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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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韩德纶又挨骂了。
“臭小子,没良心!”韩太太在电话里骂。
深夜十一点,韩德纶跟助理吴英成正准备明日上法庭的资料,母亲大人又在闹了。
“不让筠云住你那,我们了解,但是你会不会太无情了?”
“又怎么了?”韩德纶被骂得莫名其妙。
“你王伯伯担心死了啦!”
韩德纶对吴英成交代:“你先草拟答辩。”拿电话到一旁说:“妈,我在忙。”
“你什么时候不忙?筠云出事啦!”
就爱大惊小怪!“能出什么事?她早上还好好的,她的死党毛毛陪她去看房子了。”
“你让人家女孩子去看房子,你好歹陪着吧?你忘了你们以前感情多好?你有没有心啊?这么冷淡啊?”
他们有好过吗?拜托。“又怎么了?”
“你王伯伯刚才打电话给筠云, 她……她……她竟然……”韩太太故意制造紧张气氛,但儿子不吃这套。
“再不说我要挂了。”
“她喝醉啦,你王伯伯担心,你快去看看她怎么样。”
“大概跟朋友见面太开心,多喝几杯,不用紧张。”这又不是王筠云第一次喝醉。那家伙高兴要喝酒庆祝,伤心要借酒浇愁,天下太平要喝酒庆祝,春天来了路边开花她也可以说要庆祝,这到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韩太太震怒:“你讲这是人话吗?她刚回来万一出事怎么办?已经这么晚了你打电话给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有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妈跟你说是……”
这个王筠云,一天不惹事会怎样?韩德纶敷衍几句,关电话。
“我估计有六成胜算。”吴英成翻阅档案,跟德纶仿真答辩,德纶心不在焉。
唉!实在懒得理王筠云。这丫头是麻烦精,仗着家里有钱,挥霍无度,虚掷人生,当他熬夜苦读和同侪竞争大学名额时,这妮子吃喝玩乐,高中还因为旷课太多,差点被退学,还是王伯伯捐给学校一笔钱,才买到毕业证书。
韩德纶心里是有点瞧不起这样的人。
可是王筠云每次来见他,总是笑盈盈,拉着他“德纶哥、德纶哥”这样亲密地嚷嚷,那讨好的口气,软绵绵的腔调,让他心里再怎么轻视她的生活态度,也很难摆出臭脸。
随着王筠云回国,那些往事全活了过来。
筠云喜欢讲冷笑话给他听,他没笑,她会瘪嘴,懊恼地抓着头发问:“不好笑吗?我觉得很好笑啊!真的不好笑啊?”
通常这时候,他就会笑了,因为她傻气的模样。
唉!这个瘟神,什么时候才能学着长大,不叫周围的人担心?
吴英成看韩德纶望着卷宗发呆。“有事吗?要不要去处理?我可以等。”
“对不起,等我一下。”韩德纶叹息,打电话给王筠云。
筠云跟毛毛在Pub玩疯了,她们又唱又跳,青春无敌,两个女孩性感热舞,吸引众人目光。一群小伙子围着她们跳,被迷得魂不守舍。热舞中,筠云的手机响了。
筠云捞出手机,边讲边跳:“哈——我们在跳舞,要找谁啊?这里有毛毛跟筠云,要一起来跳舞吗?”筠云热情有劲地说着,旁边的毛毛听了哈哈笑。
那边静了一秒,才说:“打电话给你爸。”
是韩德纶!
一听见这声音,筠云僵住笑,肃然起敬。“德纶哥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呦——呦——”毛毛在旁狂跳嘻哈舞,被筠云嘘走。
“德纶哥,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还没睡吗?”
“打电话回家,叫你爸不要担心。这么晚还喝酒?”他口气冷淡。
“哦?”筠云闪到一边讲电话,舞曲太吵,她吼:“没啦!我只喝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那边明显不耐烦了——
“你爸说你喝醉了。”
“我爸就这样爱紧张,没醉。”
“女孩子要自爱,这么晚还在乱七八糟的地方。”
“什么乱七八糟?这是格调很高的Pub,我才不会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才说完,暗中伸来一只咸猪手,筠云尖叫,手机掉地。
她眼明手快,揪住狼手:“色狼!敢摸我?你死定了!”立刻扑过去打。
“谁?谁摸你?”毛毛冲来一起揍。
瞬间骂声四起,一阵混乱,筠云打色狼,色狼否认罪行,筠云抬起尖尖的马靴踹。
“加油!”毛毛加油。
筠云边踹边嚷:“帮我捡手机——”
“喔。”毛毛找到手机,拿起对那边喂了一声。
那边以为发生大事,急了:“你们在哪?”
