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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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用力地揉搓太阳**,直到太阳**红扑扑,甚至她可以感觉到痛为止。她把画板上的那张草草画了几笔的白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不远处的竹篓里。
她再次执起笔,顺着脑海里已描绘好的轮廓,大致地勾勒在画纸上。薄凉的唇,直挺的鼻,安详的眸,浓密的眉,光洁的前额,阴柔的线条。夏若突然停下笔,惊讶甚至不明所以,她一向不太记别人的模样,为何这次却能铭记这么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人?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再次撕下画纸,揉成一团,往竹篓抛去。
纸团顺着抛物线的轨迹飞去,却安稳地落在一个手心上。夏若红了脸,低下头,假装没见到苏白。她在白纸上杂乱无章地画了几笔,心想:苏先生为何阴魂不散?她快要忍不住烦他了。别的钻石王老五都埋头于工作中,他怎么可以这么悠闲自在?再如何,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巧合”地遇到他吧?夏若懒得揣度他的意图,也不想知道他为何频频示好。她只知道,他再这么对她,她早晚都要沦陷。或者说,她已经开始沦陷了。
苏白踩着沾着夏天气息的落叶,阳光照在他宽厚的后背上,有含着花香的夏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忽然想起她有香气的纤纤素手,曾溺爱地轻轻拂过他的面颊。那种暖人心脾的感觉,即便时隔几千年,当年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右脸上。他展开画纸,一张与他的脸完全吻合的面孔呈现在眼前。他看着那张安静的面容。有些面孔在千年岁月的流逝中,始终如一;有些人的面容却在飘逝的时间里,渐渐变得陌生而遥远。
“夏小姐,这幅画送我可好?就当是你对我的回报。”苏白走近夏若,挡住了她眼前碎落的阳光。夏若仰起头,望着他如三月明媚阳光的笑颜,怔了一怔,点点头。
“夏小姐学了多少年的画?”苏白向夏若伸出右手。夏若措手不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她恨恨地想。她看着那修长而白嫩的手指,迟疑了些许,终究还是伸出了右手,轻轻搭上去。苏白一惊,一股冰凉的寒气入侵,但很快被他体内的暖流漫过并融化。苏白稍稍用力,把夏若拉了起来。
夏若想了想,说:“大概不到三年吧?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再加上我定性不够,悟性又不高,纯属浅尝辄止。”
苏白笑了笑,轻轻地说:“技艺倒是其次,若是画者无真心,再高的造诣,也只是徒劳。其实你且看那些名家名画,他们的画技不一定很高,但他们所绘的情,你却一定能感受得到。”
夏若猛点头,心里思忖:原来钻石王老五多少有点文化底蕴。
苏白若有所思地说:“夏小姐,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以后不用拘谨地‘苏先生’长‘苏先生’短的。”夏若吓了一跳,瞥见他一脸的专注而诚恳,只点点头,又嫌气氛太过暧昧,开口说:“其实你也不用叫我‘夏小姐’,我听着到底有些别扭。”苏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若无法读懂苏白的表情,误以为他嫌自己太过唐突,便讪讪地说:“呃,你若是叫惯了这名字,那便算了。”
“夏若。”苏白的声音如梦呓一般,冷不防地伴着微风飘入她耳畔,她的耳勺蓦地泛红。他的声音犹像低吟的洞箫,微微撩动她的心弦。
是不是此季的阳光也感受到了苏白的柔情,所以灼烈的光芒淡了许多,趋近冬日温和的阳光,只剩他们彼此相视的目光,在尝试看透对方隐晦的心事。
是不是此季的夏风也窥视到了苏白千年守望的宿愿,所以渐渐停下了吹拂,只剩他们彼此跃动的心跳声,在企图撞击出共鸣。
夏若的睫毛在微微抖动,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白笑了笑,缄默不语。
有些事是不必刨根问底的,知道就知道。至于从何得知,只要有心,总是能得到确切的答案。你什么都不需多问,只要明了我对你的心意便好。
夏若在太阳未下山之前便急着赶回家。她抬头看天上漂浮的云,聚拢了又散开,如此反反复复地分分合合,最后竟零散地拼凑出苏白大致的面孔,夏若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扬着脸微笑。
夕阳在山的那头火红地烧起来,烧红了天际,烧红了云彩,烧红了群山,烧红了树木,也烧红了夏若的脸庞。
夏若意识到什么,赶紧低下头,暗暗苛责自己:只见了几次面而已,如何能笃定相信一见倾心并长相厮守?苏先生久居商场,接近一个人大凡都是为了利益,只是平凡如她,有什么利益能给予他?难道是为了父亲?夏若皱了皱眉,父亲宝刀已老,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商业的尔虞我诈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苏锦年远远便看到夏若低着头慢慢前行。她确定苏白已不在四周,才缓缓移至夏若面前。夏若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抬起头却只剩一脸落寞。眼前这位如火一般燃眉的美女似乎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苏锦年怔怔地细看面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女孩。她如莲花般的容颜上,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前世的影子。透过这张秀丽的面容,苏锦年看到另外两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在眼前重叠。
那个倚栏眺望的女子,一转头,便泄露了无限的风情。女子发挽乌云,指排削玉,肤如凝脂,瞳含秋水,唇红齿白,。无怪乎苏白爱得如痴如狂,她即便是妖媚之术极高的九尾狐妖,也稍稍有些心醉。

