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猫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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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绝早,金台领田真、率太山、骑天马、架灵车辞行,白景泰带着无邪直送到京南十里的离亭。
这离亭建于惠济河畔,京中人士送别亲友多在此处。柳永词《雨霖铃》中“寒蝉要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便是描绘离亭送别的情景。
此刻无色尚早,送别之人多未来到,亭中只有一对设摊买茶点的翁妪。
金台拱手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贤弟就请止于此处。为兄告辞了。”
白景泰黯然道:“小弟也不敢耽误兄长行程,就请到亭中,小弟以茶代酒为兄长送行。”
两人相携步入亭中,要那老妪斟茶两杯,相对一饮而尽。白景泰原本以为路边茶摊,也没什么好茶,哪知入口清香,回味无穷,不禁微觉奇异,而且发现摊上摆放的各种点心也很精细,就要那老妪包几样来带给田真路上食用。
就在这时,随着亭外天马一声长嘶,金台一脚将茶炉踢翻,出手如风,将烹茶的老翁提在手中,低喝道:“夏监丞,你千里追蹑,到底意欲何为?”
白景泰一怔,面前这个老翁弯腰驼背,满面皱纹,与那个奸滑鬼祟的下三滥实在是半点也联系不上。
那老妪也惊道:“客官,这是何意,若不放手,老太婆可要告你欺凌老人家了。”
金台抓住老翁的手不放,斜睥老妪,冷冷道:“‘妙手平嫂’的易容术虽然出神入化,掩去了此人面貌,却掩不去他自身气味。天马屡次被此人侵袭,闻到他的气味,便生警觉,你是休想骗得过金台的。”
老妪听了,忽然格格而笑,看她的容貌,也不会比那老翁小上几何,听声音却很娇嫩。只见她在面上一抹,白发皱纹齐消,露出一张中年妇人的面庞来,看样子年过四旬,但徐娘半老,仍有风致。
妇人对金台笑道:“小妇人还以为金相公法眼如矩,识破了我的易容术,原来是另有玄机。”又对那老翁说道:“下三滥,你也听见了,你之所以被发现可不是我易容术不到家的缘故,说好的佣金,一个子也不能少。”
那扮作老翁的下三滥知道狡辩不得,在金台的掌握下,突然含胸低首弓身,暗藏的背弩发射,三枝短箭闪电般地射向扣住他脉腕的金台。
下三滥要害受制,全身劲力已失,谁知道竟能以背藏的弓弩发射暗器,距离如此之短,又是促不及防,以金台如此武功,也唯有松开抓住他前胸的手,侧身躲开飞箭。
下三滥此举也不求能够射杀金台,只要这一脱身之机,纵身向亭外飞掠而去。
只是他刚跃出数丈,忽然背后一道森寒之极的剑气涌来,刹那间罩住全身。他再不敢轻举妄动,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只见金台站在原地并未追来,但手中冷月剑隐现,剑势已罩定他。
金台、白景泰一直认为下三滥与浪埋、陶醉等人同伙,蓦然在京师重地见到他,只怕尚有高手潜伏于左近,金台立即运起剑术中至高无上的驭剑之术,举剑遥对于他。白景泰也拔出烈阳刀逼住了那个妇人。
下三滥当日在鼠来宝的帮助下,在凤凰寨从白景泰手中脱逃。也曾追蹑在他身后来到紫山隘上,亲见了金台施展天遁剑大展神威,吓得放弃了趁乱盗取天马的想法,逃下山去。
他潜伏在清涧城外眼见金台骑着天马南行,终又心有不甘,一路追随而来,还想要循机盗取天马。下三滥自知相貌特异,很容易被金台发觉,不惜重金聘请妙手平嫂为他易容改装,不想虽然瞒过金台的眼晴,也未能瞒过天马的鼻子。
下三滥亲眼所见金台驭气飞剑击破浪埋等人,很清楚自己稍有异动,必定要被立斩此剑之下,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金台冷然道:“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意欲何为?”

