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府秘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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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于见人的月亮在吝啬地露了小半张脸后,终于又躲回了云层,整座石府,整座别苑,哪一处地方都是寂静无声。
漆黑的走廊上,一阵似曾相识的馥郁香气在悄悄扩散。
越是往尽头,香味越是浓烈。
黑暗里,蓦地传出吱扭一声轻响,听来似是两旁的某一处房间被悄悄打开。
咯嚓,又一个木头与木头碰撞在一起的摩擦声,房门又被重新关上。
一团暗白色的模糊光晕包裹着一个灰黑的影子出现在了走廊上,飘忽不定,落地无声。
影子敏捷地朝尽头处移动着,速度快得惊人,一两秒钟的工夫,已然来到了位于二楼最里端的房间前。
香味依旧弥漫,却多了一点点透着血味的腥,沿着它行动的路线,扩散着。
紧闭的房门前,那影子一动不动地立着,彷佛能听到从它身上传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没有见它有任何动作,可是那两扇房门却在它到来后,自行敞开了一条缝隙。
影子一闪身,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门关了,像是专在此等待着它一般。
此屋格局跟其他房间并无不同,只是宽敞了不少。屋内窗户洞开,阵阵凉透人心的冷风嗖嗖地吹了进来,但是,完全没有影响到那愈发扑鼻的阵阵浓香。
看来,此处正是那香味的源头。
房间正中的圆桌上,东倒西歪地搁着两盏熄灭已久的纸灯笼。而一张对窗而置的大木床,被垂下一半的丝帐挡住了床头,依稀可见一双微微弯曲的腿脚露在床尾处。旁边的衣架上,散乱地叠放着两件女人穿的裙衫,而床下,还歪摆着两双浅色的绣花鞋。
这时,人在睡眠中常有的吧唧嘴的匝匝声从帐子下传出,随即又是一阵翻身时才有的悉嗦之音。
房内,有人睡得正香,看情形,估计还是两个女人。
影子一步步朝床头那边靠去。
在离目标不过一步之遥时,突见一只尖利的爪子般的物体从那模糊不清的身体里猛然探出,嗤啦一下撕下了挡住它视线的帐子。
此时,果见一名梳着发髻的女子身披锦被,背向而卧。估计是睡得太沉,此女竟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懵然不觉,没有任何被惊醒的迹象。
过是眨眼之间,那只爪子已经以锐不可挡之势咻一下往床上之人露在外头的后颈窝出抓了下去,杀气腾腾。
只差分毫,此人即将成爪下亡魂。
然,扑了个空,利爪只抓到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
那看似睡死了般的女子在这要人性命的攻击到来前的一瞬间,竟顺势朝里一滚,而后甩开锦被一骨碌爬了起来。
“自投罗网,总算逮着你这凶手了!”
帐内一声大吼传来,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屋顶上,骤然燃起了一方大大的六芒星火焰,无光的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紧挨着墙边的一座黑木立柜嗵一声被踢开,一个只着了白色中衣的高大身影从里头跳了出来。
火光之下,面容一览无余,云鬓高耸,描眉涂唇,一身与那身量毫不匹配的正宗的女人打扮。
但是,再一细看,红妆之下,竟是KEN这个如假包换的大男人。
更让人瞪掉眼珠的是,猫着腰立在床上大吼的“梦中女子”,一脸水嫩透红的胭脂,身上也只着了件中衣,而身下则套着一条暗绿色长裙,却正正是我们的钟晴小弟无疑。
事态突变,那影子急急收回已经把枕头毁开了一条大口子的利爪,在一片飞扬起来的棉絮中以媲美光速的身手朝窗口奔去。
KEN跑前一步,钟晴也从床上跳下来,可两人都没有追赶的意思,看他们不慌不忙的神态,到像是等着看一出预料中的好戏。
果不其然,那明显想从窗户处跳下逃窜的影子刚一跃起,本是空无一物的窗口上突然现出四条围成井字的红色细绳,中心处赫然冒出一团蓝边火焰,迅即爬满四条细绳,将这方看似最为方便的逃生之地封了个严实。
影子闪避不及,迎面扑了上去。
嗷!
