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北斗杯风波(下篇)双人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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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濑村长长地吐了口气,对川上笑道:“虽然日本队一胜一负,但这次却赢了韩国队。总算报了当年的一剑之仇!!而且进藤君也真争气,大盘解说很成功呢……”
就在这时,突听解说台上的进藤光说道:“大家请先不要退场……那个……下面我和塔矢亮将要与高永夏和洪秀英下一局双人棋……”
“咚!”古濑村当场倒地中。好一会儿,他才抓着川上的裤角慢慢爬起来,“那个……川上,我刚才没听清楚……进藤光……进藤光……他说什么了?”
“你真没听清楚?”川上诧异的瞄了眼古濑村的耳朵,难道是古濑村每天被主编吼得耳背了?
“是啊!”
“进藤光他说,他和塔矢亮要与韩国的高永夏和洪秀英二对二的下棋!太棒了,好有意思啊!!这局棋一定超级有意思……”
“匡当!”不能再以听不清楚而敷衍的古濑村再次倒地不起中~~~~~~
会场中果然像炸开锅一样,竟然无人离场。进藤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本想再解释一下。塔矢亮不知是何时已来到了自己身边,并且一把抓过自己手中的话筒,说道:“请大家不要乱,我和进藤与韩国的高永夏、洪秀英只是要下一盘友好的交流棋,而且我们下的是二个人的围棋,也就是二对二的下棋。只是想交流娱乐一下,胜负无关紧要……”
被塔矢亮推到一旁的进藤光脑后挂着一颗大汗珠,好交流棋?胜负无关紧要?这家伙……这家伙……撒起谎来一点都不脸红,比我……比我还要厉害……}
……
北斗杯观局室的门上一个牌子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闲人免进!”
本在会场中观棋的和谷、伊角当先冲入了观局室,“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塔矢、进藤要和高永夏、洪秀英下棋?咦?塔矢老师?桑原老师?绪方老师?森下老师?您们好!”两人问过好后,一起来到森下茂男这边找椅子坐下。
随着第一批“闲人”进入观局室,接着第二批、第三批“闲人”:越智、奈濑、芦原、门协、阿福等职业棋士也理所当然的进入观局室,大家都七嘴八舌讨论着。随即,刚进行完比赛的中国队三名选手和日本队的三名选手也来到了观局室。这时的观局室中真不知是该用“群星汇聚”还是“人满为患”来形容比较恰当。
长得一模一样的和谷与乐平也是第一次见面,两人面对面的相互傻笑着,伊角在一边快乐晕了。
观局室内基本上是分为中日韩三组,日方又约分为几位老前辈与年轻的棋士们两组。众人正焦急不耐的等待着,人人都对这场对局饶有兴致。
“呵呵……今天果然是有意外之局啊……怪不得你塔矢行洋也要亲自来看北斗杯……”桑原手中捏着一枚棋子,反复的捏搓把玩着。
“这个……”塔矢行洋没露出丝毫表情,“小亮并没有告诉我,我也并不知情……”
森下茂男看了塔矢行洋一眼,在他那张一贯淡漠的脸上,被一丝罕见的落莫沉寂所占据。不错,他嫉妒过塔矢行洋;他嫉妒过塔矢行洋在棋坛的辉煌战绩;嫉妒过他塔矢门下的人在棋坛所掀起的涛天巨浪;更嫉妒他在誉满天下之时竟然毅然抛开了一切,甘愿作一名客座棋士,如浮萍般的漂泊于世。而他森下门下的人中现在也只有进藤光在棋坛崭头露角,虽然进藤光算是他的弟子,可是他却始终无法看透进藤光所隐藏的神秘实力,进藤光的棋总是带有一丝神秘的色彩,他亦不知这丝神秘色彩会把进藤光带到另一个高峰还是另一个无法洞悉的深渊。而现在他森下门下居然要和塔矢门下组合成一组下棋?想到此,森下茂男别开眼,自嘲的笑了笑。
绪方精次又点了一根烟,“桑原老师,您既然那么喜欢打赌,我们再赌一局如何?”
“绪方……你还想和我赌吗?”桑原吐出一口烟,挑衅地凑近绪方精次的脸问道。
“是的!”
“那你想赌什么?”
“当然还是照例赌胜负……”
桑原沉吟半响,喉咙间发出一阵低笑,半垂的眼皮遮住了犀利的目光,“那么……绪方,那这一次你准备用什么来和我赌呢?再用钱的话岂不是太无聊了吗?”
“这是当然!”绪方取下了金边眼镜,小心冀冀地擦了又擦。
塔矢行洋事不关已继续慢慢地品着茶。
森下茂男一开一合的玩着折扇,还是装作没看见。
但一旁的芦原早已忍不住了,“绪方,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绪方精次对芦原摆摆手,缓缓地道:“桑原老师,若是我输了,我自愿退出今年的本因坊、名人、王座、天元、小棋圣的循环赛,桑原老师,您看这个条件如何呢?”
