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上下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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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是各不相同。
唐绍仪与汪声玲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嘴角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两人本是旧识,在诸人中算是最有行政经验和官场阅历的,对李焘的颇有些理想化的说法,此时竟然抱着相同的心态。年轻的总统官一心为国却有些操切了,把这个大清朝廷和大清国也看得简单了一些,君主立宪下的国家集权不是那么好办的!不过,总统官提出的目标确实让人向往,作为有经验的幕僚,真正行事时也只能是一步步斟酌着办而已。唉,年轻人嘛,总得有人在后面提醒着,擦擦**的!
新军总教练官吴禄贞则是紧紧地盯着李焘,似乎希望李焘再说出一番让人热血沸腾的话来一般。爱国,当如总统官所言那般,要牺牲、要自律、要有国家精神!作为前兴中会成员,他绝对拥护李焘所提的思想,相对而言,李焘所议比孙先生“驱逐鞑虏”的宗旨要丰满得多。
叶长生、聂宪藩面无表情地注意着屋内诸人的反应,而段瑞则陷入了沉思之中。刘大印、黄复举和詹天佑本就坐得紧,反应也一般无二,在一阵兴奋后却是双眼神光一黯,各自暗暗叹息。
张榕见无人接口说话,略一沉吟后道:“军门,在下以为辽西应当尽快开设报馆,启迪民智。只有民众觉醒了,才有基础实现君主立宪和国家集权。关外本是满人兴起之地。民众思想相对江南保守得多,接受新式教育地水平更是几乎没有,这些民众要分清楚忠君和爱国的差别,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对辽西开发的一些举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再者,现在的民众只是在军门一心报国和武毅新军的赫赫战功影响下,才接受诸多开发举措。他们真正认识到开发辽西的意义了吗?没有!”
李焘皱着眉头缓缓坐下。刚刚意气风发地唱了高调子,这下被张榕点出了诸多没有考虑到,或者说是没有考虑周全地事务,虽然不是一瓢冷水,却也让他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荫华熟悉关东乡土,所提之事正是民间实情。创办报刊、举办教育当同时进行,如今正在筹建锦州学堂和陆军小学,那就以《辽西时闻》为报名办报吧。不过要注意言辞莫要过于激进,还是以报道时闻、启发民智;建设辽西、匡复东北为主旨。诸位,您们认为如何?可行否?”
汪声玲笑道:“可行。完全可行。一地治政,本就应当以民众为先考虑诸事。单单辽西一地,除举办工业之外,还有大量事务需急办,革除各地衙门积弊、裁减冗员;兴修水利、开垦荒地;鼓励商民、提倡教育等等,莫不是关乎民生的大事儿!总统官乃军人出身,此节想来是考虑得少了。也是声玲之过。”
“辽西百废待兴呐!说起来。李焘真的是一头雾水,没有了分寸计较。嗯,这些事儿得统筹起来办才行,现在总办洋务处已经架空了锦州府县衙门,巡警队也控制了盛京各地,这个既成事实得马上确立下来。万一挥师进关处置不当惹恼了朝廷,再派个盛京将军来又或者坚持将李调任,地方上的事儿就不好办了。无论李焘在不在辽西。这个局面打开了。就得继续办下去才是!”
唐绍仪见李焘颇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心中暗笑,面色却是平静得很。轻声道:“军门无需自责,其实辽西架构已经搭建起来,只是时日尚浅未入正轨而已。依绍仪看来,朝廷对调之事必不能成!袁抚台为人圆滑老成、识事明白,做事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之风,把握机会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明。这种摆明了的一石二鸟计,他必然不会上当。倒是增去京师述职之后,大有可能返任盛京将军,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麻烦。”
李焘细细一想,确如唐绍仪所说那般,他点点头道:“前日委任铁良去喀喇沁编练骑兵旅,算是给朝廷一个软的表示,应当有所作用。此番挥军入关,就权当是硬地一手。”
“入关不可,作态可以。”汪声玲连连摆手,看到唐绍仪微微点头后,又道:“放出话去,不,是通电出去,武毅新军要遣师勤王、以战促和、为国分忧!然而,选派部队只宜慢慢南下,边走边看风色,视朝廷亲贵们的反应再做决断。如若贸然进关,事情就再无转的余地了。毕竟山海关是辽西的地盘,万一不成,也当是移防宁远州嘛!如此可进可退,朝廷也拿不到什么把柄可以发难。”
“还是汪总办谋事周全,李焘所虑还是担心只是兵进山海关外,不足以引起朝廷注意,增还是会返任盛京。我想上个折子,将各地巡警队从武毅新军编制序列中剥离出去,建成新制巡防军,营制供给皆以武毅新军为准,由辽西以外盛京各地衙门承担编练费用。以此压一压增返任之事,不知妥当否?”
汪声玲手托下巴沉吟道:“战前,奉天有练军一万一千四百人,并无防营。如今练军残破,编练补充乃是正理,加之俄军驻扎奉天,自然应该增加员额。巡防营制乃是旧制,并不适于实战,与其费时费力向朝廷解说营制之弊,不如直接扩大练军,巡警队却也保留,不设巡防营。如此一来,整个盛京控制在军门手中的规制军兵还可略有增加。只是盛京副都统晋昌那里必须疏通。”
叶长生插话道:“晋昌乃是东北满官中抗战最力之人,此时还在新民厅以北整顿兵马,与俄军屡有冲突,颇得民望。如果用朝廷谕令压制于他。倒也有机会趁机夺其军权。只是盛京百姓官绅方面……”
李焘想了想,突然笑道:“不用,不用!不是夺他军权,而是令张云松继续支持他抗俄。增即便返任,那是他和增之间地冲突,跟我们辽西无干!倒是巡警队的供应还得找盛京将军大人地麻烦。朝廷方面,咱们将铁良那没谱地骑兵旅拨给禁卫军得了!顺便把锦州一带的旗军统统塞到赤峰去!最多是拨出一批战马和马枪而已。”

汪声玲摇头道:“不成,马枪咱们都不够。还得朝廷自己出,战马倒是有,盘山军马场尽在我武毅新军之手啊!”