下三滥在金台剑势的笼罩下,既不敢逃走,也不敢说谎,涩声道:“小人只是个盗马贼,千方百计想要谋取的是金相公的龙驹天马。”
金台又问:“你与浪埋诸人有何关联,还有多少党羽潜入宋境?”
下三滥忙道:“金相公必定看出,小人本是鼠族中人,世以偷盗为生,与那些杀人放火的强盗绝没有联系。”只怕金台不信,又补充道:“妙手平大嫂与敝族颇有生意上的来往,她可以为小人证明,只有谋取宝马之意,并无谋害各位之心。”
那妇人平嫂说道:“金相公应该知道鼠族内有严训,绝不允许谋财而害命,下三滥确与相公的仇敌没有关系,否则小妇人也绝不敢接这趟差事。”
金台横了她一眼,冷笑道:“俗语有‘有钱能使鬼推磨之说’,金台虽没见过,但你这只猫人竟会替老鼠说情,又不知得钱几何?”
平嫂笑逐颜开,说道:“猫鼠本是一家,你想若没有老鼠要我们猫作什么?鼠族终年供贡于我,小妇人多多少少该作点事情。”
白景泰听说她竟是猫妖,只怕方才茶中有毒,又着了女人的道,将刀逼近平嫂的咽喉,喝道:“你现茶中放了什么毒药,快点交出解药。”
平嫂忙道:“小妇人只在茶中放了些香料,那是无毒的,只是服用后身体长时间散发一种气息,以便下三滥能够找到金相公。”
金台听说下三滥与西夏人没有关联,面色顿缓,念及他无甚大过,便收回冷目剑,放他一条生路。
下三滥得以脱身,却不立时远遁,逃出十数丈藏在一棵大树后,料想金台的飞剑击不到他,又高声说道:“金相公虽然今日放过小人,小人还要尾随南下,誓将天马夺到手,有言在先,不要说我忘恩负义。”
金台微怒,喝道:“你这厮若是还敢觑觎宝马,再来罗嗦,有如此树。”
右手陡的一扬,随着一道雪亮白光闪过,下三滥用以藏身的大树突然齐腰而断,整个树冠摇晃一下,轰然倒地,激起半天尘埃。
下三滥吓得咋舌不已,知道金台的冷月剑只要再向前递出数寸,自已的脑袋也是不保,不由得仰天长叹:“我盗马是一死,不盗马也是一死,终究是要一死,金相公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小人。”
金台对着这样一个死缠乱打的“小人”也是发作不得,只好劝道:“爱惜宝物之心,人皆有之,这龙驹乃是大宋边军统帅狄青将军赠送于我,算是有主之宝。你几次来巧取豪夺,已是不该,而且鼠族一向标榜是‘盗亦有道’,几番不得手还存觑觎之心,便是失去道义了。我告诫你还是放弃盗马的想法,否则不但徒劳无功,还要惹来杀身之祸。”
下三滥听了这一番良言相劝,不但没有警醒,脸上还露出悲愤之色,抗声道:“这天马本是我们鼠族先找到的,便应该是我族之物,你与狄青都是后来者得之,我不过是取回应得之物,怎能算是失去道义的盗贼。”
金台奇道:“此马本是狄元帅在一年前于贺兰山下降服的野马,费了好些力气才驯练成为军马,‘狄青降龙’的故事在大宋党项军民中都是广为流传,你怎能诬为己有。”
下三滥反问道:“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仅产于西方的大宛国,如何会在贺兰山下出现?”
不待金台回答,恨恨道:“那是因为是我们鼠族一路驱赶而来,两年前我们族长在大宛国发现此马,汗血宝马己是罕见,而纯白更是亘古未闻,于是命身为鼠中长老的我的父亲降服天马,却因此丧了性命,我受他遗命万里追踪南下,费了无数心力,却每每失之交臂,那想到贺兰山下意外为狄青意外所获。”言下恨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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