众日本年轻棋士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绪方棋圣,连森下茂男也瞪视着绪方,这家伙是大脑出现了问题还是酒喝多了?目前绪方精次在棋坛势头正盛,似乎只有仓田厚才能与之匹敌。他居然扬言要放弃所有棋士均想进入的循环赛,而且竟然还拿来当做赌注。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只有塔矢行洋还是优雅的细细品着茶,好像绪方精次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作者:真是深奥的功力呀,这样都没反应。)
不会吧……还要赌……}桑原星子快晕了,刚刚输掉棋的失落感也一扫而空。
那些曾经的顶尖棋士和现在的顶尖棋士……他们大脑里都在想些什么呀?}庄司心中暗暗打鼓。
本来就是赌局了……还要再赌上加赌?并且要自愿弃权已经进入的循环赛?这也太……这也太离谱了吧……原来比那四个人更离谱的人还大有人在……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冈心中暗想。
但是这唯一知道内情的三人还是紧守着口风,没露出半点异样。
“呵……呵……这个条件嘛!很有意思,不过我已经退出棋坛了,好像也没有和你赌的资本了……”桑原目不转睛的瞄着绪方精次略带疏懒的神情,心中暗骂:{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您不想和我赌吗?”绪方挑衅的凑近桑原的脸威胁的问道。这么多年了,绪方第一次有了扳回一成的快感。不错,桑原已经是个老人了,他甚至已远离了棋坛的喧嚣。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悠哉却抱持着坚韧信念的老人,就是这样一个和自己明争暗斗多年却仍然谈笑自如的老人,到他退出棋坛为止,自己却始终没有能超越他。这是绪方精次在心中不得不颓然承认的事实。
桑原缓缓地吐出了口烟,“其实我是无所谓了,呵呵,绪方,你应该还记得吧!四年前进藤光的新初段联赛。那时你我在观局室里观局,我曾经说过,再赌的话我还会赌进藤光胜。嗯,我的承诺不会改变。那么……我就赌塔矢亮和进藤光胜出……”
“桑原老师?您用什么来表示您的诚意呢?”绪方慢慢吐着烟圈。
“呵呵……如果我输了……我们家星子就退出职业棋坛……从此我们桑原家再也不过问棋坛之事……你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桑原星子当场倒地不起中~~~~~~~~~
“老师,您不要再开笑玩了……不要随便拿我的棋士生涯当赌注……这是讲究人权的社会,就算你是我老师,也不可以随随便便把我当赌注……”桑原星子快爆发了,她桑原星子岂能沦落到去当双重赌注的命。
“呵呵……星子,你急什么……你也知道,我是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杖的……无论是身在棋坛还是退出棋坛……呵呵……”桑原一边怪笑一边拍拍桑原星子的肩膀。
“您以为您能在一天之内连胜二局吗?好!虽然我并不想赌高永夏和洪秀英,但是……桑原老师,我和你赌了。”绪方精次冷冷地说道。
众日本年轻棋士相对无语中~~~~~~~~~~
“桑原老师,你所指的四年前进藤光的新初段联赛是??”塔矢行洋凝视着桑原若有所指的问道。

“呵……呵……当然就是你名人指定的对手的那场新初段联赛……你不是一直很看重那孩子吗?呵呵……那时我和绪方在观局室里打赌,我压的是进藤光……不错,进藤光的棋好像是下得乱七八糟,但是你心里应该有数……”桑原望向塔矢行洋。
“桑原老师……你想说什么?”
桑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该来的人总归要来的……”
塔矢行洋不再说话,他的脑海中又浮现然了那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人,这个人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曾经在棋坛中如日中天的战绩,本应该让他满足的,但是自从那场网络对奕后,他的心灵却出现了一种无法填充的空洞。曾多少个夜晚他独坐棋墩前,耐心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他更无数次的在心里问自己:就算曾经站在职业棋坛的顶峰,又能证明什么呢?就算曾经手持五冠,又能证明什么呢?他最终还是没有机会打败那个人。
观局室的一边乐平道:“我看就棋力上说,高永夏和洪秀英稳占上峰……”
桑原星子不服气地说道:“棋力并不代表一切的……”
赵月华从裤兜里取出一个由12岁小光做成的手机链,她捏了捏“小光”圆圆的小脸蛋,说道:“乐平,咱们中国宋代张拟的棋经说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只说境界,不说棋力的。”
乐平和桑原星子一阵晕眩,{她又要开始了……N个曰什么意思?}
赵石笑了笑,说道:“不过,月华,棋的境界是随着棋力的高低而渐生变化。棋力不相上下的人对局,胜负或许只在一念之间……既使是必赢的棋,到最后也可能会输给自己……”
……
此时的高永夏、洪秀英、塔矢亮、进藤光四人均已经来到了比赛场地。
进藤光真不知塔矢亮是用什么手段使得主办方妥协的(作者:其实偶也不知道小亮是用得什么手段的)。在这一点上他真是不得不佩服塔矢亮也不得不感谢塔矢亮。他直视着塔矢亮,似乎希望可以在比赛前寻找一丝的默契,因为在比赛中组合的二人是禁止交谈的。
面前的塔矢亮,是进藤光一贯熟稔的塔矢亮。在冷静沉着的同时,他深绿的眼眸中总是散发出骇人的战意以及顽强的求胜心态。进藤光全身一凛,回应以同样坚韧的气势和神色。{我们……不能输……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的对局。}
“进藤……”洪秀英深沉的眼眸严肃的注视着进藤光,这是棋场上的洪秀英;是个有不输于高永夏气势的洪秀英;是对胜利无限执著的洪秀英。“拜托你……不要老是揪着永夏……我洪秀英也是你的对手……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记住我的名子!”
