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萨马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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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帝都的北郊,还可以听得到喧哗。
因为这里是贵族区,七大家族中有三大家族的宅第坐落于此,再加上一些中等的老牌贵族们,这里俨然成为了帝都的中心。而对于那些小贵族们来说,北区无疑是一片宝地,可惜早已经在很早以前就被那些老资格的贵族们瓜分殆尽,正是因此,北区的庄园与别墅变得无比抢手,那些失势的老牌贵族们会自觉地出售他们在这里的别墅,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新贵们的巧取豪夺。
于是,北区贵族已经渐渐成了豪族的代名词,这些贵族自觉地将他们与其他的贵族们区分开来,那些得以跻身这里的人就算是面对不住在帝都七大家族中的另三个都有丝毫不逊色的优越感。因为他们已经自己形成了一个圈子,他们自认为是最上层的圈子。简单的打个比方,今夜,作为北区贵族之一的阿诺尼摩丝家的舞会,住在北区的全部青年贵族都受邀了,而在此之外的贵族则屈指可数。于是,这些青年贵族在与别人吹嘘时就可以说:“你参加过曼蒂•阿诺尼摩丝小姐的舞会吗?我曾有幸跟她共舞过……”
而就在这里,寸土寸金的北区,就在三大家族之一莫勒尼家族豪宅的东侧,有一片地方始终闲置,顽皮的小孩都不敢爬过已经锈迹斑斑的围栏,穿越杂草丛生的院子,走进那个已成废墟的别墅。帝都人不愿谈论它,不愿提及它,甚至走路都自觉绕过这里。这是帝都地图上的一块破损,是北区贵族心中的一块伤疤。
这里是帝都的母亲们口中的“鬼屋”,里面住着专吃好奇心旺盛小孩的恶鬼。而实际上,这里只是记载着一段帝都每一个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愿提起的往事。
而现在,深夜,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迎来了它十年以来的第一个客人。
黑色兜帽,黑色斗篷,黑色皮靴,整个人笼罩在黑夜之中。
他伸出了一直笼在袖子里的双手,不同于贵族的纤细与白皙,这双手苍白,指节宽大,伤痕累累。黑色的兜帽被放了下来,散落了一头野蛮人一般纠结的黑色长发,和同样苍白的面孔。
他略微抬起头,将隐藏于阴影之中的面庞暴露在星光下,竟然异常的年轻。
他拔去门边墙上长出的杂草,拂去尘土和青苔,来回的抚摸着那墙上的刻进去的凹陷。他使劲地仰起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低落。
“十年了……”
那墙上分明刻着“马斯特玛”这个名字。
我弄错了,这不是十年来这里来的第一个客人,而是离开了十年的主人,马斯特玛家的长男,也是唯一的血脉,萨马埃尔•马斯特玛回来了。
他用力推开已经锈住了的大门,发出一声类似惨叫的刺耳噪音。
他没有理睬,径直走向了别墅的废墟。
惨叫声,哭喊声,哀号声,人群的叫好声依然萦绕在耳边,他仿佛依然能看到那地狱般的景象,而自己依然置身其中。十年前业火烧毁的废墟,现在仿佛还散发着炙热的气息。
曾经几世的繁华,几百年的风雨,现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没有人清理过,这废墟还保存着原来的痕迹,依旧是当日清晨扑灭那场大火时的景象。
一楼以上已经完全倒塌了,一楼只剩下正面的一堵墙,而侧面的那堵塌了一半,另一半似乎也摇摇欲坠,但是并不是如此,它依然如十年前一样挺立着。
他推开门,十年来累积的灰尘飘落,映入眼帘的是曾经的客厅,沙发、扶手椅、脚垫、茶几、壁炉……一如从前,只是多了岁月的痕迹,这里是火焰没有波及到的地方。
他没有挪动步子,就这样矗立在门口,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父亲死去的地方。
穿越半个大厅,推开一扇门,是那堵塌了一半的墙后的房间,是历任马斯特玛家族族长做出所有决议的地方——书房。
暗红木的书桌上刻着马斯特玛家族的族徽——盾与恶魔双翼。
书架上的书所剩无几,也许是有人曾经来过,把它们拿走了,毕竟其中有些价值不菲。
萨马埃尔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透过已经破碎的窗仰望星空,往昔的回忆一件件涌上心头。
就是在这书房里,自己刻板的父亲那失望的目光和母亲那悔恨的眼泪,萨马埃尔还记得自己那时所受到的刺痛。如今,他只记得父亲的严厉和母亲的倔强,还有自己对于这个家族的骄傲和厌恶两种混杂在一起的心情。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拒绝了父亲时的绝然,却已经忘记了那时父亲苍老的面容!

