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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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纪元266年10月12日。星期五站到了狄更斯城巨大的城门前。
他很有一点激动,当然不是为了看到这个三里之城,七里之廓。眼前这城虽然巨大,但还远不如前世里杜转爬过的万里长城壮观。
朱飞在最后一刻拒绝了他一起离开外出闯世界的提议,下定决心留在村子里当他的十三点。尽管带着巨大的遗憾,星期五仍是一个人出发了。
那天早上,七月一声不吭地帮他收拾好非常简单的行李,默默地送他上路。当他已走出很远,不经意回头中看到的却是,晨曦里,七月随风飘落的泪,还有清清楚楚的花白头发。
眼泪禁不住也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这一幕,与早已烟消云散的前尘往事是何等相似!眼前清晰浮起,在那个只能在梦里追寻的前世,他离开生养自已的小镇,一个人踩着自行车去县城参加高考的那一天。
现在他也是去考试。
到狄更斯城修道院去考试。
前生的世界,杜转成长的时代。一个乡下人要穿上皮鞋只有两条路:考上大学或者去当兵。今生的世界,星期五成长的时代,一个乡下人要穿上靴子也只有两条路:考进修道院或者当兵。
从前,常常想着:假如有来生,我会如何如何。来生原来也一样。星期五和杜转有什么不同?杜转比较壮,星期五比较帅,如此而已。
蹲在护城河边,星期五闷闷地想。他根本想不到他身上所剩的三十个铜子居然连间最破的旅店都住不起。要知道,他和七月一天的生活费也不过就三十个铜子儿。这城里的物价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我命中注定是要蹲在大街边儿上扒饭的吗?
至于明天进行的修道院入学考试,星期五倒是很有信心通过。他前生里别的屁大本事那是没有,但大大小小的考试倒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再说,他早在十月老头的口中打听到了考试的全部情况。读读写写之类的完全不可能难倒他,十月老头肚子里有的货色他基本上都挖光了。
阿?还要考算术啊?嗯嗯嗯,请问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人知道偏微分方程阿?知道的请举手。阿?没人举手啊?唔唔唔,这我就放心多了。
只是今晚要蹲大街,实在有点不爽。
这世界的城市基本上都是实行宵禁的,没住处的闲杂人等如星期五到了晚上就会被逐出,于是他只好跑城池外护城河边来蹲着。晚上离城太远说不定会迷路。再说,也许荒野里会有野狼。
很快,护城河边便蹲了一长溜子少年,直把星期五看的一楞一楞的。我靠,我倒,我晕,我昏,不过是做个和尚罢了,又不是做官,用不着竞争得这般子激烈吧?
城子的守卫们也知道这帮子少年们是来应明天修道院考试的,倒也并不出城驱赶。近年来整个南郡都没什么战争,盗贼们更不会活得不耐烦,跑到警力充足的狄更斯城来主动送死,士兵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儿松懈。更主要的是,他们明知道现如今在外面蹲着的这一大堆子,全是些没有油水的主儿,就算使劲敲也敲不出个屁来,犯不上出手。
因为都有着相同的目标,所以五湖四海的少年们很快便三三五五蹲拢,攀谈起来,口音虽然五花八门,却都一致地充满了对明天的憧憬。星期五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不知不觉间便趴在地上睡着了。
※※※
…………
“山知了”
“到!”
“星期五”
“到!”
“红萝卜”
“到!”
“四更半”
“到!”
“菜青虫”
“到!”
…………
考试过程并不如他想象中轻松,非天才掉到那里都还是非天才。但星期五总算也涉险过关了。只是这些过关的弟兄们名字不知怎么搞的,一个比一个绝,弄的就跟前世搞网友聚会似的,全是些特另类特没建设性的名词。
最后听到一个叫做“三月八”的,本来已经快要忍不住笑的星期五,实在是不可控制地捧腹大笑起来。
本自命题作文主要角色之一星期五大人的修道院生活,就这样在被关禁闭和禁食的一天中开始了。
※※※
在修道院里呆完第一个月之后,星期五终于弄明白,为什么十月老头念念不忘这狄更斯城修道院,还有事没事一天七八次劝说他来考修道院了。因为这个世界的修道院压根儿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修道院,和他前世的印象完全是两码事。
这个世界的修道院实施开门办学的主要目得,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培养神父或者是僧侣。初来乍到的时候,倒是很容易被他的这个禁止那个不准的院规唬住。但只须挺过开头这段新人新猪肉的日子,你便会发现,修道院其实是主要为培养文吏而设的国家教育机关,神官和僧侣只不过是其中的副产品罢了,虽然这副产品产量并不算低。
在这个世界这个国家里,上层的官员清一色由大大小小的贵族来担任,但基层里诸如文书,税官,刑名之类的小吏,各个大大小小庄园的管家,却都是要平民或者是贵族破落户去做的。而这些人,基本上全国大大小小的修道院。
并且,只要你有本事考得进来,进来之后又每年都能考出至少良的成绩来保证自已不被当即扫地出门,整个驻院期间共五年的一切生活费用是修道院全包全揽的。
所谓修道院,实实在在是个无聊文人少年天才混饭吃的人间天堂。
搞清楚这一点之后,星期五突然之间开心快乐起来。本以为从今以后要出家当和尚,天天鹅毛豆腐,原来全是误读。
