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已经等了很久，一见到肖扬进门，就急不可耐地问道：“猪倌儿，这都好些天了，你小子一直躲我，是不是有啥事儿？有的话也该我透个底啊？”
“啥意思，我咋就不明白呢。 ”肖扬躲躲闪闪装着糊涂。
“扯蛋，猪倌儿，我认识你时间不算短了吧，当初进队时的那个小屁孩儿现在长大了，是中校中队长了，能耐了，也会装疯卖傻了！哼哼，你小子长了几根毛老子都数得出来，”老郑收起皮笑肉不笑的讥讽盯着他，语气森森地来了一句：“你小子这么瞎闹腾，该不是为了‘蝎子’吧？”。
“少他妈乱球猜，是老子自己不想干了，我烦了，我累了，就想回家结婚生孩子过我的小日子……”
肖扬暴怒地跳了起来，可劲儿嚷嚷着。
“我就知道是这事儿，瞧瞧你这破习惯，多少年都改不了，一被拆穿就是这球反应……”
老郑根本不理会，颓然坐倒，垂着脑袋喃喃自语。
肖扬也一下子泄了气：“你狗日的咋猜到的？”
“上个月，你从海城回来后，就觉着你情绪有点不对劲，强颜欢笑可笑得也忒他妈假，脸黑得象裤裆里的那玩意儿，蔫的......老子也是特种大队的兵，还真当我是傻子？不是‘蝎子’还他妈能是谁？快说，‘蝎子’到底咋了，碰到啥麻烦啦？”
老郑精准毒辣的眼光让肖扬无话可说。
“死了。”
艰难地吐出这个字眼，肖扬就垂下头紧紧抱住脑袋。
“放屁，他会死？‘蝎子’也会死？”
老郑被刺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睁得血红，跳起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呼哧着粗气的脖子上，一根根迸跳的青筋蚯蚓般蠕动着：“这不可能！你他妈的小混蛋，再敢拿这事儿开玩笑，老子活劈了你！”
“电话打不通，我去了他的住处，邻居都说有好几个月都没见着本人了，后来，我找到单位去，他们说师父几个月前就死了，酒后驾车，车祸，人早就烧掉了就寄存在西山公墓，我不肯信，就自己去找，可我真看到了他的名字，还找到了寄存的骨灰盒，那里面装着的确实是......”
沉默，流泪，似乎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过了半晌，老郑撸了撸鼻涕，闷声闷气开口问道：“看来，你把一切都已经想好了，也好，说说具体打算吧。”
“回去是肯定的，我不能眼睁睁......至于怎么搞，还没打算，但去之前我得先脱了这身军装，现在有点麻烦，周副司令好像盯上我了，想一下子离开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他怎么会知道？高大告诉他的？”
“不会，我看高大都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个老头，你又不是不清楚，神着呢，今天他一边翻档案一边把我琢磨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敲打了我一句，让我别管闲事。”
“小子，听我说，你不能去，你目标大被很多人盯着呢，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走得掉，更不能让高大知道，否则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这样吧，我过一阵子有休假，大不了我脱军装，反正我这残废，早就该离开了，我去！如果还不行，你再去想其它辙……”
老郑还要继续劝说，但马上就被肖扬恶狠狠地打断了：“不，我是他徒弟，这事只能由我去，你他妈的别管！”
老郑大怒，立刻反唇相讥道：“徒弟算个球！我和他几十年的过命交情，还比不过你这小兔崽子？告诉你啊，没你什么事儿，给老子靠边站滚远点，一边儿凉快去！”
“我不准你去！老东西，你真以为拖着条断腿还能比我强？就是‘蝎子’在，这会儿也不敢说能稳赢我，靠，卑鄙！”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腰腹间传来，让肖扬痛苦地弯下腰一阵干呕，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最信赖的老郑大哥，竟然会突然翻脸动手，还下了黑手！
老郑的一记重拳，如同一柄铁锤，狠狠地砸碎了冰面，激起了肖扬死死压抑多日的怒涛！
愤怒不可遏止地积聚着，满面戾气的肖扬缓缓抬起头，面前的这个人，这个瞪着通红的牛眼、恨不得把自己立刻毁灭掉的、带着浓烈血腥气息和复仇的狞厉面孔，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泰山崩不变色的老郑？
“老子好歹也当过你师傅，会不比你强？小子，不是看你还没播种生根，刚才就一脚废了你了，卑鄙？嗬嗬，卑鄙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特种兵面前只有生死！你他妈的还嫩得很，就让老子今天给你再上一课！”
他一边骂一边再次疾冲过来，抬起那条精钢骨架的残腿把肖扬猛然踹翻在地。
“妈的，瞒了老子这么久，还敢揭老子的短，是残废又怎样，老子一条腿也能摆平你这个臭喂猪的！”
老郑一边狠揍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脸上的眼泪，早已被兴奋和狂热所取代。
肖扬下意识地紧紧护住要害，在老郑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下苟延残喘，疼痛似乎并不剧烈，可他的心却在流泪，在滴血，为蒙冤遇害的蝎子，更是为了面前近乎疯狂的老郑，他选择了用倾泻愤怒的方式想要再次保护住自己，就像以前他们曾经多次做过的那样......
可是老郑，你是否想过，你认为自己无法逃避掉的责任，我又怎能自愿放弃？你是否知道，当初，在我听到那个噩耗时，何尝又不是震惊到几欲疯狂，和你一样，我赤红着眼睛捏紧了拳头，绕着公墓不停地兜着圈子，一门心思想要找个对象“对锤”上一通，可我找不到，只能流着眼泪去蹂躏一棵树干......
好吧，既然我们都需要一场倾泄，需要吐出那口压抑了我们很多年的闷气，需要证明自己的存在，那么，老兵，就由我来击败你吧。
佝偻在地上，肖扬低头缩肩右腿猛地发力一蹬，身体急速向左前方窜了出去，也避开了尾随而来的重重一击......他回过身来，学着老郑的样子，兴奋无比地嘿嘿狞笑起来：“老东西，刚才让了你三拳两脚，免得说我仗着年轻欺负老弱病残，可现在，休想我再对你客气！”
被彻底激怒的老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暴戾的他不肯再等对方继续说下去，低声咆哮着冲了上来抡圆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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