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战锦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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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地区水网纵横,素有“十里一河”之称。俄军萨海城出发跨过大辽河之后,立即陷进盘蛇驿东南,台子河胡家窝棚一带的水乡泽国中,行动极其缓慢。
骑兵营营长秦铁锤穿着粗布衫子,抱着膀子混在一群眼光呆滞,面无表情的老百姓中,看着一队队老毛子兵坐船过河,慢腾腾地登上东岸。他的身边是军务处参谋刘良柱,天津武备学堂第七期骑科生。
兴许是因为沙皇尼古拉二世真的想把满洲变为黄俄罗斯,因此萨哈诺夫的部队除了征集船只以外,并没有过多的扰民举动。以至于当地百姓还好奇地聚集在河岸边,看这些个子高大、蓝眼红发的罗刹鬼一队队地从眼前走过,甚至冲着这些侵略者傻笑。
一名拖着长辫子,穿着俄军对襟双排扣土黄色军服的家伙,挎着一支1895年式纳甘短管左轮手枪,拿着一.<.军队列的移动,不断地喊着:“俄**队是帮助大清朝廷平息拳变的!俄罗斯是咱大清国的朋友!盛京将军已经跟俄罗斯总督阁下签订了条约!朝廷正在天津跟……”
刘良柱凑近了秦铁锤,压低声音恨恨地道:“老子真想崩了那***。”
秦铁锤转头瞪了一眼刘良柱没说话,他正在用心地把俄军的人数、枪械、马匹数量、火炮、行军路线……等等情报使劲儿地印在脑子里。哪里有空闲听参谋地牢骚。那种没骨头的家伙多得是!有句话说得好啊。有奶便是娘!
又一队俄军登岸了,这次的马匹数量明显增多,高大的西伯利亚马很是牵扯秦铁锤的眼光。不过,当他看到一名大约四十多岁,身材肥壮,胸前显摆一般挂着勋章的军官在众多俄军的簇拥下上岸后,眼光立即就转移了方向。他能认出那军官肩上那缀满金丝的肩章,将军。那是老毛子地将军!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左轮。
可能是秦铁锤的眼光太灼热的缘故,老毛子将军在走过他面前时突然扭头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瞬间碰撞了。
秦铁锤心里不禁打了一个闪,恭顺地略微低头,避过了老毛子将军的目光。此时此地,不能冲动啊!就算自己拔枪杀了那老毛子将军,老毛子会有更多军官会指挥部队屠杀附近的百姓!这些老百姓尽管是无知的、愚昧的,也没有民族、国家概念,可毕竟是大清子民!
老毛子将军轻蔑地从鼻孔哼出一个单音,在马背上悠悠地晃动着身子渐渐走远。
秦铁锤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攥着枪柄地右手掌心已经汗湿。他抽出手来在裤腿儿上揩去汗水,扭头向刘良柱示意,两人不动声色地分开,悄悄溜出人群,钻进远处一丛芦苇中。
“肯定是萨哈诺夫支队!估计这是后卫团,你立即回去组织部队撤到安屯以北,并向叶参议官报告这边的情况。我再回盘蛇驿看看。真搞不明白老毛子将军为何出现在最难走的胡家窝棚?”
刘良柱点点头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小声道:“营长,我看吴佩孚在火车上分析的很对,俄军走胡家窝棚到安屯一路,必然是行军缓慢,北边盘蛇驿一路,应该已经过去了。要不,咱们一起回去?”
“一个团的兵力走南路。将军出现在这里。那代表着俄军的主攻方向在安屯一线?”秦铁锤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摇着头。
刘良柱拍拍秦铁锤地肩膀。带着劝慰地语气道:“我看,那家伙过河连咱们的老百姓都不驱散。丝毫没有想到安全的问题呢!会不会是他们故布疑阵,让咱们以为他的主攻方向将是南路的安屯?”
秦铁锤想了想,又摇着头道:“不行,我还得去东边看看,万一刚才过的不是老毛子的后卫团,那主攻方向就很可能在南线了。”
“我去!”刘良柱不等他说话,分开芦苇就走向河边的一条小船。他愣了愣神,突然压低声音喝道:“站住!你那安徽口音一出声就露馅儿,还是我去!”
