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府秘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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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了。还舍不得睁开眼么?”
连天瞳戏谑的声音。
钟晴心里一抖,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
石壁,灯台,通道,眼前分明就是直往关押三夫人的牢房的路径。
“我……我穿墙进来了?真穿进来了?!”
钟晴不敢相信地摸摸自己的脸,又上下查看着自己是不是依然四肢俱全。
“别看了,完整无缺。”KEN走上前,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动静太大里头的人会听到的!”
“啊……哦……”肯定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损伤后,钟晴狂跳的心终于放缓下来,他看看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连天瞳脸上:“前头就是关三夫人的石屋了,这里除了她,不可能还有别的女人吧?!”
“未必没有。”连天瞳举步朝通道的尽头走去,轻盈的步子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钟晴跟KEN跟上去,压制不住的浓重好奇心又跑了出来,虽然连天瞳不说,虽然整个事件至今仍是云遮雾绕,可是凭着直觉,他们俩都认定那个指环的主人跟石府发生的种种事端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们闻到没有?”正踮起脚尖走路的钟晴忽然抬起头,动了动鼻子,“有股子香味。”
KEN用力嗅了嗅,摇摇头:“我只闻到潮湿的发霉的味道。”
“香味……”连天瞳一笑,“可与你用餐时,那金碗上的香味相同?!”
“对对对!”钟晴忙不迭地点头,捏了捏鼻子道:“我说这味道怎么那么熟。”
“金碗?香味?!”KEN突然想起白天连天瞳曾说过的话,“你说那金碗用者无命?!”
“是。散魂香,附着金器之上,有淡香,盛水盛食,服者必亡。”连天瞳看着近在咫尺的石屋大门,又回眸对KEN笑道:“其毒性远在鹤顶红之上,一旦入口,当即隐入血液经脉,不留任何痕迹,纵是华佗扁鹊也查不出死因。”
“啊?!这么毒?”KEN吃了一惊。
“老家伙居然用这么歹毒的毒药害我们?”钟晴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旋即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一拍脑袋问道:“这石牢里怎么会有毒药的味道?”
“嘘!”连天瞳竖起食指轻轻摆了摆,口里又默念了几句什么,方才指了指石屋大门,“看看就知道了。”
此时,三人已然走到了那扇紧闭的石门前。
看着眼前这堵非一般厚重的石板,钟晴皱眉问道:“怎么看?又要穿墙?!”
连天瞳不说话,伸出左手去,擦玻璃似的往那石门上一抹。
钟晴他们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那片被连天瞳抹过的地方霎时从完全没有透明度可言的粗糙石板变成了玻璃般的材质,石门后的一切,再清晰不过地映在了上面。
“仔细看,认真听。”连天瞳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门,“定会有所收获罢。”
钟晴与KEN闭上张大的嘴巴,赶紧凑上去,不敢遗漏正发生在石门后头的任何一幕。
粗看之下,石屋里头跟之前并无差别。油灯石台,铁链高柱,还有横卧在柱子之间的,那个纤弱的白色身影。
但是,一个在石柱前微微晃动的黑色影子即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尽管光线实在黯淡,可是,根据那黑影的形状来判断,钟晴他们认定那是一个身着暗色衣裳的人。同时照此人娇小的身量来看,多半是个女子。
“果然有个女人……”钟晴攥紧了拳头,随着目光的转移,他又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你们看,她脚边,有个闪光的东西!”
“好像是个杯子。”KEN的视力虽然不错,却也不太肯定。
“呵呵,金杯。”连天瞳看着那个歪倒在地上的杯子,补充了一句。
“金杯?!”钟晴心下一惊,再联想到刚才连天瞳说的毒药一事,忙一跺脚:“不好,那个人难道想毒死三夫人?”
“难道是想……”
KEN的话刚说了一半,钟晴已经接出了下一半:“杀人灭口?!”
“糟糕!”