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嚎叫。
影子被重重地反弹回来,撞翻了桌椅,栽倒在地,几柱带着毛发被烧焦时的怪味的青烟从它身上飘了出来。
“YES!!!”钟晴一握拳头,雀跃道:“抓到了!总算抓到这个凶手了!”
KEN走到钟晴身旁,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偷袭者,松了口气:“终于有个了结了,不枉我们牺牲形象扮回女人。”
“可不,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别扭过呢!”钟晴狂擦着嘴上的口红,又看着地上那团仍旧混沌一片的灰黑色以及浮现在它四周的白光,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跟被包在茧子里一样,还有光。”
“不知道。”KEN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不过我看到它是有爪子的,啧啧,奇怪的构造物……”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抬眼一看,连天瞳跟刃玲珑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来得这么晚,又错过精彩场面了。”钟晴一见到她们,立刻指着地上得意地说道:“看看,凶手在此。刚才妄想偷袭我,哼哼,我的身手岂是它能想象的。”
连天瞳走到影子前头,没说话,只看着,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凶手到底是……”
KEN还是看不出这东西是圆是方,正要请教连天瞳,却一下子征住了。
那团一直未曾散去的白光渐渐弱了下去,而那似茧子般不停浮动着的灰黑色也在层层缩减,如照到了阳光的雾气一样,一点点消失着。
脚,腿,身子,灰雾褪去,竟露出了一个人来。
侧卧蜷曲,银衫加身,胸前,一块已无光泽的长命锁,坠在上头的铃铛散乱着耷拉在地上。
一个小小的人儿。
“碧……碧……碧笙?!”
钟晴呆住了,KEN也呆住了,连空气也在这个时候凝固了。
“没理由……没理由是这个小鬼啊……”钟晴用力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花了眼,可是任他把眼睛揉到发红,看到的仍是相同的人。
“这……不会是障眼法吧?!”KEN合上嘴,仔细端详着小人儿的样貌,“真的是碧笙?!可是……有些不一样啊……”
小脸苍白,双目紧闭,两排浓密的睫毛偶尔颤动两下。微微翕开的小嘴,却有两颗又长又利的尖牙突兀地支在外头,阵阵白气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从口中跑了出来。垂在袖子外头的小手,此时已经不能称之为手,更像一双长着长而略弯的兽类利甲的爪子。
KEN说的不一样,就是指这两颗不属于人类的牙齿与“双手”。
“真的是那小鬼吗?真的是吗?”钟晴一步跨到连天瞳身边,拽着她的胳膊,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你又用了什么法术骗我们吧?!否则……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啊!”
“正是碧笙。”连天瞳一句话击溃了他们所有的怀疑,可她即刻又补了一句:“但……也不是碧笙。”
刃玲珑看了看她,又看着不久前还乖乖叫自己姐姐的碧笙,一反她平日的活泼顽皮,神色凝重得很,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什么意思啊?说清楚啊!”师徒两个模棱两可的话语与态度让钟晴急得想撞墙,“你们别告诉我,躺在义庄里那二十一个人都是……都是碧笙干掉的?!”
连天瞳跟刃玲珑都沉默了。
“太夸张了……”KEN禁不住傻笑了起来,整个事件的发展已经不是用“峰回路转”可以形容的了,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一直乖巧的孩子,教他如何能相信残忍杀掉二十几个活人的凶手就是他?!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一片死寂,谁也没再开口,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知眼前人是一直追寻的元凶,但是钟晴怎么也找不回之前自己发誓要把真凶碎尸万断地狠劲,他眼里,只有那个模样可爱,眼泪汪汪求别人帮他救母亲的男童,那个总是楚楚可怜又怯生生的碧笙小鬼。
一个孩子,教他如何“收拾”?!
“他……伤得重么……”过了好一阵,钟晴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想也没想就伸手想把碧笙抱起来。
在钟晴的手刚一触到碧笙的肩膀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小鬼突然睁开了眼睛。
玻璃一样的眸子,似有鲜血荡漾其中,红得利光四射,危险重重。
连天瞳眉头一动,喝了声:“留神!”