然后是一个女孩的面孔出现在回忆中。
自己曾经和她那么亲密的一起在阳光下奔跑。
自己也曾在这个房间里,看到她如此可怜的,衣衫不整的向自己哀求道:
“萨米……求求你……不要这样……”
他还记得,那时从她眸子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睛,属于一只野兽。
想到这里,他心里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感,结成晶莹的水滴从他眼中落下。
“我,萨马埃尔•马斯特玛,马斯特玛家族第十五任族长,回来了。”
微风吹过,他从空气中嗅到了活人的气息。
“你来了。”萨马埃尔依旧保持着沉思的姿势,声音沙哑且冰冷。
“主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女人出现在书房里,辨别不出年龄,看不清相貌,但从妙曼的身形和清脆的声音判断,这是一位很美丽的女人。
萨马埃尔转过身。
“那几个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克莱文•莫勒尼,依旧是莫勒尼家族的族长,帝国财政部长。”
那个女人念着一个个帝都中贵族的名字,口音很怪异,不像是帝都人,无从得知她与萨马埃尔的关系。
“柯西•莫勒尼,莫勒尼家长子,皇家骑士团长。”
“维格非•拉格朗日,拉格朗日家长子,新任瑞文戴尔魔法塔主。”
“鲁希瑟斯•美第奇,皇帝独子,摄政王。”
萨马埃尔一直平静如水的面部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了一下。
女人机械的复述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萨马埃尔只是听着,看不穿他的内心,而他也没有说话,仿佛依然在思索着。
直到……
“艾•佐迪亚,佐迪亚家族长子,帕拉迪亚区守备军官。”
“守备军官?”萨马埃尔动容了,“你确定?”
女人并不知道萨马埃尔提问的原因,但她似乎很怕她的主人会这么问,语气一下子失去了平静,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应该……是吧……我没有看到他,但是我听帝都军务部的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吧……我明天再去调查清楚……”
“不必了。”萨马埃尔挥挥手,“继续。”
也许是她太多心了,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
“菲比斯•歌德里克,歌德里克家次子,帝都警卫队副队长。”
“完了。”那女人似乎胆怯一般的看着她的主人,终于把她一直深深埋在黑暗之中的头颅抬了起来。
谈不上绝色也绝不是丑陋的面孔,是一位美女,但是一定不会给人以美貌的第一印象。
这是一个怎样柔弱的女人?
娇小的身躯,温软的语气,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也在向你诉说着她的不幸。绝对不是一个贵族,贵族少女不会以这样谦卑的姿态站立,而且,贵族少女的肤色不会是这样营养不良的苍白。
但这一切却恰好组成了这个女人的一种病态的美感,令人有一种抱在怀中爱怜呵护的冲动,或者,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一种蹂躏折磨的冲动。
而此刻,在萨马埃尔高大的身躯映衬下,在他黑暗深邃的眼神的注视中,她的身体仿佛暴风中的一叶扁舟在瑟瑟发抖。
可是她并没有发抖,但她的柔弱,那种无助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在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终于,她又怯生生地说话了。
“主人,我为你找好了住所。”
“不必了。”萨马埃尔站起身,“我就住在这里。”
“可是……这里……”她不敢说出她的下半句疑问。
“怎么了?”萨穆埃尔的语气没有变化,但她还是听出其中的不悦。
“没什么……您还需要什么吗?”
“你说呢?”萨马埃尔解下了腰中的佩剑,“做你该做的事情。”
毫无征兆的,仿佛理所当然一样的。
在月光之下,初秋的夜风不受阻碍的吹进破碎的窗。
她迅速除去了面对世界的伪装,**的站在她的主人面前。
孤单,无助的羔羊一般的洁白。
而同时令人触目惊心甚至毛骨悚然的是她洁白酮体上的一道道疤痕,遍布全身的每个部位,大腿、小腹、背脊甚至胸部,长短不一,形状深浅各异。
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又曾经受过怎样的痛苦啊!
这是一个曾经被邪恶蹂躏过的女人,或者不仅仅是曾经?
然后,她被黑夜的影子压在了身下。
野兽的喘息和羔羊的呼救压抑在废墟之中。
这是何等的令人咬牙切齿又血脉贲张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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