※※※
修道院的课程相当繁重,要背要记要写要算的东西相当地多,不过对于星期五来说,倒还算容易应付,虽然成不了天才,但他现在还是多少和旁人不同,根本上就是一个拥有成年人分析力少年人记忆力的另类。
修道院里还开有一些特别课程,那是供学有余力而且立志要当僧侣的少年们去搞搞正的,星期五余力是有那么一点,但是这个这个僧侣么,他老人家自然是敬而远之。所以每天里修习完必修课程后,他就空余出来不少时间,而狄更斯修道院院规里又有这么一条学员不能随便外出的规定,于是,他老兄就只有靠跑到图书馆去看书来杀时间了这一条路可走了。
实际上,星期五也确确实实地需要知道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资料,狄更斯修道院图书库藏也足够丰富,让他可以不时换一回口味,不至于看书看到无聊。
因为每天在图书馆里跑进跑出,用不了几天,星期五就和年老的帕格尼尼神父,狄更斯修道院图书馆馆长,一个非常博学的老头混熟了。每天在书海里扑腾过一阵子后,他总要和帕格尼尼聊上那么一回天。
老神父告诉了他不少书上没记载的东西,兴致来了的时候还会给他吟唱一些很长很长,曲调还算优美动听的吟游诗。
日子就这么淡如白开水般一天一天过去了。
这个世界的轮廓也渐渐在星期五的大脑里清晰了起来。
※※※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村子,村子里住着个老猎人和一个小猎人。
这山叫做八万大山,是把整个大陆一分两半的阿尔罕布拉山山脉南部的一个支脉。村子就坐落在八万大山主峰南面的半山腰上,面南背北。整个山上,类似的村落,大大小小总有百十来个。
山脚下,不远的东边有个小小镇子。沿着镇子往东南,走上百八里山路,有个名为高更的小城。从高更往南偏西走三百余里,即到达号称南方第一繁华城市的理想国南郡郡治所在狄更斯城。南郡出产上好精铁,狄更斯城更是处在大陆公路中枢,商业发达,民间富庶,历来是理想国皇帝最宠信亲王的领地,现任领主正是理相国三王子库力亲王。

由南郡往东北,行程千里,即抵达理想国王都,天下第一坚城都庞贝。这是大陆上最坚固的城池之一,已历经千年烽火而不曾有过崩坏。皇帝图林四世就居住在这城里,现年六十余岁,已在位四十一年,修道院里一切资料都记载说这位陛下十分爱民如子。
理想国往北,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北麓山脉。千万年来,北麓山脉都是矮人的领地,大陆上超过半数的矮人定居在此。麓左,是个称为天神之镜的超大型湖泊,湖中有个大岛,是精灵们的居住地。麓右,是冰雪森林,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一直往东延引到海滨。
北麓山脉、镜湖、冰雪森林三者的连线,把理想国所在的亚斯图利亚斯右大陆,切成了五比一的两份。山南是五,为理想国,山北是一,为半人马大草原。广袤的森林和草原上,散居有许许多多兽人部落。
在右大陆正东部,理想国有一个很大的沿海飞地。其它东北东南沿海,是一堆大大小小的城市国家。
由狄更斯城沿着大陆公路,由好运大峡谷西出,即为乌托商业都市联邦。联邦上方,是一一片极其广阔的沙漠地带。巨大的沙漠紧贴着阿尔罕布拉山脉,一直往上延伸至名为死亡之海的大海边上,几乎占了整个亚斯图利亚斯左大陆的三分之一。沙漠中活跃着一种叫做沙民的凶暴种族,已经几百年没有人类进入过沙漠深处了,更没有人有知道沙民们的风俗习惯。
在乌托联邦西南的巨大半岛上,连绵着恐惧之森。恐惧之森外围,亦有着不少的兽人部落定居。至于恐惧之森,那是整个大陆的一个神秘去处,其最深处,也许自创世以来,还从无人类足迹。
由联邦主城乌托邦出发,绕沙漠而往西北,历经十数个小国,数月可达神圣桃花王朝。王朝东面濒临大沙漠,西面是一片戈壁滩,荒无人烟。戈壁滩中有一个长达三千里的巨大峡谷,峡谷里生长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命——龙。王朝的北面,是巨魔们的领地。
整个大陆四面环绕无边无际的大海,传说中,在海的极南之处,有着人鱼的王国。
人类是大陆上最强盛的种族,占据着大陆上所有丰美的土地。
理想国,神圣桃花王朝,乌托商业都市联邦是大陆上最大也最强盛的三个国家。理想国是个封建制国家,国内除了王室之外,还分封有大量的大中小诸候。乌托商业都市联邦由四十多个大大小小的联邦共和国构成,国家权力掌握在议会手中。神圣桃花王朝的领土是三个大国中最小的,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
除开三大国外,大陆上还有一些比较小的二流国家,另外还存在着一大堆星罗棋布的小城邦。
每一本书上都记载有战争,不管它采用的是记事还是议论的文体。帕格尼尼告诉星期五,很多书上还来不及或还不敢写上的,最近最大的战争是十七年前结束的理想国与东南的洛基城市邦联之间长达十年的黑珍珠战争。
那一场持日旷久的战争的结果,是理想国得到了一个巨大收税基地和一大批小国的依附,国力大增。但是,当时还很年轻的帝国皇储也在这场战争中丧了生。
战争与和平,或许就是世界永恒的主旋律吧。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傍晚。
夕阳斜照下,黄昏中的小树林虽然略略带了些儿苍凉,但总勉强还算得是道看得过去的风景。星期五吃过晚饭,象其它的学徒一样一面心满意足地剔着牙,一面抄着手,在修道院里唯一的小树林中优闲散步,嘴巴里还叽叽歪歪地哼着小曲儿。
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只兔子从背后袭击了他。
“你肯定是只兔子?”