“什么?”钟晴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一阵疾风直朝自己的面门扑来。
来不及跳开,钟晴慌忙来又一个漂亮的下腰动作,仰倒在地。
要人命的利爪擦着他的额头冲了过去。
见状,KEN赶紧冲上去拽住钟晴往后头一拖,及时避开了又一爪凌厉的攻击。
碧笙一跃而起,站在屋中央,转动着身子,警惕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口里发出悚人的呜呜低吼。
“孽障!”
连天瞳低斥一声,抽出一截红绳,手一扬,朝碧笙那边抛了过去。
顿见红绳的另一端自行生成了一个活套,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碧笙的脖子上。
一个孩子,教他如何“收拾”?!
“他……伤得重么……”过了好一阵,钟晴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想也没想就伸手想把碧笙抱起来。
在钟晴的手刚一触到碧笙的肩膀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小鬼突然睁开了眼睛。
玻璃一样的眸子,似有鲜血荡漾其中,红得利光四射,危险重重。
连天瞳眉头一动,喝了声:“留神!”
“什么?”钟晴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一阵疾风直朝自己的面门扑来。
来不及跳开,钟晴慌忙来又一个漂亮的下腰动作,仰倒在地。
要人命的利爪擦着他的额头冲了过去。
见状,KEN赶紧冲上去拽住钟晴往后头一拖,及时避开了又一爪凌厉的攻击。
碧笙一跃而起,站在屋中央,转动着身子,警惕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口里发出悚人的呜呜低吼。
“孽障!”
连天瞳低斥一声,抽出一截红绳,手一扬,朝碧笙那边抛了过去。
顿见红绳的另一端自行生成了一个活套,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碧笙的脖子上。
模糊不清的呢喃声从连天瞳嘴里送出,红绳如受了震动一般,飞速地晃动着。
突然受了这一招,碧笙慌乱地挥舞着爪子,想扯下脖子上的束缚物,手臂却怎么也弯不过去。看样子,那根毫不起眼的细绳子让他极其难受,苍白的脸已经开始泛紫,咝咝咿咿的怪声从他喉间冒出,小嘴张得老大,胸口也大起大伏,马上要窒息过去般。
钟晴惊魂未定地站到连天瞳身边,问:“碧笙到底是什么?我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一点鬼气。”
话一出口,一圈耀眼的白光突然从碧笙身上窜出,轰然炸裂开来,随之涌出的灼热气浪混着血腥之气,铺天盖地冲向四方。
光芒之强烈,令到连天瞳也不自觉地侧过脸,闭了闭眼睛。
待到众人重新睁开眼时,那绳套下哪里还有碧笙的踪影,只有一只通身银白,身形比狼犬略大,毛皮光滑如水,长嘴尖牙,利爪如刀的野兽,低头弓身,拼命朝后退,想要挣脱劲上的钳制。
“那是……是……”KEN震惊地看着那挣扎不休的动物,“是一匹狼么?!”
