引我出室特意高歌一曲《望海潮》。这时传来老妪的惊呼:“这么一大群老鸹飞过,莫非近来家门将遭不幸?”夏若嘴抽搐,听着乌鸦拍打着翅膀,“嘎嘎”地乱叫着飞过。
苏白醒来后,头痛欲裂。他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四周的蓝火焰还没有熄灭,看来他还得呆在这个恼人的圆圈里再当几天囚犯。他一声苦笑,却惊讶的发现四周的摆设已然不同。不是现代,他怎么返回古代了?
“这里是北宋。我让时光倒流了。”瑾生倚着墙,脸上浮现出疲惫不堪的表情,他手腕上的玉镯的光芒正在淡化。
“无论是打开‘逆光门’还是施‘回阴术’,都会消耗一定的体力,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苏白疑惑。
“夏若也在这个朝代。”瑾生轻声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苏白浑身一震。
“呵呵,她真是用心良苦呵!”苏白惨笑,随即仰天喷出一大口血,身子斜斜地向一旁倒下。
瑾生轻蔑地瞥了苏白一眼,说:“她并未允许你也跟着来,倒是我擅自做主带你来了。你若真想阻止夏若爱上他人,最好尽快恢复体力。”说罢,他径直走向门口。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身后传来苏白力不从心的声音。瑾生背对着他,留一伫孤单的背影。他耸了耸肩,自嘲了一句:“同是天涯人。”后,便推门出去了。
苏锦年站在河水边。
入夜,起风,却吹不散河面上泛起的一层朦朦的雾气。月上中天,凄凄惨惨地疏落下若隐若现的月光。竹柏森森,夜风吹过,相互摇曳,在地上投落下斜长的影子。
“你带他来了?”苏锦年背对着瑾生,脸色苍白,怨恨地说,“一切都付之东流了呵。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他人亲密无间么?这倒是你点醒了我。”
瑾生抬头注视那没有感情的背影,思忖,半晌,开口:“我不忍。”
“谁又忍得?天意如此,无可奈何!”苏锦年说罢,纵身跳入雾气中。
瑾生怔了一怔,敛起积在面容上的疲倦,幽幽地喃喃:“那,有没有这么一个男人,和你,也曾经这么痛苦地相恋过?”
夏若在床上翻来覆去,瞪着大眼想念家里的席梦思、蝴蝶抱枕,甚至懊恼为什么不把手机、笔记本电脑、MP4给带上,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无所事事。
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能有多兴奋,不知是古装戏看多了所以对充满宋代建筑气息的客栈没多大兴趣,抑或心事沉甸甸压得她无闲暇顾及难以见上几面的古建筑。
若是在没有遇见他之前穿越了,也许此刻她会把客栈闹翻了吧?一整天忧伤几欲落泪并不是她的一贯作风。就连和男友分手以后,她也没怎么哭过,还是麻木地投入紧张的备考中。
苏白,遇见你,到底是幸运,还是一场劫难?
门突然“吱”的一声被推开了。苏锦年披着月光走进,又轻轻把门关上。她见夏若正看着自己,便笑了下,捡了张位子坐下,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端起其中一杯呷了一口,随即举起另一杯,向夏若走去。“你渴了吧?”苏锦年轻声问。
夏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回去看苏白了吗?他怎么样了?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在宋朝吧?”
苏锦年的手颤抖了一下,脸色微微一沉,随即恢复常态,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好,哪敢胡来呢!”说罢,把杯子递了过去。
夏若接过杯子,又问:“我几时能见到柳永?”
苏锦年沉吟,说:“明日打听一下,也许很快便能见着。”
夏若“哦”了一声,对着手里的白色瓷杯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这些杯子和酒店里的没啥大区别呢?不知茶水是否也无异?”她低头饮了一口,茶香迎面,入口顿觉清甜,这点倒是与现代不同了。夏若一饮而尽后,把玩着杯子。苏锦年柔声问她是否还要续杯。夏若摇了摇头,说:“宋代的茶水是不是还掺了酒水喔?我头有点晕,好想睡觉。”她说完,把杯子交给苏锦年,伸手扯过被子,倒头便入睡。
苏锦年难过地别过脸,凄惶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那一轮凄凄惨惨的下弦月,不忍地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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