这汪总办就是抠门,也不知是他学李焘,还是李焘学他,总之两人抠门都快成精了。
李焘看了看诸人,笑着拿起筷子道:“大家吃鱼、喝酒,您们看我这客请的,真不吃亏啊!”
聚会散去,众人纷纷告辞回署办理各自的事务。
李焘见众人走远。向故意滞后的沈婉仪道:“沈小姐请留步,李焘有事请教。”
婉仪凝住身子,转身抢先道:“将军,婉仪想离开辽又或者去美国宣传辽西开发,募集更多地资金、人才。”
李焘心里顿时涌上不知什么滋味,他知道沈婉仪的处境。也明白她为何在刚才的聚会上落落寡欢、一言不发。更理解她为何要主动请缨去上海、赴美国。
说到底,还是自己地事儿牵累这位女才子!
在天津八里台一战以后,身着红衣地三妮子和勇毅地李焘被淳朴的官兵们认为是天生地一对儿,被好心的聂士成有意地撮合,形成了如今自己不娶聂红衣就对不住大帅,对不住兄弟们的尴尬局面,也造成了沈婉仪被同事孤立地无依处境……
不过,沈婉仪离开锦州的目的不仅仅是避免闲言碎语和不友好的目光。想来这位处心积虑接近红衣从而来到锦州的特殊人物。也该向她背后的势力汇报自己刚才的谈话了。
李焘忍住了差点冲口而出地挽留话。在见到沈婉仪若无其事地神情后,不由得暗自骂道:你真他娘的瞎操心!人家根本就是为事业而来。跟你有个屁关系!
“离开锦州,您还是那个身份,辽西镇守使衙门的幕僚和我本人的私人代表。在美华人需要凝聚,需要用国内的消息激发起他们对祖国的情感,我想,沈小姐您去是最合适不过的。当然,您更多的是联系商务,辽西即将购买大批机器,主产地就是美国。”
沈婉仪点点头,微笑道:“将军,那我待会儿就将手中地工作交接一下,明日启程回上海。”
“这么急?”李焘地话冲口而出又戛然而止,顿了顿才道:“开办辽西商务办事处所需,直接在汪总办那里支取。待会儿,我令人给您一份电码,今后往来电报尽量用密语,以免出什么纰漏。”
沈婉仪再次点点头,看着空无一人地河堤上的积雪出神……
北京城贤良寺西垮院内,李鸿章则眯缝着眼睛,边抽烟卷儿边听前来催促加快和谈进程地荣禄说话,青烟缭绕中,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眼神。
荣禄说了一堆身为人臣当为国分忧、为圣母皇太后着想、为皇上尽忠的话,见李鸿章还是那副模样,只得停止了绕***说废话,定定神咬咬牙道:“爵翁,军机们今儿看了增的条陈,觉着他处置辽事还算妥当,保住了祖宗的陵寝祭器也是有功,可与私定条约之事功过相抵。军机们的意思是让其返任盛京将军,不知爵翁意下如何?”
李鸿章吐出一口青烟,悠悠地道:“这事儿该军机处定,鸿章乃是外臣,按例不得参与中枢裁定。”
荣禄忙道:“可您是督办政务处大臣呢!如今这事儿正是需要爵翁的意见。”
“那,不知军机们对聂士成、李焘二人如何处置?真应了洋人要求,跟董福祥一般撤职?”
荣禄暗道:处置主战王公大臣们时,你李鸿章跟奕劻老糊涂蛋不是一力从严的吗?此时动到聂士成、李焘二人了,你却要我表示态度?哼哼!
“聂、李二人与爵翁渊源颇深,荣禄和军机们不敢擅处,还请爵翁示下。”
李鸿章斜眼瞟了一下荣禄满是谦恭的脸,微笑道:“荣相啊,鸿章听说铁良领了武毅新军骑兵旅的职分去喀喇沁了?还听说您着意提拔李出抚山东?好啊,合肥李氏又出封疆了!鸿章在此谢过荣相对李门后人的栽培恩德、提拔厚意。”
说着话,他像模像样地给荣禄打了个拱手,又从桌上拿了一叠纸递向荣禄道:“这是俄国特命谈判全权大臣格尔思的照会,盛京地面儿上出事了!俄国人抗议盛京衙门绥靖地方不利,以至于土匪在盛京坐大,却在吉林闹出事端。依鸿章看,这李焘年纪太轻,当不得大任啊,别说山东巡抚,就是署理盛京军务也不成!还是老老实实地当好辽西镇守使,训练好武毅新军才是正经。荣相,您说是吧?”
荣禄今日早间已经看到了副本,此来拜会李鸿章也是存心拿这个事儿算李焘的账,却被李鸿章主动提起站了先,顿时有些乱了方寸。
洋人要惩办聂士成和李焘,先不说聂士成,就李焘这个事儿最是麻烦,轻不得也重不得。轻了,洋人不满意,重了,李鸿章不满意,武毅新军不满意,全天下官绅百姓估计也不会满意,甚至洋人中有些个国家也不满意!如今,李鸿章拿盛京弹压地方不力说话,主动提出免去李焘头上的署理盛京军务,等于承认了增返任的事儿。当然,山东巡抚与辽西镇守使对调的事儿自然作罢了,洋人那里有了免职的处分,也说得过去。左右一想,却也是天衣无缝,无可辩驳。
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被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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