“我的天……真的是一匹……狼!”钟晴简直不敢相信,“一匹白狼……”
“不错。”连天瞳手指一动,将红绳又多挽了一圈,把对方箍得更紧了,“一只白狼精。”
她刚说完,那白狼突然将脖子一仰,发出一声震人耳膜的嚎叫,又将头一低,张嘴一口咬在红绳上头,格格作响,一朵朵火花从纠结在一起的绳子与利齿间迸出,它越是撕咬,火花越是猛烈,转眼间,一股殷红的血液从它的嘴角缓缓淌下。
“啊呀,绳子好像要断……”
钟晴充分发挥了乌鸦嘴的本事,断字刚刚出来,那条红绳果然在白狼口下一分为二。
又是一声充满愤怒的狂叫。
红得吓人的眼睛,凶狠地转动着,衬着那张纯白的兽脸,对比鲜明。
它一刨前爪,五道深深的抓痕立刻印到了厚实的地上,呜呜的低鸣,预示着狂怒的它随时会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发起攻击。
“它好像要出手了……”钟晴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低声提醒着大家。
“别慌。”KEN虽然吃惊,可是他并不害怕这个对手,“如果是妖精,我有办法对付。”
“不需你们动手。”
连天瞳不但不躲,还朝前走了一步。
“你……”
钟晴正要吼她是不是不要命了,那白狼已经高高跃起,瞅准连天瞳扑了过来。
面对致命的攻击,连天瞳视而不见,毫无行动地立在原地恭候着对方的到来。
千钧一发之时,头顶上哗啦一声巨响,无数瓦砾碎片扑簌而下,一只巨大的黑影从屋顶上落了下来,一脚踢翻了即将扑到连天瞳身上的白狼。
连天瞳一笑,对这从天而降的家伙说道:“倾城,既同生为兽,这狼精便交给你了,莫要伤它性命。”
“倾城?!”钟晴顾不得拍掉砸在头上的碎瓦,傻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家伙,“它是倾城?!”
一只从未见过的猛兽,大若狮虎,金毛耀眼,身姿矫健,背上还展开了一双硕大的金色羽翼,一对威武的铜铃大眼精光万丈,气势逼人。
听了连天瞳的话,只见它将前爪一按,仰头长啸一声,旋即猛地朝被踢翻到了墙角,刚刚才站起来甩着脑袋的白狼扑了过去。
众人只觉此处的地面和四壁在那一声长啸中晃了几晃,之后就见到一金一白两只兽类纠缠在了一起。
嘶鸣嚎叫,爪来齿往,一场罕见的战斗爆发在两只非同一般的动物之间。
论身量,白狼已占下风。
不消三个回合,白狼已经被那金色猛兽踩在了脚下,四蹄朝天,胡乱挥动着,并用力扭动着身子,还想抬头咬住踩住它的大爪子。

见手下败将还不老实,这只被连天瞳叫作倾城的猛兽赫然张开嘴,猛然咬住了白狼的喉咙。
也许是痛极,也许是缺氧,白狼哀嚎一声,又踢了几下腿,渐渐没了声息。
“够了。”连天瞳走过去,拍拍猛兽的背脊,“松口罢,否则它没命了。”
猛兽一听,立即听话地松开了大嘴,抬起头,舔了舔嘴巴,又把爪子从白狼身上拿下来,然后收起羽翼,晃着它如意似的卷毛大尾巴蹲到了连天瞳身后。
连天瞳蹲下身,伸手探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狼。
两个不深不浅的齿洞埋在它的喉咙处,正汩汩地朝外翻着鲜血,胸口的白毛已被染红一片,淌到地上的血液呈溪流状缓缓蔓延开来。
对于倾城来说,下手算是轻的,但是对白狼,却是接近致命的一击。
连天瞳伸出一根手指,边念叨着什么,边朝白狼的伤口上画着圈儿。
每绕一圈,伤口就小一点,三圈下来,齿洞消失不见。
她吁了口气,扭头对站在身后看得眼发直的钟晴跟KEN说:“把那边的木箱搬过来。”
“木箱?!”KEN回过神,朝右边一看,一只红木衣箱靠墙而放,赶紧走了过去,用力把箱子搬了过来。
钟晴走上前,有些惧怕地瞧着身边这只一看就不好惹的怪兽,咽了咽口水:“你……你是倾城?!那只小胖子?”
倾城转过头,大眼并不友好地直瞪着一脸疑色的钟晴。
“呃……算我没问……”
钟晴见势不对,赶紧摆摆手,正要走开,却冷不丁被喷了一脸热乎乎的口水。
这下子,钟晴终于完全相信这只有翅膀的怪兽是倾城了,除了它之外,没有谁会老爱朝他脸上喷口水。
“厉害!”钟晴擦着脸,对它伸出了大拇指,“吃什么了,一天没见就发育了这么多?!”
