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特工沙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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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一句笑骂,登时便如对士兵们施了定身法傻愣愣地动弹不得,唯独那个神神道道的老特工,起初的短暂惊喜过后,就又恢复了那幅波澜不惊的妖道德性,口气淡淡地说道:“营长,你还没下命令,哪怕是真要去见马克思,我也是得先绕绕道的。 ”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里面,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高大收起了笑容没说话,猛盯了他好一阵,才叹了口气:“毒狼,南疆一别这么多年,你可比过去更深沉啦,怎么样,没少遭罪吧?”
过,也没吃亏。”
两个老货对视一眼,沉默了几秒钟,又同时爆发出一股大笑,笑得那个欢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光士兵们,就连被吓得缩回各个屋子的那帮警界大佬,也闻声纷纷探出头来面面相觑,犹豫着该不该走过来见见面......
“老营长,今天来这里是接人来了吧?”
收起笑容的沙朗意味深长地聊起了正事,字眼用得也挺讲究,偏偏还没搞清状况的高大不领这个情,俩大眼珠子朝对面那帮警察一瞪,嘴里就可劲儿嚷嚷开了:“接人?哼哼,扣了我的兵还给打了一顿,接走就能完事儿啦?不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没完!哎,我说毒狼,你小子不是那......什么,怎么会在这儿?”
“老营长,这事儿嘛,咱进屋说去行啵?还有啊,这帮兄弟们,我也是老营长的兵,你们也别杵在野地里喝露水啦,都进屋吧,刘厅长,找个屋把我这帮战友安顿了吧,他们都是来看我的,有方便面没,有就给泡几碗热乎热乎......”
不由分说,沙朗拽着高大的袖子就踏进了小楼,还给肖扬使了个别有意味的眼神,对老特工连消带打这一招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少校,急忙招呼着弟兄们进屋,极其隐蔽地打着“任务结束”的手势,暗示大伙儿快把攥在手里的牛皮腰带给系上......
不得不承认,高天易这一向精明的老货弱点也很明显,尤其是经他手带过的老兵,就像沙朗之类的江湖老油条,踅摸他的心思是一猜一个准,反正,半个小时以后,当他在老特工和那个满脸堆欢的公安厅长簇拥下,红光满面迈着八字步走出会客室的时候,嘴里当即就恬不知耻地又可劲儿嚷嚷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猪倌儿,瞅瞅你这熊样儿,才拈了俩烂虾米就恁狼狈,这不是扫咱们闪电的面儿嘛?算了算了,回去老老实实练练本事去,老子抽空再好好拾掇拾掇你,免得以后出来丢人!”
对老流氓无耻霸道作风认识更为深刻的肖扬,只能深深垂下脑袋幽怨自怜,老老实实听着这两个老货耍嘴皮子斗心眼。
“老营长,咱们部队这些年变化可真不小啊,尤其这帮兄弟,虎彪彪的多瓷实,瞅着就从心眼里喜欢。看得出来,您的日子过得挺滋润,让我眼红啊!”
沙朗那两片薄薄的眼镜片后面,闪着一串串捉摸不定的光芒。
“嗐,一帮子乡下蠢汉,打打杀杀出点傻力气还行,像你们那一行的细致活儿,那是绝对绝对干不来的!”
想也不想,老流氓当着这么多人张嘴就来,听得一群军官几乎集体背过气去,而那个阴险的老特工也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更盛:“老首长,瞧您说的,实在是过于谦虚了,像肖扬兄弟这样的人才,我们这尊小庙,自然是请不来的,不过,老首长,肖少校虽然立了功,可那桩命案还没查清,您看是不是......?”
“那可不成!这小兔崽子,周副司令已经点了名让他出趟任务,下午就得走。至于那桩麻烦嘛,没事儿,沙朗,你们慢慢查就是,需要的时候我就把他亲自给你押来审问,怎么着,这么安排你还不放心?害怕他给跑喽?”
“哪里哪里,在老首长的手下,绝对比关进监狱甚至是放银行保险柜里还稳当,这么着吧,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势单力薄,老营长刚才不是答应借几个兄弟帮我几天嘛,肖少校看来是挽留不住了,那您看......?”
厉害!
都他妈的不省油啊!
面对老特工厚颜无耻大敲竹杠的卑劣行径,肖扬歪着个脑袋干着急,当着很多人又不好明说,只能一个劲儿使眼色,偏偏高大还会错了意,微一沉吟就开口命令道:“范群安!”
“到!”
贩子一个跑步立正,还冲肖扬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兄弟,为了保住你,哥哥我豁出去了,不就给这老特务打两天短工嘛,咱老范认了!

