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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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东成未想到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老人竟会是威震天下,与狄青并称于世的大宋名将,忙躬身施礼道:“当真是种大人,家父也常提及你的高义,此次我等护镖前来,临行时家父还曾叮嘱,有机会要拜望你老人家。”忽又悲声道:“只是未曾见过大人,武威镖局已有半数遇难了。”
种世衡叹息道:“也怪老夫近日忙于筹备榷场,疏于防范,给了西夏人可乘之机。”顿了顿,又迟疑道:“只是神风军乃是西夏第一精锐之师,长途奔袭数百里,图谋必定不小,如何会屠杀这数百边民而暴露了行迹,此事令人费解。”
这时,一直在街边查看被杀边民尸体的智缘忽道:“种城主,城中百姓不是死于西夏人的刀箭下,他们在身中刀箭之前,就已经被吸取了精血而亡。”
众人大为惊奇,围过去看,只见智缘正扶起一个右臂被斩断的边民。智缘道:“诸位请看,此人虽被斩断一臂,但断臂之痛还不足以让一个壮汉身死,真正的致命伤在这里边。”
众人随他手指看去,只见死者颈中、肩膀多处有针眼血痕,若不加意寻找,谁也注意不到。
见众人都不相信这针眼可以致命,智缘又解释道:“诸位进城之时,都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可是有没有注意到这城中尸横遍地,却没有血流成河之状。你看这人被斩断一臂,本该血流如注才是,断臂之上,却没有多少血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死者在被斩断手臂前,身上精血就已经被吸取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护卫青龙奇道:“若不是西夏人所为,又会是什么人呢?”
矮卫士玄武出身市井,颇知江湖典故,道:“江湖传言‘阴风消肌,血雨附骨,’据说邪道妖人修炼邪法妖术,就喜吸人精血,会不会是这些人干的。”他天生胆小,说到这一番话时,只觉脊背发凉,好似那妖人就要出来吸食自己的精血,声音也发颤声了。
胖卫士白虎则白虎胆气豪壮,大声道:“我查过城中遗落的刀箭,确是西夏神见军的,这些人若是先死,西夏人为什么要斩杀死尸?”
瘦卫士朱雀则道:“应该快去追击逃走的西夏人,若能生擒几个,也能解开这里迷团。”
各人莫衷一是,种世衡忽道:“大变将生,必有异端,看来边塞又要发生大的变故,我们还是暂回青涧城,早作准备应变才是。”
智缘法师点头称是,道:“宽州城颇多古怪,城主身负保国安民的重任,不应久留险地,还是回到清涧城主持大计才是,此城异事就由贫僧来查知。”
向武东成问明西夏人退走的方向,又道:“贫僧查看清楚后,再返回清涧城,报以城主。”出北门追踪而去。
种世衡等人在城中又巡查一圈,见确无生还之人,才上马欲返青涧城。
武东成见日已西斜,要他守在这死城里过夜,也真是不敢,忙道:“我随种城主一同回返,也好迎迎镖局之人。”
正在这时,耳听西门外马蹄声响,有人纵马疾驰而来。武东成喜道:“佟镖头他们总算是回来了。”
迎上前去,果然看到总镖头佟百川策马狂奔而来。武大少正自欣喜,却见奔近的张镖头混身浴血,神色惊狂。
武东成忙拦下他,问道:“佟镖头,发生了什么事?其它人呢?”
佟百川神情狂乱,大叫道:“狼群来了,我们遇到了狼群,大家快逃!”已是声嘶力竭之下。
以佟百川的“翻江倒海”之能,又有十数功夫不低的趟子手相随,区区狼群如何会把他伤成这样。武大少只道他伤重胡言,正要查看他伤势,所乘之马长声嘶鸣,逃了开去。同时听见狼嗥、奔腾之声大作,城楼上有人大叫道:“快退回城,关上城门,狼群来了!”