“嘻嘻,这才是倾城的真面目呀。”一直没说话的刃玲珑凑上来,抚摸着倾城的长毛,“早叫你不要小看它的。貔貅可是上古神兽,刚才要不是师傅有令,它早一口吞掉那只小白狼了。”
“哦……”钟晴瞟了倾城一眼,赶紧闪到连天瞳他们那边去了。
倾城咧开嘴,发出咻咻的声音,毛脸上似乎挂满了得意地笑容。
这边,连天瞳已经打开了木箱,对KEN说道:“把白狼放进去。”
“好的。”KEN用力抱起气息微弱的白狼,小心放了进去,又问:“要如何处理它?”
关好箱盖,连天瞳将手掌放在木箱正上方,低念了一句咒语,就见一道暗红色的符文状光芒从箱子的锁眼处一闪而出,然后渐渐隐入了箱内。
做妥这一切,连天瞳站起身,神情淡然,只说了一句:“此后,安乐镇当可太平了罢……”
“等等!”钟晴叫了一声,看定连天瞳,噼里啪啦爆出一连串问题:“我,我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你是不是欠我很多个解释?!碧笙怎么会是一只白狼精?他为什么要杀人?还有,为什么非要让我们扮女人引他出来?老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KEN端详着关着白狼的木箱,侧目瞄了连天瞳和刃玲珑一眼:“我想,你们师徒两个早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在今晚之前。”
“呃……”刃玲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连天瞳,“这个……其实我也是随师傅去了苍戎山之后才知道的,但是师傅嘱我在抓到凶手之前不准说出来。”
钟晴一听,急不可耐地问道:“苍戎山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白天究竟干了什么?”
“苍戎,安乐镇北郊一座山精鬼魅出没的深山。”连天瞳俯视着脚下的箱子,“也是这白狼精的老家。”
“你早知道碧笙是白狼所化?”KEN站起来,眼光犀利地看着她。
连天瞳嘴角一翘,浅浅笑容里有些无奈:“半年前,在三夫人抱着病危的碧笙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已然知晓她怀中小儿并非人类了。”
“半年前你就知道了?!”钟晴瞠目结舌,又想了想,顿时一股怒意窜了上来:“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把它给收拾了?不然也不会有后头这些倒霉事了,那些人命也不会白白丢掉了!”
“一时恻隐罢了。”连天瞳冷冷回了一句,“那些毙命之人,自己也当负一点责任。”
“恻隐之心?对一只凶暴的妖精?!”钟晴看怪物似地看着她,对她的“恻隐之心”很有意见:“那些人死得那么惨,不至于个个都犯了杀无赦的滔天大罪吧?你也看到了,那狼精发起狂来,连我都想杀!你是不是爱心过于泛滥了?”
“在你我眼里,它是一只妖邪异类。但是在三夫人眼里,”连天瞳顿了顿,“那是她相依为命,视如己命的亲子。”
“你们不知道,当时三夫人为了救回她的儿子,真是不惜一切的样子。”刃玲珑叹口气,对钟晴说道:“母子情深,你让我师傅怎么下手?!”
“可是……可是那毕竟不是她儿子吧?!”钟晴的口气软了下来,紧接着眉头一皱,问:“等等,如果狼精变成了碧笙,那真正的碧笙呢?不会是被狼吃了吧?!”
刃玲珑当即说道:“我们到苍戎山,就是找碧笙去了。”
“哦?”KEN跟钟晴同时问道:“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刃玲珑的脸色不太自然,“一具白骨。”
“死了?”钟晴大吃一惊,“可恶,真的被那狼崽子吃掉了?”
KEN锁眉忖度着:“莫非是狼精贪恋尘世,吃掉碧笙,再化成他的样子下来为祸人间?”
“碧笙并非丧命于狼精口下。”连天瞳走到窗前,俯瞰着一派平静,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石府,“我们在一处峭壁下发现了碧笙的尸骨,颈骨断裂,全身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之像,应该是从高处堕下,当场毙命。”
“啊?!摔的啊?!不是狼精干的……”钟晴抓耳挠腮,道:“就算不是这妖孽干的,它利用死去的碧笙混进石府也是不争的事实啊!”