“在舞宴……对,用力踹,拔他头发!”毛毛关手机,冲过去帮筠云打色狼。
服务生和经理赶来处理,客人们兴奋地看热闹,格格笑。可怜的色狼,趴在地上,被两个女人抓住双手,踩住了,拔他头发,哀嚎不止。很快地,Pub员工们拖走色狼,扭送警察局。
混乱后,筠云跟毛毛气喘吁吁。
经理道歉:“很抱歉,让两位小姐受到惊吓了,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今晚的消费算我们的。”
这个……受到惊吓的好像是色狼吧。
经理又说:“舞宴招待二位一打啤酒。”
“耶——”二女欢呼,跑到吧台前坐下。
“刚刚你在跟韩德纶说话啊?”毛毛问。
“嗯。”筠云想起德纶哥的叮咛,打电话回去,“爸,干吗跟德纶哥说我喝醉?我又没有……是,人家有女朋友,你不要去烦他啦!嗟——好像我没人要,好啦……”
“你爸打电话给他喔?”毛毛唧唧咕咕笑。
“气死!”手机塞回口袋,筠云灌一大口啤酒,“还以为他关心我,原来是我爸要他打电话。”
换毛毛的手机响了,是她的男友大志。“大志……好啦,等一下就回家了,你别吵喔……”毛毛关手机,看表,“怎么办?玩到忘了找房子,你晚上住哪?要不要住我那?”
“才不要,张大志会嫌我。我才不要当电灯泡,你们两个最恶了,会在我面前表演亲亲。”
“他真的很黏人。”毛毛哈哈笑。
“对面就有饭店,等一下我住那里就好啦,明天再找房子。”身上有钱,住哪不是问题。
没一会儿,张大志来了,接毛毛回家。
剩筠云一个人喝闷酒,筠云越喝越多,越喝越苦闷,最后趴在吧台,听着舞曲,强烈的节奏震得她心慌。兴高采烈地回来找韩德纶,没想到……一想到陈书亭,她心口就发酸。
“唉——”筠云喝了一杯又一杯。
片刻,韩德纶来了,走进Pub,一眼认出筠云——坐在吧台前那娇小的身子,夸张的衣饰,旁边超大的提包。见她无恙,韩德纶松口气,放心了。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要了一杯威士忌。
筠云没发现韩德纶,她正醉得胡言乱语:“真可恶对不对?尼尼,你说是不是?”
韩德纶笑了,王筠云手里抓着个巴掌大、长相奇怪的玩偶。黑色,像兔子的玩偶,有个猪鼻子和一双眯眯眼,右手还比中指。
筠云摇着叫尼尼的玩偶,她的眼睛红红的:“好无情,这么多年没见,见到我也不会招呼一下,最起码要请我吃饭吧?嗄?我还请他吃糖呢……”筠云哽咽。
“亏我在法国那么想他,没良心!这么无情的人当律师,可怕……”
韩德纶低声咳嗽。
筠云怔住,转过头看见他,差点摔下椅子,幸好他及时出手稳住她的身子。她神情窘然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德纶右手托着脸,懒洋洋地瞅着她:“嗯,无情、没良心,还有呢?”
“听见啦?”筠云尴尬,嘿嘿笑,“我跟尼尼说话。”
“哪个尼尼?”
筠云抓起玩偶,挡在脸前,摇晃着玩偶的手,用卡通声音跟他说:“韩德纶,筠云骂的是我。我叫尼尼,无情没良心的尼尼——就是我。”
韩德纶压下玩偶:“房子找到没?”