KEN与钟晴顿感不妙,齐刷刷扭头看向连天瞳,钟晴更是急切万分地说:“赶紧去救人哪!”
“不必了。”连天瞳若无其事地盯着石门上的情景,“那金杯已经空了。”
“啊?!”
他们两人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顿觉一股凉意窜上了心脏。
辛苦要搭救的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取了性命,钟晴真是又气恼又懊丧。之前还对碧笙那小鬼口口声声地保证过会把她娘平安救出来,现在看来,他们失信了。
“莫要怪我。”
正当他们垂头丧气之时,石门里头突然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按理说这厚厚的石板隔音效果该是很好才对,可是这门上却像是安了喇叭一般,被扩大了音量的声音清楚地落到了门外所有人的耳朵里。
“只该怨你自己,出身青楼,却妄想攀龙附凤。你以为为石家诞下子嗣就能母凭子贵?就能得到老爷的专宠?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里面的人影不知是笑得厉害,还是气得过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而后走上前,狠狠一脚踢在了无声无息的三夫人身上。
“纵是千般美貌又如何,纵是生下碧笙那个贱种又如何,到最后老爷还不是要烧死你?!哈哈哈,跟杜羞月那个贱人的下场没有两样。”
“知道吗,我只要给出一沓轻飘飘的银票,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站出来说与石二夫人有染,也能让一个道貌岸然的术士信誓旦旦地说石老爷最最钟爱的独子与他爹根本没有父子缘。要拿走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因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老爷是怎样的人,只有我,只有我,老爷是我一个人的,他生生世世都只会有我这一个女人!”
“唉,本以为老天有眼,很快就有一把火烧死你这个祸害。可没想到突生变数,到最后还是要我亲自送你一程。哼哼,柳芮芸,你且安心罢,你的儿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来陪你,黄泉路上,我怎忍心让你孤单。哈哈哈哈……”
女人愤恨的语调,夹杂着舒心的笑声,这怪异的搭配听得钟晴他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KEN看着那一直以背影示人的女子,“我想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我也猜到了。”钟晴心中涌出了即将抓住真凶的兴奋,咬牙道:“好一个比毒药还毒的女人。”
“指环的主人……啧啧……可悲……”连天瞳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只轻叹了口气。
“你们看!”
只听钟晴一声喊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哈哈大笑的女子渐渐平复了下来,弯腰将三夫人身前的金杯拾了起来,塞入衣袖,而后将衣摆朝后一掀,满意地转过了身,不慌不忙地朝大门这边走来。随着她的走近,他们这才看清这个女子身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宽大的毛边帽子遮住了她大半个脸,一时辨不出模样。
“她出来了!我们要不要……”
KEN本想问他们几个需不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图后计,可是看穿了他心思的连天瞳已经抢先说了一句:“我们在此恭候她出来。”
钟晴挽了挽袖子,咬牙切齿地说:“没错,逮她个措手不及!”
一阵沉重的嚓嚓之声传出。
紧闭的石门从地上缓缓升起。
整道门尚未完全打开,那黑衣女子已经将身子略略一低,抢先一步走了出来。
连天瞳前迈一步,挡在了女子的正对面,笑道:“夜凉如水,大夫人不思休息,怎的独自到这石牢里来了?”
她平平和和的一句话,对黑衣女子来说却不啻惊雷。
女子慢慢抬起头,斗篷下,露出了一张强掩惊恐的脸庞。
柳眉秀目,高额宽颐,正是那石府大夫人无疑。
“你……你们……”大夫人突见眼前凭空多出的三个不速之客,脸色巨变,慌忙往后一退,脚下却是一个趔趄,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果然是你这个女人!”钟晴一步窜了上去,指着她的鼻子呵斥道:“简直太过分了,同是一家人,你竟然狠得下心毒杀三夫人,还想对她的孩子不利!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掉安乐镇上二十几口人?你这毒妇,说!”