刘良柱没有理他,撑着小船出了芦苇荡,向河东而去。
九月二十八日黄昏,武毅新军第一混成旅营以上军官全体汇聚王家堡指挥部。
二十多个人将不大地屋子挤得满满当当,门外钻进来地一丝秋风无法驱散人群散发地热气,让屋内显得闷热难当。不过,包括铁良和刚带领医生队赶来的黄鹏飞在内,所有人都坐得笔直,身上地军服也是整整齐齐,神情严肃地看着叶长生指点墙上的地图。
“军属骑兵营分成三十多个侦察小队,散布到大凌河以东、大辽河以西的广阔区域侦察敌情,为此次作战会议提供了详实的、准确的依据。”叶长生板
英俊的脸孔,略微停顿了一下,扫视众军官后,继续萨哈诺夫支队出动了四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一个加强炮兵营,兵分三路向大凌河推进。从其行军纵队的编制来分析,他们的目的就是分进合击我河东金城桥头堡!另外,辽阳方向的一部俄军也开始向盘蛇驿移动。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俄军此次出动的兵力为一万一千余人,配备三十门火炮,不少于五挺马克辛重机枪。目前三路俄军以齐头并进的态势,前进至妈头山、李王屯、安屯一线集结,估计明日一早,敌军中路李王屯方向之前锋就可在望!”
叶长生故意再次停顿了一下,让军官们能够有时间消化一万多俄军带来的压力。
“李总统官决定采用甲号作战预案迎敌。整个作战方案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一个步兵营、炮兵三营坚守金城街桥头堡;以骑兵营一部南下骚扰、阻截敌安屯一路,令其无法摆开攻击队形向北推进;以步兵两个营、炮兵快炮两个营、骑兵一部、警卫营一连和工程兵雷电队组成北路纵队,设伏于白台子——白家窝铺一线,力争全歼敌妈头山一路。”
“第二阶段,北路纵队歼敌后不得停顿,立即分两路南下,骑兵营、警卫营一连、工程兵雷电队直插李王屯断敌退路并构筑坚强阻击阵地,其他部队从北而南横扫敌中路。力争将敌歼灭于桥头堡至李王屯一线。同时,南路我军必须节节阻击,保证敌南路部队不得突破右卫屯。”
“第三阶段,以我军步兵大部、炮兵一部驱逐南路敌军至安屯东南地沼泽地带;以骑兵从李王屯南下占领双台子河西岸渡口,截断敌补给线,目的是困死南路敌军,力争多抓俘虏。同时,步兵一部仍然坚守桥头堡,抵御、牵制敌辽阳方向部队可能的进攻。总体来看,整个战役就好比以桥头堡为轴心。从北向南作顺时针运动,三次形成局部兵力、火力的绝对优势,逐一歼灭敌军。战役完成时,我军应当全面推进到双台子河西岸。”
李焘走到地图前向叶长生点头示意,等参谋官坐下后,才摆出一个轻松的笑脸道:“各位,作战计划是拿出来了。具体能够产生多大的战果。能否守住大凌河,还得看各位如何掌握部队,完成各自任务。说现实一点,我们就是打敌人到达金城的时间差,就算没有时间差我们也要给他制造出来!明日一早,战斗肯定就要打响,从枪声响起到结束,整个战役不会超过五天时间。”

五天。五千歼灭一万。
就算军官们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发出“嗡嗡”的议论声。而前排地铁良则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李焘的脸色变得极其的严肃。厉声道:“在这五天时间里,你们和你们的部下就是跑死、累死也要按照时间表完成各自任务!我们没有退路。如果谁想后退,那我先请他想想锦州城里十万老百姓!想想我们出发前的誓言!”
军官们的议论声消失了,脸上只剩下肃穆的、坚毅的神情。
“下面,我宣布战役任命。”
瞬间,悬挂在地图前的马灯发出地轻微“嘶嘶”声清晰可辨。军官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高,以便总统官能够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战役前敌总指挥段瑞,参谋官叶长生!”
段瑞耳朵在嗡嗡的鸣响,两腿有些不听使唤地哆嗦,脑子在瞬间突然发白,感觉空荡荡的好不难受。多年的军人生涯培养了他自负、坚毅的性格,让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连忙站起来,一并脚后跟,发出“啪”的脆响,立正应是。
“北纵队司令官高连山,参谋官吴佩孚!”
指挥部里再次沉静下来,少顷,又突然地发出一阵“嗡”地声音。吴佩,两个月前还是勤务兵,现在居然成了这次战役主力部队地参谋官!?
李焘重重地“嗯”了一声,让起立领命的高连山、吴佩孚坐下后,神情更加严肃地道:“金城守备司令官张云松,南路骑兵指挥秦铁锤,总后勤官铁良、参谋官聂宪藩。下面,到参谋官处领取战役执行计划和时间表,各自执行任务!散会!”