“哎?”进藤光搔了搔脑袋,“秀英……哦……差点忘了!!”
“什么?你居然敢……忘?”洪秀英恼怒的瞪着进藤光。
……
此时围棋周刊记者古濑村来到了观局室里,严肃的脸孔为大家带来一个消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观局室中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众人所有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中间的闭路电视屏幕。
但见一只修长的左手伸出来,伸到棋盘中央。食指和中指之间,轻巧地拈着一枚黑色的棋子。那枚黝黑的棋子就像星辰般的闪闪发光,进藤光和塔矢亮如愿以偿的执黑开局先行。万众瞩目、神秘莫测的对局终于正式开始了。
“秀策的小角……这一步,应该是进藤在下,进藤在走秀策的小角?”和谷失声道。
“不会吧……这是进藤走出来的棋?”伊角亦微微变了脸色。
“既使这只是一局友好交流棋……进藤他也不在乎胜负?”越智康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秀策的小角?”赵月华诧异地问桑原星子,这两人在比赛后已经熟识了对方网上的身份。
桑原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闭路电视,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嗯……本因坊秀策是我们日本近代的一位围棋大师,他的秀策流是执黑时以坚实为主,下两循环小目,诱对方挂角,然后趁机占第三个小目。这种下法在当时没有贴目的情况下是无敌的……但是现在……”
“原来是这样……”赵月华沉思的眼睛露出智慧的光泽。“看来……进藤光正在用他的围棋说话,星罗棋布无语,成败廖无凭。”
“序盘阶段……高永夏和洪秀英在序盘阶段好像是走模仿棋,这也……太奇怪了吧……”和谷等几名年轻棋士已经在棋盘上摆起了棋局。
“塔矢和进藤也是在按对方是模仿棋来应对,不知道现在塔矢是怎么想的……”
“要打破模仿棋的格局,在初步布阵之后,在天元上走一着,这样对手就无法模仿了。进藤在第十三步下在十六之四截断,看来是准备用能使天元发挥效力的布局来对付模仿棋……”
“但是,如果黑棋走定式……也许更好……两个人的思路毕竟有很大的差异……”
“什么?黑棋挂马后……看来白棋并不想走模仿棋,白棋的16这一步是洪秀英下的吧?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年轻棋士们都在纷纷的各抒己见,桑原星子、冈和庄司这三人却只专注地注视着屏幕,并不参与到评论中去。
……
塔矢亮神情复杂的用眼睛的余光睨着身旁的进藤光。
进藤光的双眼散发着只有塔矢亮才懂的光芒。
塔矢亮知道,今日的进藤光不再是夕日的进藤光,他在日趋成熟,四年来在围棋界摸打滚爬的他,已磨炼出令任何棋士都胆寒心惊的气势,就是坐在他旁边的自己,也可以清楚感受到从他的身上传来的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种庞大的掌控力。
塔矢亮更知道,和四年前唯一不变的,是他对秀策的强烈执念,是他对秀策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执念。
进藤光……他变了……}高永夏睨了一眼进藤光,这少年现在正无比专注的注视着盘面,{进藤光,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你现在也像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了……哼!这样的你才算是我的对手嘛,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塔矢亮……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他们两个人,配合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难道他们常常在一起下棋?}洪秀英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对于高永夏,他不知该怎样形容。这名韩国新锐中的骄骄者。他可以猜透他的棋路吗?
无论如何,现在只是序盘阶段。无论如何,我也不接受失败!}洪秀英凝神思考,果断的在下方星位走了一步,这一步在稍后的几手中渐渐发挥了威力。
果然他们并不想走模仿棋……}塔矢亮继续攻占左下角的实地。
秀英,你还是奈不住了……}高永夏睨了一眼身边的洪秀英。{不过,局势还是在我的控制中……秀英,与我配合当然重要,但,最最重要的还是平常心……进藤光,虽然变强了……但是,他也有他致命的弱点。}
进藤光的行棋,犹如天马行空。他每一步的精妙计算;对局势细微处严密的分析与判断;以及所做出的应对,可以说是进不急、退不慌、攻不焦、守不虑,方寸之地,也腾挪自如。
盘面上,黑棋至今为止一直行棋的很顺畅舒服,白棋应对的却很苦。在不久之后,渐渐的黑棋的右边变成实地。总之,高永夏和洪秀英的白棋前景不妙。
塔矢亮的行棋,犹如腾龙翻浪。他的每一步棋声东而击西,顾左而及右,毫厘必争,寸土无休。论其慎密,却不失大气高远;论其稳重,却又行奇兵险招。
盘面上,已经落下一百余手。黑棋右边及右下角形成了极大的实地。而白棋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实地,总之,黑棋暂时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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