“你……你这莽夫,本夫人根本不明白你在胡言些什么!”大夫人边说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乱地拍着衣裳上的尘土,眼神闪烁,口气却强硬了起来:“我念近日天气转寒,特意送来一些御寒衣物给芮芸妹妹,到是你们几位客人,怎能随意在我石府内乱闯!”
“大夫人到是体贴过人哪。”连天瞳直视着大夫人的眼睛,左手掌向外一翻,一块亮晃晃的小东西带着一串尾光从石牢顶上落进了掌心,微微一笑,她把手掌伸到了对方面前,“这指环可是贵重之物啊,大夫人掘桃林的时候未免太不当心了。”
一见此物,大夫人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右手的无名指,脸色愈发苍白。
“指……指环,什么指环,本夫人不识得此物!”
她的辩白着实粗劣,用脚趾头也能看出她在撒谎。
捧着指环的手掌轻轻一握,一道细细的金沙从连天瞳的指缝中坠出,她双唇一张,送出一口气,那金沙立时乱纷纷地飞腾起来,闪闪烁烁地消失在空气里。
大夫人捂住嘴,活见鬼了一般连退了好几步。
连天瞳这个“小动作”,不止吓到了这个女人,连钟晴与KEN都禁不住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哦,既然不是您的,那留在我这儿亦无用处。”连天瞳拍拍手,一步逼到大夫人面前,笑:“指环不是您的,那三夫人身前的金杯总是您带来的吧,现在不还揣在您的袖子里么?!”
“我……那个……是……不是……”大夫人惶恐之极,捂紧了袖子,语无伦次边说边朝石屋里头退。
“少装蒜了,我们什么都听到什么都看到了!”钟晴见她还是死不认帐,心头不由火大,冲上去喝道:“有胆杀人没胆承认,枉自你家下人还说你什么出身名门、大家闺秀,呸!简直就是一个市井恶妇!你要是还敢狡辩,当心我把你的牙齿拔下来!”
“大夫人还是快将实情说出来吧。”KEN冷眼看着被他们逼得节节败退的大夫人,语气不重,却掷地有声:“人命关天,不要逼我们做出为难你的事。”
“你们……你们……”面对三种不同方式的“威胁”,大夫人脚下一闪,整个人又跌坐在地。
“现在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连天瞳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收起笑容:“你将桃林下的东西藏到了何处?”
“什么桃林……我不知你……”
大夫人还想抵赖,却被连天瞳厉声打断。
“说!”她双眉一挑,而后又放缓了语气:“如果你不想死无全尸的话!”
连天瞳不是在开玩笑。
“我……”大夫人已经被她吓得噤若寒蝉,我了半天,终于颤着嗓子说道:“我把东西收在……床头的……暗……暗格里了。”
“有没有打开过?”连天瞳又问。
“打开……”大夫人慌乱地转动着眼珠,最后不情愿地点点头,“开……开了。”
“已经开过了……”连天瞳眉头一锁,低语:“但愿来得及。”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想怎么样?”大夫人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蜷在地上,绝望地问。
“自己做过什么,你比谁都清楚。”连天瞳站起身,漠然地将目光从这个女人身上移开,“你会怎么样,不用多久就知道了。”
“哼,还好意思问。告诉你,你这种妒妇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你……”钟晴一想起刚才听到这女人说毒死三夫人还不够,还要拿碧笙开刀的混帐话,他的火气就直往鼻子上窜,恨不得上去一脚踩死这个没人性的女人。
“够了。”连天瞳瞪了钟晴一眼,而后走到大夫人身后,趁其不备,一掌击在她的后颈窝处。
扑通一下,大夫人闷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你这是……”KEN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没有盘问清楚疑犯就动手把她打晕过去。
连天瞳一脚跨过大夫人的身体,来到三夫人这边,牵起一直锁着她的粗大铁链,凝息静气,将手掌覆于链上,红唇轻启,念出一串谁也听不清的咒语。不消片刻,就见那铁链突然抖动起来,一道金色的细线从里头蜿蜒浮出,转眼又收缩成一个小圆点,腾一下飞到了空中,又展开,化成了一张符纸样的东西,晃了几晃,消失无形。
几乎同时,哗啦一声脆响,那粗得吓人的铁链竟断成了数截,紧扣着三夫人手腕的铁环也自行松开了。
连天瞳吁了口气,回头对钟晴他们道:“好了,把三夫人带走。”
“哦,好。”
钟晴闭上大开的嘴巴,跟KEN走上前去。
扶起已没有一丝温度可言的三夫人,KEN叹息道:“没想到竟然是大夫人下的毒手,我们来迟了一步。”
“我现在真不知道要怎么跟那个小鬼交待,说好救他妈妈,结果却……”钟晴看着靠在自己臂弯里的尸体,很郁闷,紧接着他又看向连天瞳,埋怨地问:“你不是说放她在这里是很安全的吗,早知道那天就把她带走,也不至于给那妒妇可乘之机!”