铁良上前拉了拉李焘的袖口,小声道:“光翰兄,借一步说话。”
李焘点点头笑道:“那去河边吧,吹吹河风也好。”
两人并肩走出指挥部,没多时就上到河堤,夜幕下的大凌河发出“哗哗”的轻响,河面泛出粼粼的银光,一轮浅月羞涩地挂在天空的西南边,似乎马上就要掉下地平线回家一般。
“此战,标下以为实在应当等新编成的部队到达后再打。五千新兵对一万一千老毛子兵,说实在地,铁良我这心啊
吊地拉扯得厉害。”
李焘微微一笑,看着不远处地浮桥道:“等不及了,现在不是我们进攻老毛子地问题。而是老毛子要进攻我们。我也想着多一些时间,等二团、三团上来一起打,顺便也磨练了部队。唉,可惜我没有时间呐!宝臣兄,这次兄弟我可是掏出老本儿了,万一战局不利,万一武毅新军拼光了,兄弟可就指望着你啦。”
“所以。我就觉得收缩兵力坚守金城桥头堡,等援兵到达后再反攻嘛。”铁良有些抱怨地说着,却突然发觉李焘似乎在冷笑,立时回过神来道:“光翰放心,就算武毅新军这次打光了,禁卫军地总统官还是非你莫属!这话,老铁我可就撂这里了,但有偏差,铁良我就算豁出命来也要帮您力争。放心吧光翰,荣相是一言九鼎的!”
“哼哼!”李焘冷笑两声。
“哎。光翰兄可要信我!”
“那咱们武毅新军饷源的事儿……”
铁良忙道:“解决了,解决了!户部和兵部很快就要行文盛京将军衙门,武毅新军驻防之地就是饷源地!”
李焘又是一声轻哼道:“六十个营的编制,四万多人马,锦州府恐怕供养不起吧?禁卫军不是要编吗?难道朝廷没有给禁卫军的饷银?”
铁良苦着脸道:“唉,朝廷能挤出开编银子来,已经是百般窘困了。”
“这么说。我只有把部队开到奉天去喽!那样一来。整个盛京岁入都是武毅新军的饷源?”李焘开始耍二愣子脾气了,对铁良有时候还真应该耍耍无赖手段。
“这,这,朝廷可没有这个意思。”铁良急忙解释道:“是现驻地,就是锦州。”
李焘眉头一横,愤愤地道:“嗨!宝臣兄,方才您说得可是武毅新军的驻地!唉,奉天就算了。咱也不能让增大人没地儿去吧?您说是不?可是。我武毅新军要是能够推进到海城。又或者是鞍山、辽阳,甚至是营口。那当如何?”
“打过这一仗再说吧。”铁良拿想象力丰富又不怕说话闪舌头地李没法,眼看着能不能完成刚才的作战计划还两说,这二愣子就想着进军辽阳了?
“不成!我得事先说好才能干!这一战下来,武毅新军不知道要死多少兄弟,也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受伤、残废。宝臣兄,他们可是为了咱大清的祖宗陵寝啊,不能对不住他们,对不?”
铁良下意识地看了看浮桥,那里还相当的冷清,只有几名警卫士兵的身影。部队还没有展开行动,他李焘也随时可以下令中止战役计划,带着部队跑得远远地!
“光翰啊,你都是一军总统官了,可不能胡乱赌气的。这个事儿,兄弟我先给荣相发个电报通通气儿再说,但凡能争取的,铁良一定争取!咱也是武毅新军的帮办吧?朝廷也巴不得收复辽阳故都吧?”
李焘咧嘴笑了笑,顺着河堤向浮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面对铁良道:“推进到辽阳?嘿嘿,除非宝臣兄立即给我变四万人马出来。反正啊,锦州一地养不活武毅新军,咱们还得另外想些法子才成。唉,朝廷的难处李焘知道,也不能尽要老佛爷的内帑吧?!”
铁良忙道:“难道,光翰你有办法了?”
李焘眼珠子一瞪,摊手道:“啥办法?还不就是多要几个州县嘛!蒙古地、盛京的,靠着锦州的地方给几个县,这点不算难为朝廷的老爷们吧?”
“蒙古?光翰,你可不能捅这个篓子!”铁良的头摆得比货郎的拨浪鼓还厉害。
“谁说要动了?咱们可以在那地方开矿嘛,煤啊、铁啊的也能换几个银子。宝臣兄,这个事儿只要朝廷答应下来,您就大可以说通那些蒙古王公、台吉们了吧?”
铁良眨巴了几下眼睛,试探道:“您知道哪里有矿?”
李焘摇摇头道:“哪儿有矿我不知道,脚底下地事儿谁说得清楚呢?反正多条路嘛!”
铁良失望地叹口长气,点点头道:“那,就试试看吧,不过光翰啊,兄弟我可知道好几个找矿地洋人最后落得血本无归!洋人都做不好的事儿,咱们还是少去碰为妙。”
李焘抡起巴掌在铁良的肩膀上拍了一记,笑道:“洋人做不好的事情我偏要去做!别人怕洋人,我偏要带着部队狠狠地揍他娘的洋鬼子!找矿总没打仗这么麻烦,还要死人吧?”
铁良摸着自己的肩膀,心道:妈的,还真是个二愣子!找矿跟打仗是两码子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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