“我对天发誓。神父。”
“把他放在我床上吧。”
“是,神父。”
三月八和四更半毕恭毕敬地转身离开,捂住嘴跑了出去。然后,帕格尼尼神父只听到自已的居室外爆发出一阵大笑。
从帕格尼尼神父的床上爬起来,星斯五心里用自已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那只该死的野兔。他很清楚地知道,明天自已将会成为全修道院的笑料——世界上第一位因为兔子袭击事件而晕倒的男人,再加上此事由一个连名字都叫做三八的小男人来进行现场直播,事后重播,想不轰动都难。
他也不想想自已打了十几年猎,光打到兔子却打不到别的野物,这也太侮辱兔兄兔弟们的智商了,它们铤而走险或买凶杀人都是很合情合理的。
天色已经很黑,该是掌灯时分了。
只见帕格尼尼神父拿出一支蜡烛,然后伸出右手,手心向上,口中轻轻呢喃着一种很奇异的声音,随着奇异的声音,他手心里慢慢出现了一团小小的,跃动着的火苗,就象打火机火焰般大小,看起来却圆润灵动得多,左手持着蜡烛伸了过去,就着手心里的火焰点燃,之后右手心里小火苗就在一阵轻轻跳动中熄灭了。
这一连串很熟练的动作全部落在了星期五的眼中,他张大了嘴巴滴着口水看着这个修道院首屈一指的博学老头。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魔法。”
博学的老神父很平静地说。
※※※
从星期五平生第一次看到魔法的存在,到他成功地施放出第一个魔法照明术,中间整整隔了一年。
之后他学会治疗术的时间就要短得多了,只不过用了三个月。但再之后直到他离开修道院,他却都再也学不会任何一个新魔法,咒语倒是能熟练地背出来不少。
按帕格尼尼的说法,星期五在魔法的学习上并没有什么天分,不过也还算过得去。至少他不会象大多数人那样一辈子都学不会那怕一个最基本的照明术。但星期五能够脱离魔法触媒独力施法的时间之短却让帕格尼尼吃惊。
开始学习某个魔法的施用时,除了要记忆一堆长到象泼妇骂街的咒文之外,一般都要利用魔法触媒。比如照明术就需要用到硫磺和蛛丝。直到法师对这个法术的熟练度高到一定程度,才能离开触煤去施法。可是星期五在学会治疗术的当天夜里,就已经很成功地光用咒文就让红萝卜的伤口成功愈合了。
至于为什么红萝卜DD半夜里会无端端多出一条伤口这件事就要问一问星期五GG了。第二天他交给帕格尼尼老师的实验报告虽然有意忽略了这一点,但还是受到了一次非常严历的思想品德教育。
弹指间,五年就这样过去了。很快星期五及其同年们就会被修道院扫地出门,除非能通过僧侣等级考试并且愿意今生成为一名神职人员,否则都必须服从修道院的分配。
沉默的大多数们,基本上会分配到个某个深山老林里的某个小贵族山庄去当一名管事,混他娘个饭碗。至于那些舌头大人头大拥有各种各样人情的,便会分配到各个城市去当小吏,或者分到大贵族家里去博个有朝一日家里鸡狗都做神仙。
这一年,除了星期五,他的同年们都在上窜下跳明里暗里巴结地主管神父,希望能分到一个好去处。而星期五,他安安静静地不窜不跳倒并非是因为他清高,而是他早已经私下走通了帕格尼尼神父的路子,帕格尼尼神父愿意出面请求院方把他留在修道院里,当已经年老的图书馆长的助理。
※※※
就在这一年。
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些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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