连天瞳不答话,从大夫人身上搜走了石牢的钥匙,而后扭头就往石屋外走去。
“喂!等等我们!”钟晴和KEN连忙架着三夫人跟了出去,边走钟晴边对KEN抱怨:“你看看你看看,每次问这个女人重要的事情,她就装聋作哑,成心急死人!哎!这个坏女人怎么处理?”
“由她自生自灭。”连天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回音。
“太便宜她了吧……”
大夫人这种心比蛇蝎的女人,钟晴认为该将其千刀万剐才解恨。
“她自有她的道理吧。”KEN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前面,“有本事的人,脾气难免会怪一点。”
架着三夫人,两人快步走到了石牢门口。
站在门口等候已久的连天瞳,手指轻轻一动,那石门立即乖乖地打开。
见不用穿墙,钟晴心里总算踏实了。老实说,从一种完全与人体不相融的物体里穿过,感觉并不好受。
出得石牢,连天瞳又把手一挥,轰隆一声,石门稳稳地关上了。
“送三夫人去我们的住处休息。”连天瞳转身吩咐道。
“啊?!”钟晴一愣,“这人都没了,还休息什么?”
“不是该寻个地方把三夫人葬了吗?”KEN大惑不解。
“我何时说过三夫人已经没了性命?”连天瞳各自赏了他们俩一个不屑的眼神,“快些走吧,回去喂她一碗清水,再用厚棉被为她捂一捂,三个时辰内自当醒转。”
“你说她没死?”钟晴和KEN异口同声,KEN还赶忙伸手去探了探三夫人的鼻息,不敢相信地说:“可是……没有呼吸了啊……”
“你不是说那什么散魂香入口就没命么?”钟晴在短暂的惊喜之后,也怀疑起来。
“当初我给她服下的药丸,不只是让她昏睡而已。”连天瞳一笑,举步朝他们的住地方向走去。
见状,钟晴把三夫人朝KEN怀里一推,说声你帮忙背一下,然后唰唰几步就朝连天瞳撵去。
“难道你的药丸还可以解毒?”钟晴追上连天瞳后的第一句话。
连天瞳看他一眼,道:“服此药者三日内百毒不侵。”
钟晴脑筋一转,追问:“难道你早知道大夫人会去石牢毒杀三夫人?”
“我如何知道。”连天瞳一笑,“我又不是神仙。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还是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说留三夫人在石牢里是最安全的呢?”背着三夫人的KEN一溜小跑跟了上来,他们两个的对话他一句也没听漏,“万一大夫人不是用毒,而是用刀或者其他的武器对付三夫人,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有预谋的杀人者,都不想落下一丝惹人怀疑的把柄。”连天瞳头也不回地应道,“用毒方为最上乘的方法,尤其是散魂香这种杀人无形的毒药。”
“哈,说了半天这都是你的推测呀。”钟晴心有余悸,而后不满地说:“你根本是在拿别人的性命冒险嘛。万一大夫人不够聪明,提一把刀就去捅死三夫人怎么办?当初直接把她带走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大夫人岂会是不聪明的女子。”连天瞳一句话否定了钟晴的猜测,“不留她在石牢,又怎能引得大夫人前去‘探望’姐妹呢?!”