“别那么激动。”刃玲珑拍了拍钟晴的肩,苦笑一下:“虽然白狼是一只山精,但是它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坏。”
“难道里头还有别的隐情?”凶手虽已经束手就擒,可是KEN越来越觉得事情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若没有这只狼精,碧笙的三魂七魄早已散掉。”连天瞳的语气里有少见的沉重,“你我看到的那个乖巧羞涩,同正常孩童无异的碧笙,正是依附在狼精体内的真正的碧笙魂魄的表现,并非狼精假扮而成。”
钟晴眨了眨眼睛,把连天瞳的话来回思考了好几遍,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狼精的肉身,碧笙的魂魄?!我们看到的碧笙,的确是那孩子本人没错,只是他是借着狼精的肉身存在于世上?!”
连天瞳微微点头:“不错。若狼精当时没有将碧笙的魂魄容留到自己身上,苍戎山上的其他妖魅怕是早将这孩子的魂魄采去供它们修炼了,如此一来,碧笙连投胎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狼精为什么要这么做?”KEN蹲下身,轻抚着木箱,“如此说来,它对碧笙还算有恩?!”
“可以这么说。”连天瞳回过头,“若狼精在后头不做出那些事,以它的修为,我想它可以载着碧笙的魂魄,平平安安地陪着三夫人,直到她百年归老。”
“你说杀人?”钟晴立即明白她说的“那些事”是什么了,嘀咕道:“狼精本身就是妖邪,妖邪杀人,是它们嗜血的本性,它又怎么可能不做出‘那些事’呢?!只是我不明白你说的平安陪着三夫人是什么意思,这跟它杀不杀人有什么关系?”
“山精固然嗜血,但是大都是从一些飞鸟小兽身上获取。下山杀人的,只是极少数修行上千年的老妖怪而已,人人都说妖精妖精,其实精要修炼许久才能成妖。以狼精的身份,石府内成百上千的家畜已足够它果腹。”连天瞳缓缓说道,“它的修为虽不算高,但要护住体内碧笙的魂魄不在百年之内散去,也非难事。奈何它为了杀人,动用了太多不该动,也不能动的力量,如此一来,不消三年,它必魂形俱销。”
“这么严重……那它不是根本没必要去杀人?!”KEN的眉头一展,“那些死去的人,你听到他们死前究竟说过什么?难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狼精可以弃自己的安危不顾,杀之而后快?!”
连天瞳垂眼冷笑:“‘不要脸’,死者中的前十七个都在临死前都说过这三个字。”
“不……不要脸?!”钟晴一拍自己的脸,“他们说谁不要脸呢?”
KEN脑筋一转,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我明白了,那些人说的,应该是三夫人没错!”
“三夫人?!不要脸?!”经过KEN这么一提醒,钟晴心眼顿开,“哦!我想起来了,刘妈当时曾当着我们的面很不屑地说三夫人不要脸,而当时碧笙刚刚好进我们的房间,他听到有人说他娘的坏话,于是,刘妈就成了下一个目标!乖乖,我说那些人怎么都被扒了脸皮,原来是狼精为了他们那句不要脸而泄的愤呀!”
“**不离十。”连天瞳看钟晴一眼,“所以我说过,祸从口出。”
“但是我还有个问题想不通。”KEN说。
“你想问,那早亡的二夫人与傅公子又怎么跟此事扯上了关系?”连天瞳猜人心思果然是把好手,一句话点中要害。
“不错。”KEN等着她的答案。
“也许,这两件事本不该扯上关系的罢。”连天瞳低喃,随即将声音提高了些,道:“狼精身上,附着碧笙这个人类的魂魄,这本来就是一桩违背常理的事情,要保住碧笙魂魄不散,势必会耗去它不少力气。这只白狼的修为本来就不算什么,又背着碧笙这个包袱,要想随意杀人,并不容易。但是,石府桃树林下镇住的东西却给了它最好的机会。”
“桃树下镇的东西?”钟晴一惊,赫然联想到刚才在地牢里听到的大夫人的“自白”,“不会是二夫人的鬼魂吧?”