“明天,明天就找。”筠云嘿嘿笑。
他哼一声:“这么多年,拖拖拉拉的个性一点都没变。”从以前就这样,什么事都要拖到最后一天,火烧眉头才办。
“嗯……因为跟毛毛聊得太开心,所以……”筠云低头,头都快碰到桌面,指尖在桌面画着。
“所以忘了要找房子。”
“反正也不急。”
他放下酒杯,教训她:“丢三落四,心不在焉,做事三分钟热度,没件事做得好,马马虎虎,都几岁了,我怀疑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这种人天天浑浑噩噩度日,奇怪,老天也不惩罚,真不公平。更气的是,他来干吗?就算她出事,那叫活该,他担心个什么劲。唉,气馁。
筠云缩着肩,不敢吭声。
他板着脸说:“王筠云,你将来怎么办?每天都要这样混日子?”
筠云瞄着他,笑了:“嘿,我好高兴。”
“高兴?”
“嗯,好像回到以前,你以前也常这样骂我。”
“你有没有自尊心?”被骂还嘻嘻笑!德纶挫败地叹口气,捂着额。
“好啦,大律师,不要生气啦。”
“嗟。”扔下工作,跑来跟个没用的家伙废话。以为她出事,结果她毫发无伤坐在这喝酒。
“我从巴黎带了礼物给你呢。”筠云拉开包包,翻找礼物,因为喝醉,动作笨拙,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啊,找到了!给你。”筠云将礼物塞到他手里。
韩德纶摊开掌心,是一只表。黑色表带,蓝色镜面,数字中央,印着白色的“Happy?”字样,指针就这么绕着“Happy?”行走。
韩德纶感觉表中央的“Happy?”很刺眼。
“谢谢,我已经有表了。”他反应冷淡。
“戴戴看。”筠云笨拙地拆下他右腕的石英表,要帮他系上,“你不要小看这只表,日本有个新锐导演渡边一志,他导了部片子叫《十九》,赢得赛拉耶佛国际影展奖,当时有个评审,是法国品牌agnX·b.女士,她看过电影,决定和导演合作,发行限量产品,这只表就是啦……好看吗?”筠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不好看。”
“是喔。”
“我要回去工作了。”
“这么晚还要工作?星期天?”
“不像你每天吃喝玩乐。”
“对喔。”筠云又低头了。她脸颊烫烫的,有点窘,仿佛不管她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可笑的、愚蠢的、不长进的,偏偏他是她最喜欢的人,唉——沮丧。
韩德纶解下表,系回石英表:“这不适合我,你留着自己用。”
“你戴起来很好看。”
“我不能戴。”
“为什么?”
他敲敲石英表说:“这是女朋友送的,不能换。”
“喔,知道了。”筠云低头,眼睛痛痛的,喉咙也酸酸的。
“晚上住哪?”
“住饭店,对面就有,不用担心。”他……根本不会担心吧?
“嗯。”韩德纶走了。
他走后,筠云握住表,看着指针跑,觉得丢脸又可笑。
她自言自语地说:“可恶,为了抢手表,还排队排一天一夜……可恶,哪知道你交女朋友了……王八蛋……”筠云趴在桌上哭。
Pub门口,韩德纶坐在车内。从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里边,看见那个趴在桌上哭的笨蛋。
韩德纶胸口闷闷的,他把冷气调大。打开手机,按下号码,拨给女友。
“你好,很抱歉,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留言……”
韩德纶关手机,发动汽车,驶离。
Pub里,筠云痛快地哭了一场,伸个懒腰。
“呼——舒服多了。”将手表扔进包包,甩上肩膀,大步走出Pub,夜凉如水,冷风醒她,她指着天吼一声——
“韩德纶,你等着,不要瞧不起我,我一定出人头地给你看!”筠云发下豪语,到对街饭店投宿。
尽管今日际遇颇令她伤心,但洗过澡跳上床,搂住枕,还是呼呼大睡,一夜无梦。
城市彼端,夜店,陈书亭正在应酬从纽约总公司来的华裔经理,戴理哲。
陈书亭的助理和陪客的男同事庄明坐在远处,他们觑着陈书亭,看陈书亭伺候得戴理哲好开怀,戴理哲的手不时地在书亭的大腿游走。
“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她比我们成功——逢高就拜,逢低就踩,平时冷冰冰,一见到上头的人就笑眯眯。”沈特助轻蔑地笑。
“你嫉妒?”庄明问了句。
沈特助哼一声:“不,我敬佩她。换做我,让个又肥又恶的老头摸来摸去才笑不出来。”
“从没见陈书亭用那么亲切的表情跟我们说话。”

沈特助哈哈笑:“你哪位?她用得着给我们好脸色?”
