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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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飞阳果然说到做到,之後数日都对雷海城以礼相待,只尽手足情义,再没有什麽逾距举动。等雷海城高烧褪尽,两人商量起行程,湛飞阳力邀雷海城同返西岐。
“我离开西岐也有段时日了,得回去复命。天靖人向来阴险毒辣,冷玄虽说在金殿上赦免了你死罪,但有你这个隐患,他必定寝食难安,千方百计要将你除去才安心。京城不宜久留,海城你就跟我去西岐,彻底养好了伤,再找冷玄报仇不迟。”
雷海城点头,不用湛飞阳提醒,他也知道冷玄定会不择手段置他於死地。就算冷玄碍於百官议论不明刀明枪地遣兵搜捕,暗箭是决计少不了的。
他的体能还远未复原,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京城绝非明智之举。本来便打算过几天离开京城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调理锻炼,见湛飞阳盛意拳拳,欣然应允。
他在这异世本就是无根浮萍,来去随心。
湛飞阳听他答应,立即著手安排起程。他手下人效率极高,不出个把时辰已在庄子大门外备好了车马,老板夥计一齐将两人送出门口。
绸缎庄对外的老板是个外表殷实富相大腹便便的员外,自称刘富。雷海城料想多半也是假名,但湛飞阳既没多介绍,雷海城也不过问。
见湛飞阳正向刘富等人低声交代事宜,他淡淡一笑,背负双手走到路边,仰望万里长空。
各人有各人的**空间,这是他奉行的生活原则。
快刀王如峰和那些囚犯赫然也在人群中。众人那晚随著湛飞阳回到绸缎庄,几天住下来好吃好睡,都恢复了点气色。
见雷海城两人即将远行,众人也纷纷告辞。大家死里逃生,只想从此远离京城隐姓埋名过安稳日子。
湛飞阳也不勉强,叫刘富准备些盘缠分给众人上路。众人千恩万谢,陆续走了。
王如峰留到最後一个,谢过湛飞阳後跑到雷海城面前,一揖到地。“雷少侠,大恩不言谢,姓王的本该跟随少侠听候你差遣,不过挂著寨子里老婆孩子,就此别过。雷少侠日後如有吩咐,我云潼关连环寨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雷海城对这直肠子的山寨大王倒有几分喜欢,笑道:“他日若有闲暇,海城也会去拜访王寨主。”
王如峰听雷海城这麽说,显然已将他当做朋友,不由大喜,又拜了一拜,跨上刘富准备的马匹绝尘而去。
送走众人,湛飞阳和雷海城才坐上马车,出了绸缎庄後径直西行。
赶车的两人就是几天来送餐的仆役。雷海城後来得知两人是堂兄弟,均为湛飞阳的近卫,一个叫呼延傲雪,一个叫呼延惊霜。
两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取的名字却端得风雅。他好奇之余问多一句,才知道是湛飞阳替两兄弟改的名。
西岐人好战尚武,素来瞧不起天靖的弱质文人,对天靖的文学诗赋却十分推崇。湛飞阳亦不例外,读到首好诗兴之所至,便将自己手下的名字大改特改,也不管名字跟那人是否相衬。
呼延兄弟赶车的手势极稳,雷海城在车厢里半点不觉得颠簸,兼之第一次体验这种古代交通工具,倍觉新鲜。掀开了车厢侧边的布帘,欣赏起沿途街市景色。
他对古人的了解除却书本外,无非就是些古装戏剧影视,这回算是亲眼目睹了古代百姓的市井生活、吆喝叫卖,不禁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半天,觉得始终有道火热的视线粘在他身上,他皱起了眉头。除了同坐一车的湛飞阳,还会有谁?
真是个固执的家夥!雷海城干脆闭起眼睛。不多久,湛飞阳的呼吸越来越靠近他耳朵。他无奈睁眼,面前自然就是湛飞阳放大的脸容。

“湛飞阳──”他瞅著男人还残留淤青的左眼,拖长了声音警告。他没理由阻止人家爱慕他,可并不代表允许对方得寸进尺。
湛飞阳嘻嘻一笑,正想说话,车轮蓦地缓了,原来已到西城脚。
“齐大爷!”呼延傲雪隔著车帘低声叫湛飞阳的化名。“城门官要来搜查。”
“你们之前不是打探过,京城这几天并没有张贴告示,悬赏缉拿什麽人犯的吗?”湛飞阳不悦地蹙起浓眉,但事已至此,再责备那两人也无济於事。
数人脚步声接近马车开始盘问。雷海城慢慢捏起了拳头。
觉察到从雷海城身上逸出的杀机,湛飞阳忙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别冲动,你伤势还没痊愈。让我来应付。”
这时车外城门官声音大了起来,“让开,上头最近要捉查要犯,所有出城的人都得过了军爷这关才能走。”推开呼延两兄弟,就来掀车帘。
湛飞阳眼一眯,突然揽过雷海城腰肢,伸手拔下雷海城绾发银簪,黑发立时披落两颊。
对不明所以的雷海城笑了笑,湛飞阳低头亲了下去。
车帘掀起,城门官就看到幅叫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一个英俊男子正和个美少年亲得如胶似漆……
男风在天靖并不罕见,京城里有些富户也喜欢蓄养几个小倌卖弄风月,但像这样大白天里旁若无人地亲热的,城门官还是首次碰到。他尴尬地假咳两声,那英俊男子总算抬起头来,面带薄怒,似乎怪他扰了好事。
“什麽事?”湛飞阳明知故问,他本来已气势逼人,沈下脸更显威严。
那城门官何等势利眼,见湛飞阳气度非凡,非富即贵,堆笑道:“这位公子爷,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检查出城的人,还望公子爷见谅。”
湛飞阳做戏做全套,仍将雷海城牢牢按在胸前,摸著雷海城的长发,对城门官斥道:“看完了就快走,别吓坏了我的宝贝儿……”
唔!大腿被雷海城发狠拧了一把,他苦笑。就知道雷海城会气他用这招来蒙混过关。不过,刚才偷到一吻,赚到了。
“是,是。”城门官点头哈腰,眼睛却忍不住朝男子怀里那美少年直瞧。少年的脸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可总觉得跟他手头画像里的人有些相似。待要叫那少年转过头来给他看个清楚,却又忌惮湛飞阳气度,嗫嚅著不敢开口。
正在犹豫,城楼上又下来个年过半百的武将,领著队兵士走近马车。
“查这麽久,出了什麽事?”
城门官见是自己顶头上司,不敢怠慢,指著画像悄声道:“袁大人,你看这要犯,可跟车里的少年有点像?”
“哦?”那袁大人抓过画像,对雷海城仔细打量起来。
湛飞阳表面镇定自若,手却已慢慢伸向身後坐垫下去拿兵器。万一混不过去,也只好硬闯了。忽然听那姓袁的武将对城门官道:“哪里像?你看花眼了。放行!”将画像扔还给城门官,走回城楼。
城门官张大了嘴,眼睁睁看著马车出了城门。
那袁武将伫立城楼上,等马车驶远才吩咐身後近侍道:“你们两个立即去禀告主公,他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请主公定夺。其余人改换便服去追那辆马车,跟住它,等主公下一步命令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是!”
片刻间,数骑已冲出城门,沿著马车留下的车轮碾痕前行,扬起阵黄土。
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上,长草半掩落日,鸟雀掠翅归巢,又一个萧飒冬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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