听她这么一说,KEN似乎有些明白了,道:“你是故意的?目的是想利用三夫人引出真凶?”
“被陷害之人一日不死,借刀杀人者必定寝食不安,为免横生枝节,他们大都会忍不住直接动手。”连天瞳如是说道。
“好像有点道理……”钟晴嘀咕着,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别的问题:“但是,要不是大夫人把戒指落在了桃树林里,我们又怎么会去石牢,就算去了石牢,万一时间不对,不也一样会错过逮罪犯的时机了吗?我看今天能逮着大夫人这个恶妇全凭的是运气!”
“的确是很巧合啊。”KEN想了想,有些赞同钟晴的说法。
“巧合?!”连天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自作孽,不可活。即便方才没有碰个正着,她也一样逃不掉,时间的早晚而已。不过这么一来,到为我们省却了一些麻烦,至少不用再花心思去探究一些与此事件有关的疑问。”
“疑问?”钟晴又忍不住挠着自己的头,“还有什么疑问?现在不明摆着大夫人是凶手么?她自己都说的,她妒忌三夫人受宠,又给石家生了个儿子,于是想方设法害她失宠,然后……”
“你可曾听到大夫人说那二十几条人命也是她害的?”连天瞳突然打断了喋喋不休分析案情的他。
“这……”钟晴一愣,“好像没有。不过,她没说不代表她没做不是?!她为了借石老爷之手除掉情敌,于是买凶杀人,再造出三夫人是妖孽的谣言,很合情理呀!”
“这么看来,这案子到简单了。”KEN把三夫人往上抬了抬,生怕夜风把轻若无物的她给吹走了似的,又说:“但是你又如何解释二夫人跟傅公子的鬼魂呢?大夫人有那么大本事驱使他们来做帮凶么?”
“啊呀……对啊,把这茬给漏了。”钟晴一拍脑袋,“大夫人那个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在背后借力的人……怪了,那到底谁才是元凶……但是,直觉告诉我,就算她不是元凶,必定也跟这个事儿脱不了干系!”
“元凶……”钟晴的自问自答并没有引起连天瞳的回应,她抬头看看越来越深重的夜色,呢哝道:“你这个老东西,害人害成习惯了么,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你嘀咕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在理?”钟晴凑上去问道。
连天瞳转过头,看他一眼,无端端送他一句:“头脑简单的人,比较容易快乐。”
“你……”钟晴脸上立即阴云密布。
KEN噗哧一笑。
说话间,他们住的别苑已经呈现在不远处。
几人刚从路旁的小径里穿出来,就见一个人从另一个方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仔细一看,来者正是方才被连天瞳派出去办事的刃玲珑。
“师傅……”人还没到跟前,刃玲珑已经急急忙忙地叫出了声。
待她跑到跟前,连天瞳问道:“如何?”
“没有!我去了,挖开一看都是空的。”刃玲珑摇摇头,语气有些急促,“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连天瞳叹了口气,以一种意料之中的口吻说道:“错不了。还是迟了一步,我想他们现在已经去找某些人的麻烦了。”
“难道有人乱动了桃林里的东西?”刃玲珑脱口而出。
“大夫人。”连天瞳点头。
“是大夫人……”刃玲珑吃了一惊,又突见KEN背上的三夫人,忙问:“你们把三夫人**来了?!她没事吧,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呢。”
“没事没事,我们去得正是时候。”钟晴连连摆手,然后抓住刃玲珑问道:“你们师徒两个刚才说什么呢,怎么我完全听不懂?你究竟干什么去了,什么地方空了?”
“现在同你讲了,你也未必明白。”连天瞳示意刃玲珑不要理睬这个问题儿童,随后迈步朝别苑走去,“暂时把这头搁置罢,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先把三夫人安顿好再说。”
刚走了几步,她又问刃玲珑:“石府的下人们呢?”