肖扬差点气晕过去,而高大的大嗓门也干脆利落地响了起来:“命令!范群安从今晚随行队员中挑选五名精干战士,携带随身武器配合总参侦察员沙朗行动,三天后,也就是11月17日中午十二点之前,准时归队!完毕!”
高大离开得新愉快,一副心安理得的嘴脸,透过车窗,沙朗笑得也很开心,眼镜片上绿光闪闪。
半个小时后,已经进入盘山公路的铁甲吉普车厢里,响起了一阵如同闷雷般的咆哮:“早就放了你啦?妈了个巴子的,你他妈咋不早说?奶奶滴,沙朗,小王八蛋比过去更毒了啊,玩到老子头上来了......”
“那,高大,咱打个电话把人给喊回来?”
“喊个屁!落到他手心里,你喊得回来吗?算了,他也可怜,走到哪儿都是孤身一人,就当咱自带干粮替总参扶贫了吧,以后总有咱找回来的机会!”
“高大,这个沙朗,究竟是什么来头啊?未必还真是咱们大队出去的?”
听到肖扬这么问,高天易立刻忘记了不快,眉飞色舞地挥着大巴掌炫耀了起来:“那可不是,都是咱老高的兵!猪倌儿,说起功夫本事,那你师父没的说,绝对是头一份,可要论起临机应变阴狠毒辣,嘿,蝎子也得怵毒狼三分啊,要不然,总参的何飞能看上他?他们俩,是咱老高的两张王牌啊!猪倌儿,你觉得他人咋样?”
肖扬闷着脑袋想了半天,翻来覆去只憋出来俩字儿:“很妖。”
几天后,贩子把人顺利带回了大队,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谁都看得出来,虽说高大被老部下摆了一道,可他打心眼里还是很记挂那位老特务的,嘴上骂几句,也不过是草草遮掩一下心里的那份“软弱”,再说,擅自带兵冲击国家警察机关的罪名,还不是那个沙朗给出面摆平了?
后来,军区还是知道了这桩“家丑”,是高大瞅准机会主动坦白的,这事儿终究瞒不住而他也压根没想瞒。据说,周副司令员先是把板子高高扬了起来,最终又悄无声息地慢慢放下了:“奶奶滴,他要不敢这样干也就不是护犊子出了名的高天易啦!话又说回来,他要不敢这么干,把闪电交给他,我还真睡不踏实!”
至于那桩蹊跷的行刺案,碍于纪律肖扬也不好多问,尤其是跟随沙朗参与了调查行动的几位兄弟,只知道有一帮子人被抓了起来,究竟都有谁就更不可能说了。
由于那个晚上有智擒匪徒的突出表现,两个月后军区给肖扬记了个不大不小的三等功,还给提前晋升了军衔。但那些都是后话了,何况立功奖励之类的他也不稀罕,军功章之类的,小半抽屉呢。
最让他兴奋的一件事,发生在回来后的第二天下午,当肖扬再次气喘吁吁浑身泥泞从训练场赶到村公所抓起话筒时,一个甜美柔和的女声宛若天籁般响起:“肖扬,爸爸,爸爸他同意了!”
“同意什么?”
“笨!”
肖扬脑袋里面还搅成一团浆糊,似喜似嗔的叶非,已羞不可抑地挂断了电话......
吃晚饭的时候肖扬还在想着叶非的异常举动,突然之间,他重重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又咧开大嘴呵呵傻笑起来......
“快看,队长咋了?”
“就是,没事儿抽自己嘴巴干啥玩意儿?怪了,还挺乐呵,很好玩儿吗?”
“嘿,瞅瞅,瞅瞅,嘴巴里还有饭粒儿呢,直往下掉渣,乖乖,不会是发羊角疯吧?”
几十条汉子全都有些傻眼,嗡嗡议论着,大惑不解地看着一头呆鸟坐在那里傻笑......胖爷探出脑袋只是瞥了一眼,立马就吆喝起来了:“我说,你们都瞎猜些啥呀?猪倌儿咋了?嘿,青瓜蛋子们,不懂了吧?你们再仔细瞧瞧去,谁要是能从他脸上瞧出俩字儿来,以后政委就不用再为他的个人问题发愁啦!”
是的,猪倌儿恋爱了。
这一年,他二十九岁。
陆军特种兵少校肖扬,一边甜蜜无比地想着一位刚刚邂逅的少女,一边咬牙切齿地发下了最最恶毒的誓言:哪怕是燃烧自己人工发电,也要让那个名字叫做叶非的姑娘,被自己火热的狂暴吹得尽情欢舞,永不停息……
那天晚上,弟兄们一致评价说三中队长的琴艺大大退步了,情绪足够高亢但音符音阶错误频繁,连大黑都听得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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