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别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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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秦观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
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
流不尽,许多愁。
——秦观《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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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的脸色很差,真的很差。
展昭的脸色——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勉强还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但是这笑在对面那人拿出一封信后彻底的消失了。
“小昭啊!!不要这样一副表情嘛!”闻人玄鉴笑得怎么看怎么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手上则拈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你师父临走之前特地叮嘱过我,无论如何也要讲这封信带给你——其实我是很想将你留在泰山上与臭小子一起陪伴我这个老头子的,只不过——谁叫你的父亲已经写信过来了呢?”
“……”白玉堂狠狠地瞪着那个信封,一副想要上前将他夺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撕成碎片在丢到地上狠狠踩上两脚的模样——就这么一封信,就这么一封该死的信!他和猫儿才见面,并约好了一同去闯荡江湖的梦想就像泡沫一般飘呀飘呀飘到半空后碎的不见了痕迹。
见鬼!猫爸爸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写了这么一封信!!
眼见着展昭一脸郑重的从闻人玄鉴手中接过那封信,白玉堂连咬人的冲动都有了!
……
之前两人在勉强过了师父们那一关后,一起回到了八贤王所在的驿站。对于两人出去的事情,八贤王只是象征性的问了问,反而对于他们都没受伤这件事情颇为欣慰——若不是知道这个家伙的老狐狸本性,他们怕还真会为之感动不已。
原本只是答应了留下来三天。三日后,八贤王的护卫们赶回来,两人的任务就算是圆满解决了。而赵德芳忍了三天,在送两人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拉着两人的手,满脸真诚的说道:
“两位都是少年英雄,本王也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大多志不在朝纲。然而本王还是要问一下:你们真的不愿意留下来,为朝廷效力吗?”
两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王爷。草民们只是粗鄙的江湖人,至于官场——将来咱们无法保证,但是现在,咱们才十四岁而已!这入官场一事,还是放放再说吧!”
白玉堂难得认真了一次,也没有把话说得太绝——毕竟未来如何他们无法预料,而且先前展昭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确定他会不会再入开封府。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们,只想要开开心心的在江湖上闯荡一阵子,以弥补那一世的遗憾——一直到死,他们都没能实现相携游江湖的夙愿。至少现在的他们还在一起,还有着足够的时间——
才怪!!
不过半个月,展昭和白玉堂还未来得及真正闯出什么名堂,无论是南侠还是锦毛鼠都离的他们很远的时候,闻人玄鉴便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说是“忽然”一点也不夸张。两人原本在客栈中你来我往的对饮,哪知眼前忽然一花,原本只坐了两个人的桌旁就出现了第三个人,旁若无人的抢了他们桌上的酒坛子几口喝光不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臭小子,玩够了没有?该和为师回山了!”
直到这个时候,昭白两人才慢半拍的想起来,当初只有高洛答应了让展昭下山闯荡,闻人玄鉴却是从始至终也没说过允许白玉堂也跟着下山!
所以当某人的师父为老不尊的一翻白眼,声明根本就没说过允许白玉堂也跟着艺满下山后,两人只能面面相觑,却是毫无办法。
的确,当初闻人玄鉴有将画影交给白玉堂,也默许了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出去历练,但是毕竟没有真正说过让白玉堂离开。所以此时他一口否认,两人根本无从辩驳,更何况闻人玄鉴摆出了一副“我就是要带臭小子回山,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架势,他们除了服从,还能怎样?莫不是当真要拔出巨阙和画影,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和闻人玄鉴打上一架在说?
——白玉堂倒是真有这个想法,但莫说展昭会不会同意,就算是展昭同意了,他也不敢当真将自己的师父怎么样……
但是——
“闻人前辈,展昭不知你为何一定要带玉堂回山,不过,展昭一个人在江湖上上闯荡未免有些寂寞,不知前辈能否允许展昭也一起前去泰山?”
闻言,白玉堂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但是闻人玄鉴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当场泄了气——
那封该死的信!!
展昭也没料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写信过来。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拆开了信封,却在第一时间面上变了颜色。白玉堂见状,也不避讳,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顿时一挑。
那封信极短,只有六个字:你母病危,速回!
母亲病危?!展昭心中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母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了病?这、这与历史不相符啊!
莫非……莫非……
他看向白玉堂,白玉堂回给他的却是鼓励的目光:去吧!猫儿,我在泰山等你!
展昭一咬牙,极为坚定的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就在这个小镇上匆匆分开了。展昭纵马向东,一路赶回常州武进县,而白玉堂狠狠地盯着他骑着马匹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会儿,也跟着扬起了马鞭,“驾”的一声,率先向着泰山的方向行去。
别离匆匆的小分

闻人玄鉴做了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一个人会做梦很正常,确切地说,人的一生根本不可能一个梦也不做,关键只在于你记不记得——闻人玄鉴的这个梦,他记得很清楚,清楚的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被梦中的情景惊醒——也许那实在算不得是个梦,更有可能是在向他预示着什么。
看着在一旁苦读机关术数的白玉堂,闻人玄鉴几不可闻的一叹,思绪渐渐回溯到了梦中的情境之中——
梦里的他有些身不由己。之前如何他记不清了,只是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说:
“……这般终究还差了点,你当真忍心吗?”