“哦,他们啊,”刃玲珑赶紧快走几步,答道:“我刚才问过阿禄了,他说是石老爷临时下令,将大部分家丁和婢女都打发出府了,除了几个干杂活的,还留了他和另外两个打理马房的下人。还警告他们做完了各自的活儿就回自己的住处呆着,不准出现在石府任何地方,违者重罚。”
“嘿,这老头子又在耍什么花招?”钟晴忍不住插嘴。
连天瞳想了想,问:“那石老爷人呢?”
“阿禄说他们老爷专门过去下了禁足令之后,就让他去马厩牵了三匹府中跑得最快的千里名驹出来,然后带了两个贴身侍从一溜烟跑走了,方向好像是朝着京城的,现在也不知道回来没有,反正我一路过来没看到石老头的影子。”
“呵呵。”连天瞳一声冷笑,低言道:“跑去搬救兵了么……”
“石老头骑快马去京城干嘛?”钟晴又开始瞎推测一气,“我看他多半是杀人不遂,畏罪潜逃!他怕我们识破他的毒计回来找他算帐!”
“我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老头子了。”KEN嘀咕着,“如此处心积虑对付相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太让人费解了。”
“人心深似海。”
连天瞳回过头,话语与眼角的笑意同样耐人寻味。
几人进到别苑内,把三夫人安置在连天瞳她们的房间里。
在喂三夫人服下了一碗清水之后,连天瞳又为她盖上了两床厚厚的棉被,再轻手轻脚放下了帐子。
“让她独自留在这里罢。”做妥这一切,连天瞳走出了房间。
“不找人照顾一下么?”
一行人都退出去后,KEN在门口又探头看了看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木床,有些不放心。
“已无危险可言。”连天瞳拉上房门,举步下了楼梯。
“那就好,总算没有对那个碧笙小鬼食言。”虽然很多问题都还悬而未决,可是钟晴也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到石府来的根本目的达到了。要是三夫人挂了,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碧笙那个小人儿睁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管自己要妈妈的场面。
众人下到大厅,只见连天瞳独自站在大门处,凝神看着外头已近深夜的天空,似在盘算着什么。
“玲珑。”她侧过身,看着刃玲珑,“你去把碧笙带过来。”
“好的。”刃玲珑当即会意,立刻快步跑出了门去。
“迫不及待让他们母子团聚呀?”钟晴走到连天瞳身边,如释重负地说:“不过也对,他们母子情深,等三夫人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儿子,肯定高兴得晕过去。”
“是啊,”KEN有些疲倦地坐在了离他们最近的椅子上,感慨道:“但愿这对母子以后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这些个深宅大院,看起来安静有序,实际上却比荒山野岭还危险,谁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身边会多出一个比野兽厉害千倍的人,呵呵。”
“论起取人性命,人比兽更加擅长。尖牙利爪,敌不过一句流言蜚语。”连天瞳轻笑着转过身,看定钟晴与KEN,话头一转:“闲话少议,我需你二人立刻帮我办一件事。”
一听她又有了“拜托”,钟晴条件反射般地往后跳开三尺远:“打死我也不去拔死人牙了!”
“嗯……需要我们做什么?”虽然KEN的反应没有钟晴那么大,但是口气里的不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看来义庄之行,已经给他们两人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阴影。
“我要那么多牙齿何用?!”连天瞳看斜睨了他们一眼,“附耳过来。”
“神秘兮兮的……”
钟晴挑眉挤眼地咕哝着,不得不跟着KEN一起走过去,双双很不情愿地把耳朵凑了上去。
“……”
连天瞳对他们一阵耳语。
“什么??”连天瞳刚一合上嘴,钟晴就一蹦三尺高,指着她大喊:“你你你,你要我们……”
KEN也面露难色:“嗯,这个,一定要这样么?”