“说的是。”两人干杯。
那边,戴理哲的魔爪伸进陈书亭裙里,惹得她娇嗔,笑瞪他。
聚会结束,陈书亭开车送戴理哲回饭店。
“今天真愉快。”戴理哲酒酣耳热,表情渴望地望着陈书亭。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
“你做的汇报很详尽,我很满意。”
“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需要经理指点。”
戴理哲的手覆在她的大腿上:“我从不知道,分公司有这么迷人的员工。”
“你喝醉了。”陈书亭瞟他一眼。
车子驶进停车场,陈书亭送经理到电梯前。
“已经很晚了,请您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到公司开会。”
戴理哲依依不舍地环住陈书亭肩膀:“刚才人多不好说,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陈小姐留下来畅饮美酒?”
陈书亭拨开他的手:“很抱歉,真的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戴理哲挺有意思地打量书亭,指尖在她脸颊弹了一下,笑呵呵地转身走进电梯。
陈书亭笑着目送他,电梯门关上,她脸一沉,哼一声:“嗟——把我当什么?”
韩德纶跟吴英成奋战到午夜,才将明日上法庭的资料备好。两人在阳台品酒,吃消夜。
韩德纶显得心事重重,在事务所实习的吴英成,打量着学长。
“学长,你放心,明天一定会赢。”他以为韩德纶在担心明天的Case。
韩德纶看他一眼:“有句行话——You cannot do better than your case.”
“是,我听过。”
“不要将输赢看这么重要,如果本身的案件是输的,你便要输;假如本身是赢的,你便会赢。还有,不是只有赢的官司才叫好。”
“但是身为律师,没打赢官司怎么对得起客户?”
“我们能做的就是做足准备,在庭上对答自如,当事人看得出你尽力了,那么即使输掉官司,当事人也不至于太怪你,当然,律师也不需怪自己。你这么重视输赢,压力大,反而不能发挥实力。”
“这样啊……”吴英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要是不想常常输掉官司,也是有快捷方式的。”
吴英成眼睛一亮:“是吗?什么办法?”
韩德纶笑着说:“这行的快捷方式,就是和法官应酬,送法官红包,某些法官很吃这一套,有些律师懂得这个诀窍,打起官司特别轻松。”
“哦,那我们……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也送红包?跟法官应酬?”
吴英成搔着头:“难怪我看某些前辈跟法官很熟,原来是这样……”
韩德纶抓了茶几上的卷宗K他:“你还真想?”
“我又没说什么。”吴英成捂着头。
“要是想当那种下流律师,就别跟我!”
“别气,我会记着学长的教训,当个正直的律师。”
韩德纶哼一声:“正直的律师很累的,你受得了?”
“当然,我也是很能吃苦的。”
“做完一年再说吧。”
吴英成嘿嘿笑:“学长,你今天晚上脾气不好,是不是跟那通电话有关?你出去见谁了?谁让你心情不好啊?跟女朋友吵架喽?”
韩德纶瞪他一眼,他连忙住嘴:“我不问、我不问,行了吧?”
韩德纶将空的酒杯注满,放下酒瓶,望着酒杯,想到之前在Pub,筠云晃着玩偶跟他说话的样子,她高兴地对他笑,她笨拙地拆下石英表,讨好地要他戴戴看……
这家伙老是挨他骂,可是每次被骂了还是厚着脸皮笑嘻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骂她没自尊心,他实在讨厌她那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生活态度。然后他又想到那只表了,被时间包围的“Happy?”,那个问句一直在他脑袋里闪。
韩德纶有个雅虎的交友网站,但他从没使用过,只是偶尔在上头写些发泄心情的日记。自我介绍里的职业栏,他谎报,填了“艺术”。反正用的是假名,不会有人知道他说谎。
在韩德纶还是初中生的时候,他喜爱美术,喜欢画画,曾梦想当画家,但是父亲生意失败后,他又想——当画家能赚钱养活父母吗?他改了志向,向名利靠拢,选择当律师。
念大学时,他的愿望变成留美攻读法学硕士,不过又因为家里经济不好,放弃了这个梦想。可是王筠云出国留学,去念服装设计,她浪费金钱,挥霍人生,轻易就拥有他渴望的梦想,结果一事无成地回来,真讽刺,真不公平。
为什么有人渴望要达成的愿望,有人唾手可得还把它浪费?他有时真的蛮讨厌王筠云,他一向也以为自己是很讨厌她的。讨厌她那么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人生,嫉妒她可以那么潇洒来去自如,更讨厌爸妈每次看见王家的人就打躬作揖讨好的嘴脸。
所以他老骂她,老对她说重话。
韩德纶低道:“为什么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可是骂她以后又觉得难受?”