武东成吃惊之下,顾不及其它,急忙退回城去,青龙、白虎两人已运力关上城门。
武东成登上城楼,抬眼望去,只见在西方的落日照耀中,腾起了一片烟尘,而就在烟尘之下,灰扑扑的奔跑着无数野狼,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只,正向宽州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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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泰、杨绫儿耽搁了一阵儿,又是一骑双乘,马奔行不快,向北追出数十里,也不见周仁杰踪影。四顾原野茫茫,莫要说是找寻西夏人的踪迹,便是向前的路径也是难辩。
杨绫儿焦急起来,恼道:“杰哥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这边塞也真是荒凉,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也不见,打听一下西夏人的去向也好。”
倚在杨绫儿怀中的无邪忽然轻声说道:“遇不到也好,这些西夏人这般残忍,我们的人贸然相遇是有危险的。”

杨绫儿一怔,觉得他说得有理,想不到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见的,正要夸赞几句,白景泰忽指西北方向,说道:“那边有烟雾升起。”
杨绫儿顺他手指方向看过去,正北偏西的远方果有一道黑色浓烟笔直升向天空,历久不散。
白景泰道:“那是边军常用的‘狼烟’传讯之法,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西夏人的营地多半就在那里。”
杨绫儿闻言一惊,忙道:“杰哥一路追来,应该就在附近,只怕要寡不敌众,我们快去接应。”
众人向着狼烟升起的地方奔近,旷野之中看上去不是很远,实则隔着数十里的距离。骑着马奔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道山岗后真切的见到了狼烟。
白景泰只怕被敌人发现形迹,将马藏于草丛中,与杨绫儿、元重和无邪伏在山坡上向下俯视。
只见山下数百丈外,一片胡杨林旁边,燃起了一堆熊熊篝火,火堆四周围着数十个负弓跨刀的西夏武士,正围着火堆默然而立。
杨绫儿秀眉微蹙,奇疑道:“这些西夏人在搞什么鬼?”忽有一阵风吹过,风中充满着一种焦臭气味,中人欲呕。杨绫儿险些呕吐出来,急忙用手捂住口鼻。
白景泰低声道:“那些西夏人是在焚烧尸体。”
杨绫儿吃了一惊,忙问:“难道杰哥已经与他们接仗?”白景泰摇了摇头,又问元重:“可曾看到你的亲人?”
元重道:“火堆旁边那个穿黑衣的妇人,就是小人的亲人。她伏卧在地,想来是受了重伤,行动不得。”
白景泰正在人群中寻找,忽听无邪轻叫了一声:“哎呀,爹爹你看,是庙里的老婆婆。”
白景泰仔细看去,被人群围在当中的果然有个黑衣人,虽然距离远了,看不清形貌,是凭这人的白发黑衣,也可断定正是昨日指引自己前往‘鬼市’的老妇人。原本以为她已死于城中,原来是被西夏人掳来这里,更加想不到的是黑衣妇人苦苦找寻之人,竟是这个名叫元重的病人。
他苦思杀敌救人之策,要想在片刻间杀死数十敌人,救下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重伤之人,非是一己之力所能完成的。
那群西夏武士焚烧尸体之后,就围在火堆旁边呼喝跳跃,一名汉子除下外衣,举起一柄弯刀,纵声而歌。
白景泰只觉这曲调苍凉悲壮,却听不懂歌词。这时伏在他身侧的元重忽然随着歌声低吟:“登高岗兮四望,野萧条兮莽荡,迥千里兮无家,游民悲其故乡,抚长刀而叹息,泣涟泪而沾衣。”
白景泰转注于他,问道:“你听得懂么?”元重低声道:“这是大漠牧人的‘思乡曲’,边塞上很多人都会唱。”
杨绫儿恨恨道:“这些茹毛饮血的野兽又知道什么是思乡情。”
这时那举刀高歌的汉子从同伴手中接过一头在附近捕获的野狼,一刀割断它的咽喉,将血涂在**的胸膛之上。呼喝跳跃的众武士也停下,如他一般除下外衣,将狼血涂于身上。
杨绫儿也不懂他们在搞什么仪式,但见这些西夏武士此刻对外界已丝毫没有防备,从背上拿来弓弩,问道:“白庄主,我们要不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白景泰迟疑道:“敌人众多,只怕难以一举而歼,还要不伤及无辜,须谨慎行事。”
就在此刻,“嗖”的一声锐响,就在那胡杨林中发出一箭,向人群中疾射而去。那名主持仪式的汉子还没有穿上上衣,被这陡然而至的利箭穿喉,哼也未哼倒地而毙。
众军汉大惊,呼喊着披衣拔刀,但那箭势骤急,一发十数箭,连环不绝,火堆旁边的武士们简直就是活动的箭靶子,避无可避,纷纷中箭倒地。
“这许多人同时放箭,难道是官军在此伏击,”白景泰正自疑惑,却听杨绫儿欢呼道:“是杰哥的‘暴雨连环弩’,可如十人同时放箭,看你们这些西夏狗贼往哪里跑。”
数轮排箭射过,一骑从林中冲出,白衣白马,正是周仁杰。
他的“暴雨连环弩”每排九箭,连发六排,共射去五十四箭之多,射倒了十七八名西夏人。这时纵马奔来,在马上将背上所负武器接驳成为一杆长枪,一枪便将一个刚爬上马背的西夏武士刺落。
杨绫儿看到丈夫出现,立刻翻身上马冲出胡杨林,未到近前,先张弓射出一弹。
一个西夏武士从周仁杰背后掩至,正要举刀力劈,被这枚遇物即燃的“雷火弹”打中,立时化成一团火焰,惨呼着倒地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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