“莫非你们不想抓出真凶?!”连天瞳似乎早料定他们俩会有如此反应,淡然一笑,悠闲地坐了下来,一脸任君随意的大度:“你们也可选择不去。我们就此离开石家,放那凶手逍遥人间,反正人已救下,其余闲事,不管也罢。”
“开什么玩笑!”钟晴被她这么一激,情绪立即高涨:“我们费劲周折,跑来跑去,我差点连性命都丢了,你现在说走?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是全白费了吗!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个罪魁祸首!”
“那就照我的吩咐去做。”连天瞳趁热打铁的时机掌握得极好。
“妈的,只能豁出去了。”钟晴想了想,无奈地狠跺了一脚。
KEN一脸苦笑。
半弯冷月不知何时从云层里冒了出来,若有若无的光晕附在天际,到比漆黑一片更显诡异。
刃玲珑牵着碧笙的小手,一路笑谈着走在前往别苑的路上。
“姐姐,我娘真的没事了吗?”碧笙仰起小脸,又重复了一次他已经问过好几次的问题。
刃玲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你娘现在非常安全,等会儿碧笙就能看到她了哦!”
“嗯!”碧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专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灿烂笑脸,可爱之极,旋即他又把头一歪,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刚刚姐姐一拍小翠的肩膀,小翠就睡着了呢?”
“哈哈,这个呀……”刃玲珑像是被碧笙的问题给难住了,嗯了半天,说道:“嗯,我拍她肩膀是告诉她我来了嘛,小翠照顾碧笙一整天,也很累了哦,知道我来接你,她正好就可以休息了呀,所以马上倒下去睡觉了。”
说完,她立刻为自己乱七八糟的谎话脸红。刚才为免多生枝节,她一掌劈昏了照看碧笙的小婢女,没想到这个小鬼会对这个问题有兴趣,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的行为编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碧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小翠那么累……”
“是啊是啊,人累了就要睡觉嘛。”刃玲珑拍拍他的头,自己吐了吐舌头,心里暗自庆幸小孩子果然好骗。
当前往别苑的路已走完大半,刃玲珑朝前看了看,只要再绕过前头那一大座上建一方凉亭的假山,就可以看到目的地了。
这时,从凉亭里穿出的两抹微微晃动的鹅黄光彩引起了下头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注意。
认真一打量,那两道光彩却是两盏被人提在手中灯笼,并不明亮的光芒模糊地照出了提灯之人的形貌——一共两个人,背对他们坐在凉亭里,从着装和高高梳起的发髻来看,应该是石府里的婢女。
刃玲珑只顾着抬头看那亭内之人,却没留神地上一方突起的矮石,脚下一绊,啊呀一声摔在了地上。
“姐姐你没事吧?”碧笙见状,忙懂事地蹲下身,扶住刃玲珑的胳膊问道。
刃玲珑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拍去身上的草屑泥土一边对着碧笙尴尬地笑着:“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
正说着,两个过分尖细的女子声音从他们头顶的凉亭上传了出来。
“真是倒霉,昨天老爷干嘛非要派我们去石牢给那女人送饭?就不能让别人去吗?!”
“就是嘛,那种不要脸的女人,为什么还不烧死她,还送哪门子的饭呢!”
“岂止不要脸,还邪性呢,死了那么多人,不知道那女人是个什么妖怪。想起来就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就是个扫把星,呸!”
“啧啧,就是。啊呀,已经这么晚了,快走吧,还有事情要办呢。”
“……”
你来我往,字字清楚。
刃玲珑牵着碧笙走到离凉亭最近的地方,举目仰望,视角所限,只见到两个袅袅娜娜的女子的半身背影,提着灯笼出了凉亭,渐渐消失在另一个方向,只留下一股浓浓的胭脂水粉香味弥散在空气里。
“哼,这么晚了,还有多嘴婢女在这里闲聊。”连天瞳不屑地哼了一声,紧接着低下头看向碧笙,却见到一张扁着嘴的难过小脸。
“啊……碧笙不要理会这些下人哦,她们都是吃多了撑的,乱讲的。”刃玲珑立刻察觉了引起碧笙情绪波动的原因,赶忙柔声安慰他:“碧笙的娘是个很好的人,绝对不是妖怪哦!”