“嗄?”吴英成纳闷地望着学长。
韩德纶看他一眼:“算了,你不会懂。”
“学长——”吴英成盯着他,“也许喔……也许是因为你并不真的很讨厌那个人吧?”
是吗?是这样吗?德纶苦笑,干了杯中酒。
早上七点,住韩德纶对门的沈先生,西装笔挺,准备到银行上班,来到地下室,两名男子一胖一瘦等在车旁。
胖胖的中年男子,大热天还穿风衣,戴鸭舌帽,一副在情报局工作的样子,他向瘦子使个眼色。
瘦子递名片给沈先生:“您是沈先生吧?您好。”
“有什么事吗?”沈先生看名片,“好好居”房屋中介?
瘦子捻着八字胡,笑着问:“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要出租房子?”
“哪有?我刚搬来。”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省吃俭用贷款买下的,满意得不得了,干吗租人?
胖子咳两声,瘦子拉沈先生到一旁说话:“沈先生……”他掏出支票在沈先生眼前晃了晃。
沈先生瞪直眼。“二十万?”
瘦子解释:“我们有位客户很喜欢这里的房子,如果你能在一天内搬走,跟我们签订租约,房子出租两年,这张支票是让你搬家的。”
二十万咧!还有租金呢——沈先生犹豫了。“我考虑。”
胖子又咳两声。瘦子拍拍沈先生肩膀,掏出一叠现金:“不要支票,二十五万现金。”
沈先生还是那句:“我考虑……”
瘦子跟胖子互看一眼,转身走。
沈先生急忙大叫:“我搬——”
一小时后,胖瘦二人拿着租约,驾车离去。
“没想到这么容易啊。”瘦子呵呵笑。
胖胖的李侦探说:“接下来我们当二房东,想办法将房子租给王筠云,记住,不能让她发现我们是她爸派来的。”
“这个王永雄真的很有钱,这么简单的任务,要是常常有就好了。”
“王永雄说了,只要让王筠云住进那房子,要付我们五十万佣金。”
绰号猴仔的瘦子问老板:“奇怪,王永雄干吗硬要让女儿住那里?风水好啊?”
李侦探嘿嘿笑:“王永雄是出名的‘孝女’,孝顺女儿——他要把女儿放在心上人附近,他女儿暗恋对门的韩律师。”
“会成功吗?只是住得近,就能恋爱?”
“你没听过什么叫近水楼台?当邻居每天早安午安晚安,有时一起搭电梯有时一起倒垃圾,停水时一起停水,停电时一起没电,你想,他们又是旧识,很容易嘛。”
“老板,我隔壁住的是中山女高的学生。”猴仔笑得好得意。
“哇靠!未成年,你在想什么?”猴仔被老板呼巴掌。
毛毛到饭店,打算载筠云去看房子。她先帮筠云吹整头发。
毛毛嚼着口香糖说:“今天天气很好,是找房子的好日子。”吹好头发,换筠云帮毛毛粘假睫毛。
“Oh——我怀念这种感觉,以前我们也这样,我在法国时好寂寞喔,还是回来好。”
“是喔,不过住个半年,你又会开始了。”毛毛笑她,“开始一天到晚嚷着要流浪啦,要解放啦,要放逐啊什么的。”
筠云笑,她就是没办法在同一个地方住上大半年,她会闷死的!高中时,每次一看到德纶哥,就嚷着要他跟她去流浪,去环游世界,不过每次都被拒绝了。
筠云瘪嘴:“昨天被韩德纶教训,他骂我一事无成,毛毛,我有这么差吗?”