“呵呵,不只是二夫人的冤魂,应该还有一位傅公子才对。”连天瞳一笑,继续道:“那七木诛邪阵压的就是他二人。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山精都有一个本事,可以利用自身的内丹召聚一些有心愿未了的灵体的怨气和邪气,山而后将自己的精元灌注其中,形成一种特殊的怨灵供其驱使,也就是你们当夜所见到的二夫人与傅公子。一旦两者结合到一起,怨灵打前锋,狼精则藏身于暗处借力,所衍生出的力量不可小觑。如此一来,杀人取血,不在话下。不过,长期这么做,山精的精元会被这些‘外来力量’伤蚀,消亡便是唯一后果。当初狼精觉察到桃林下有冤魂异动,加上它自己正需要他们的帮助,于是便用内丹之力破坏诛邪之阵,汲出了二夫人与傅公子的怨气,又将自己的力量加诸其上,驱遣他们助自己杀人。”
“原来狼精就是那个借力之人?!”钟晴回想起当夜那场恶战,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你要KEN他们带着刘妈躲进桃树林。狼精虽然破坏了诛邪阵,但是凭他的力量,只能取出冤魂的怨气,而不能将冤魂整个释放出来,诛邪阵镇魂的功用仍在,所以已经与魂魄脱离开来,为怨气所化的二夫人跟傅公子根本无法再进入此阵的范围之内。也由于桃树林下是他们二人魂魄的所在地,也是狼精控制怨气的发源处,所以只有在这发源处对那两只怨灵下手,才能一举破掉狼精的借力之术。”
“果然是伏鬼世家出身。”连天瞳眉毛一扬,“对于阵法魂魄之说还算是了解。”
“那么,当狼精无法再利用冤魂之后,他就不得不自己亲自动手了?”KEN接着分析道,“你故意让我们扮成女子,要我们在听到玲珑的叫声之后,马上大讲三夫人的坏话,就是为了引碧笙自投罗网?”
“正是。”连天瞳走到KEN与钟晴中间,嗅了嗅鼻子,笑道:“二十一个死者中,以女性为多。为免你二人的高大身形惹他起疑,故而我要你们到凉亭高处,与狼精拉开距离,混淆视听,再取浓香附于你们身上,让它在不知你们模样的情形下,凭这香味找你们索命。这引狼入室的差事,最是适合你们来完成。”
“你还真能折腾人啊!”钟晴低头看看自己的绿裙子,不满地问:“你既然早知道碧笙是狼精,为什么不在进府之后就直接抓了它,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利用我们引它自动上门,这结果不是都一样吗?!非要搞得我们灰头土脸的!”
“这你就不懂了!”刃玲珑走到他面前说道,“狼精体内除了它自己的魂魄,还有碧笙呢!而实际的情况就是碧笙的魂魄出现的时间是占大多数的,当狼精以碧笙这一面出现的话,我们贸然出手,会伤及这孩子的魂魄的,一旦魂魄不齐,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才要你们引出狼精本来的那一面,这么一来,碧笙的魂魄会处于休眠状态,隐匿在狼精体内,只要狼精还有一口气,他就会安然无恙的。”
“原来如此。”KEN仔细思考一番,“可是,一路看来,狼精所做的一切,对它自己是百害无一利啊。什么原因促使它这么做?它跟三夫人究竟有什么渊源?”
“对啊对啊,你们刚才说在苍戎山发现碧笙的尸骨,你们怎么知道真的碧笙在那里?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葬身在那里的?”钟晴的问题好像总也问不完。
连天瞳举步走向房门,回头轻笑:“这些问题,怕要待三夫人醒来,由她亲自说来罢。”
“哦……”钟晴抓了抓头,又看了看木箱,问:“这狼精怎么处理?”
“暂时放在此处,倾城会守着它。”连天瞳走到了门口,又扔下一句:“三夫人醒来之后,你们谁也不许跟她提起碧笙的事,我自有主张。”
“这个我们明白。”KEN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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