忍心?什么忍心?
他不解,迷迷糊糊的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着向前走。他的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栋高耸的楼,他抬头看着,那楼上悬了一块牌匾,却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冲霄楼”三个字。
耳边那个声音似远还近,幽幽咽咽的轻轻念着:
“冲霄楼……冲霄……好啊!好得很啊!这就是你设下的覆局吗?冲霄大火,漫天尘土,韶华尽没,白衣血染……”
闻人玄鉴不明白那声音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周身生风,眼前一花,竟是换了一个场景:青檐小屋,里面相对坐着两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一人身着蓝衣,一人一身亮白。他总觉得这两人有些面熟,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是在哪儿见过。
原想上前打个招呼,却是完全身不由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臭猫!总算知道回来了!”白衣青年看着那蓝衣青年,目中透出欣喜,口中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白兄不说今晚展某若是不归,定要闹得开封府天翻地覆?”蓝衣青年浅笑,将手中的酒放在了桌上,目中闪过一丝深沉,却又飞快的敛去,双眼仍是黑亮的澄澈。
“知道就好!”白衣青年大笑,伸手取过那酒,揭了土封,放在鼻旁一嗅,双眼随即亮了起来:“好酒!猫儿啊猫儿!难得这么好的酒你能找到!”
蓝衣青年道:“展某这顿酒已经欠了白兄半年之久了!再欠下去,还不知……”却是忽然无言,唯有淡淡一笑,“白兄?不倒酒吗?”
白衣青年放佛没见到蓝衣青年方才的神色,闻言晃了晃手中的坛子,伸手取过了对面的酒杯,与自己的并排放了,倾过酒坛,看着清冽的液体倾入酒杯,口中却在调笑着:
“你这笨猫!馋酒了就直说!白爷爷又不会少了你的……喏!这是你的!”说着推了一只酒杯过去。蓝衣青年未觉,一旁的闻人玄鉴却是看得清楚,那青年推过去的那只杯子,原本是他自己的。
蓝衣青年笑着接过,放到唇边浅尝了一口,长长的羽睫微微低垂,遮住了眼中的思绪,有些试探性的道:
“白兄。”
“什么?”白衣青年饮了一口杯中美酒,一双狭长的风眼微微眯起,不知是在享受着美酒的味道,还是在算计着什么。
“……你有后悔过认识展展某吗?”
白衣青年呆了一呆,似是没想道对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变得真挚:
“此生无悔。”
蓝衣青年讶然,猛地抬头看向那白衣青年,忽然身形一晃,摇了摇头,看向桌上的酒杯,道:“白……你……”身子已经向着地下栽倒。
然而,白衣青年却先他一步倾身,一把将蓝衣青年揽入了怀中,防止他真的倒在地上。看着那青年已然失去意识的脸庞,白衣青年有些痴痴的一叹,将他扶着带到了一旁的床上,并替他脱去了鞋袜,又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这才坐在那人的床边,痴痴的看着那张温润俊秀的脸庞。
“猫儿,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襄阳白白送死?”
他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这种情感一旁的闻人玄鉴再熟悉不过,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两个人……这两个人……
那白衣青年却不知旁边有人,只是怔怔然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张如玉的脸,心中有多少爱恋是说不尽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趟冲霄,五爷替你闯了!若此次五爷可以回来,我决不会再放任你这般懵懂,我会亲口告诉你,白玉堂的心中,一直……一直……”
终究无言,青年的手指在那张脸上,留恋,抚摩。竟是眷恋的不愿收回。
刚才这只猫在发现酒中有迷药时,那带着惊慌与不安的表情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动。他一定没想到,自己会向他动手吧!
但是,多年的相知,也让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打算。可那又如何?早在发现自己对这只猫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时,他就已经暗中发誓,无论如何,就算是拼得这条性命,他也一定要护得他周全!
微微俯下身,青年极轻极轻的的,碰触了床上之人的唇。不敢过深的唐突,只是在表面上轻轻厮磨,清清浅浅的品味,然后起身。
“保重,昭……我的猫儿……”
闻人玄鉴看得清楚,白衣青年眼中满是不舍与眷恋。然而就在起身推门出去的那一霎那,他眼中的不舍全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张狂与狠厉,以及那一身发自内心的戾气。
“冲霄楼么?五爷到要看看,你是怎生得厉害!”
继而飞身,几个纵越离开了这个小院。闻人玄鉴发现自己在这一刻也身不由主的跟着那白衣青年而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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