还有那个跪在冰冷青石板上的歌女,一身淡雅的衣裳也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星眼含愁,却是一脸倔强。
苏锦年心里响起沉重的叹息,是福是祸皆躲不过,她能做的,只是尽绵力阻止第三场悲剧的诞生。
夏若总算想起来她是那晚坐在苏先生旁边的……伴侣。她那日镇定自如的神情,倾人心墙的笑靥,顿时浮现在眼前。那么,她今日来,是劝自己少不自量力地接近苏先生?夏若的心像被一把小刀缓缓滑过,疼痛难忍。
苏锦年觉察到夏若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心开始一点一点地下沉,她已经爱上他了?那么,命运是否又已宣判了自己的阻止太晚了?悲剧已经开始上演了?苏锦年苍凉一笑,有气无力。
“夏小姐,你要怎样才肯离开苏白?”苏锦年打起精神,强忍酸痛,语气冰冷。她已经看到了无异于前两次以悲剧收场的无结局的爱情。佛说,冤孽不可为。这是一段违反常理不被允许的爱情,视为冤孽,不可为,绝对不可为。
“为什么呢?我觉得离不离开他不都一样吗?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苏白只是普通朋友。”夏若这才知道他叫苏白,但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他的名字,真够悲哀。
苏锦年仍是沉着的表情,以及冷如三九天里的冰水渣儿的语气:“如果你是为了钱……”
“我。不。缺若顿了顿,又说道,“为什么你非要和那些女人一样恶俗,以为我们这类人的接近纯粹是为了钱?小姐,”夏若敛起慌张,嘴角上扬,一字一句地说:“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无能,跟我没关系。就算他苏白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甲乙丙丁,他照样会离开你。你无权干涉他爱谁,不是么?”夏若轻蔑地瞥了苏锦年一眼,接着说,“这么浅显的常识连我这个未成年人都知道,像你这种一看就知道有教养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苏锦年只笑笑,语调不变地说:“爱情这东西讲究先后顺序。他若是舍不下我和你,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早一步遇见便是你的,晚一步就死心吧。少为第三者强词夺理,若真是你的,上苍何苦让你们这么晚才相遇?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他若在你的床上这么说这些话,你就该明了,他是爱你不错,但他更爱你的身体。你真以为你们会有结果么?”
“那么遥远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构想?”夏若小声地说。她不是不憎恶第三者,她的初恋就是因他人的介入而失败告终的。每个人都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只是刚好逢上要对他情不自禁而已。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和他只有因,没有果。你们注定不能长相厮守。你何必死守着一棵树不放,而错过其它沿途的风景。我不想让苏白一错再错了。”苏锦年见她神色大不如先前,有些担心却又不得不狠心。
夏若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问:“你凭什么如此坚信不疑?”
苏锦年蓦地冷笑,“你可知他为何会迷恋上你?你不觉奇怪么,像你这颗无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身处商场数年的他,不可能愚蠢得无目地接近你。只因,只因,”苏锦年故意顿了顿,见夏若神情恍惚,却又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便接着说,“只因你长得像他最爱的女人罢了。女人最悲哀的是什么?不是没有人爱,亦不是只有异性缘而无同性缘,而是爱的那个人一直把自己当成他人的替代品来宠溺。”
夏若像被人猛地打了一棍子,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无色。她狠狠地咬住下唇,拼命抑制眼泪措不及手地倾泻。她用力地握拳,直到手痛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苏白王子般的微笑着,正逐渐远离自己。他的目光穿过她的面容,抵达另一个与自己有着出奇相似的面孔的女人身上。
原来,原来是这样。他和煦的笑容,他溢出宠爱的眼神,他震撼人心的语调,他的一切一切,都只为一个人存在。那么,由始至终,只怪她的自作多情了。她若早些明白,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惹人怜悯的结局。
苏锦年最后一席话像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向她的心脏,她就快疼得不能呼吸了。巨大的痛楚,从心脏一直延伸到脚底。她又仿佛是在寒冬腊月被人破了一身冷水一般,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云朵聚拢又散开,夏风刮过又停止,夕阳在绽放出最后一丝余晖后,终于恋恋不舍地下山。天色一下子便暗沉下来。
夏若苦涩地挤出一丝微笑,气若游丝地说:“你放心,我会离开他。权且当他是生命中一段不值得悲伤的小插曲,一个匆匆路过的路人甲乙丙丁。我也只希望,你能看住他,别让我再见到他。我已没有余力面对他虚伪的温情了。”夏若低下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从苏锦年身边走过。在她即将要消失在苏锦年眼际的刹那,传来了她哀怨的声音:“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我不想恨你。”
苏锦年紧绷的身子在此刻忽然松弛了下去,她软软地跌坐在草地上,凄凉无比地苦笑着喃喃:“我只恨自己无力改变你们的命运。”
瑾生从一团忽现的绿光中走出,仍是那副桀骜不驯的神情。他走到苏锦年身边,望着夏若远去的方向,淡淡地说:“她六神无主地走回去,只怕……”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窜向远方,苏锦年已如离弦的箭直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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