“唔……碧笙知道……”碧笙垂下脸去,小手揉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小得可怜,每个字都透出掩饰不住的沮丧。
刃玲珑见状,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我们走吧,你娘见到你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碧笙没有说话,只用力点了点头,小手把刃玲珑拽得更紧了。
回到别苑,一进去就看到连天瞳悠闲地倚在大门一侧,双手交叠着抱在胸前,貌似正在欣赏着苑内的梅花树。
“我回来了。”刃玲珑走到连天瞳面前,揽着碧笙的肩膀晃了晃,“碧笙带过来了。”
“天瞳姐姐。”碧笙怯怯地唤了一声。
“哦。”连天瞳收回目光,低头看向碧笙,笑容温和如常,捏了捏他的鼻子,说:“我们已经把你娘救出来了,她现在就在楼上休息。碧笙今晚就住在我们这里罢,这样你娘一醒过来就能看到你了,好么?”
“好!”一听到她这么说,碧笙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碧笙乖乖等娘醒过来!”
“真是个好孩子。”连天瞳怜爱地牵起他的手进了大厅,径直往楼梯那边走去。
上楼时,刃玲珑上下环顾了一番,问道:“那两个家伙……”
不待她问完,连天瞳已经明白她要知道什么,黠然一笑:“他们说累极,已经先睡去了。”
刃玲珑一愣,但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哦……哈哈……真是比猪还能睡。”
走到三夫人房间前,连天瞳轻轻推开门,引着碧笙走了进去。
撩开雪白的帐子,第一眼就看到沉沉安睡的三夫人,此时的她,呼吸平稳,细致的脸孔上已经泛起了两抹淡淡的红晕,连一直苍白如纸的双唇也有了血色。
“娘!娘!”碧笙一见,登时就要朝亲娘身上扑去。
“嘘!”连天瞳一把拉住了他,冲他摆了摆手:“碧笙莫要吵闹,你娘怕是要到明早才会醒转过来,让她安心休息好么?”
“哦。”碧笙嘟起嘴,虽有些不愿意,却还是乖乖地站到了床边,不敢再惊扰母亲的美梦。
“既然已经看到你娘安然无恙了,那碧笙是不是随姐姐去隔壁房间就寝了呢?已经很晚了。”连天瞳一边放下帐子一边问道。
“是啊,已经深夜了哦。”一旁的刃玲珑俯下身,笑眯眯地对碧笙说:“碧笙今天就跟姐姐们住同一间房好不好?姐姐可以给你很多故事哟!”
但是,碧笙似乎不为所动,他抬头看看连天瞳跟刃玲珑,嚅嗫着说:“碧笙……碧笙想留在这里陪我娘,可以吗?”
连天瞳跟刃玲珑对视一眼,颇有些为难:“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啊……”
“不要紧。”碧笙轻快地跳到身后的桌子前,一**坐在了凳子上,晃着小脚说:“碧笙一点也不悃。在这里坐着就好,等娘醒过来马上就能看到碧笙了!”
“坐一整夜?”刃玲珑走到碧笙面前,“不好吧,万一着凉怎么办?”
“算了。”连天瞳拍拍刃玲珑的肩,“由他吧。难得母子能重聚。”
得了连天瞳的许可,碧笙很是开心,忙保证:“姐姐放心,碧笙一定不吵,安安静静等娘醒过来。”
连天瞳凝视着他兴高采烈的小脸,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出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刃玲珑小心关好房门,然后转头看向连天瞳,似乎有话要问。
“我们也去隔壁房休息罢。”连天瞳若无其事地走到相邻的另一间房前,推开了门,进去前,低声说了句:“怕是等会儿就休息不好了。”
简单一句话,既像是说给刃玲珑听的,又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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