“什么差?你忘了,我们是花的小孩,我们立志当什么?”
“嬉皮。”筠云扑地笑出来。
“就是啊,热爱世界,热爱生命,我们不屑受制于这个社会的规范,也不服从任何一种组织,嬉皮俗称就是‘Flower Child’——花的小孩,我们这样有什么错啊?干吗一定要规规矩矩地生活啊?有没有搞错,人生苦短,吃喝玩乐比追逐名利重要好不好?”
“说得太有理了。”筠云笑,“那我们今天就打扮成嬉皮的样子。”
“好啊。”毛毛兴奋地建议,“然后我带你去逛街,对了,我们去玩跳舞机怎么样?那个现在很In喔——”
“好啊!”两个女孩兴高采烈地装扮。这会儿,筠云又将看房子的事给忘了。玩玩玩,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玩。
艳阳高照,晒暖红砖道。街旁意大利餐厅,韩德纶和女友正在用午餐。
“恭喜,又打赢一场官司。”陈书亭笑盈盈地望着男友,以他为荣。
“客户送了两张音乐票,在××音乐厅,有没有兴趣?听完音乐会去庆祝?”
“好啊。”
“六点接你?”
“不用了,我不知道在公司待到什么时候,等一下要跟歌手到电视台,约在你家吧……”手机响了,陈书亭接听电话。是戴理哲,约她碰面。
电话中,戴理哲问:“晚上跟电影公司主管在私人招待所碰面,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想到能跟那些大人物见面,陈书亭乐极了。她讲完电话,关手机,故意抱怨给韩德纶听:“真是,晚上要跟经理开会,有事要处理,不能跟你去听音乐会了。”
“没关系,下次吧。”
离开餐厅,两人前往停车场。这时,陈书亭瞥见骑楼下有几名青年围着跳舞机。她怔住,忽地笑出来,挽着男友,指着跳舞机:“你看。”
顺着女友的目光看去,韩德纶认出那个在机器上狂跳的女孩——是筠云。她踏着跳舞机,手舞足蹈,身上穿一些披披挂挂的流苏衣裙,额头还缠着一条彩绘发带,一身嬉皮打扮,她的朋友毛毛也在。
“Yes!Yes!给他们好看,筠云真棒!”毛毛蹬着靴子,在旁鼓噪。她们在跟那三个小伙子轧舞。筠云敏捷的舞姿和精湛的舞步,轻易地吸引住来往路人的注意,跳舞机旁围了一群人。
一定又忘了租房子的事!当然,也还没开始找工作,真是……
“我们走吧。”德纶迈开脚步。
“不打招呼?”
“不用。”
但是毛毛发现他们,她嚷:“是韩德纶!”
“嗄?”筠云边踏舞步边回头望,“喂——德纶哥?德纶哥?是我啊——”
德纶敷衍地挥挥手,加快脚步,陈书亭挽着男友的手,一直笑。两人很快消失在筠云的视线里。
陈书亭好笑地问:“她不用上班?”
“那家伙只知道玩。”
“你这么走了她会失望的,我看她一副想跟你说话的样子。”
“你吃醋?”
“吃醋?”陈书亭哈哈笑,“跟那种小妹妹有什么好吃醋?她不是你喜欢的型。”
“你觉得我喜欢什么型?”到停车场,韩德纶为女友开车门。
“这还用说?”陈书亭瞠他一眼,坐入车内,“你心里只有我。”
韩德纶绕过车头,坐入车内。发动汽车,同时转身,从后座拎起一个袋子给女友。
陈书亭眉开眼笑,亲了一下他的脸:“Thanks!”
是“德也茶吃”的芸豆卷,陈书亭最爱吃的手工糕点。她闻着芸豆卷的香气,望着窗外风景,心思飘得老远。
她想着——晚上穿什么衣服?打扮成什么样子才能吸引戴理哲?她不想当戴理哲的床伴,她要的是让戴理哲动心。戴理哲其貌不扬但身家优渥,多年来一直是社交名媛的目标,却没有谁能让他动心。要是他喜欢上她,嘿,那可证明她的魅力了……
她兴起挑战的念头,忘了身旁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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