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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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该不会跟你妹有关吧?”
“完全不对,而且是错误至极,你居然回错得那么离谱,真是让我惊讶,你的前世一定是搞错南北极方向的企鹅,或是误信自己有翅膀然后坠入万丈深渊的河马。”
“你啊——”
箱彦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地说:“也该让妹妹独立了吧?”
“……”
“恋妹癖。”
“你别把恋妹癖讲成好像很糟的事情一样,我只是稍微对妹妹好一点,为什么就被贴上了恋妹癖的标戳啊?这把帮联合国儿童基金募款的人,成为恋童癖一样的道理吗?”
“……我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在一年级的时候不是交了女朋友,然后马上就分了嘛。我记得她叫滨崎海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因为你妹妹的关系吧?”
“……那个啊,我对她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溺爱、容忍就是爱的表现吗?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给你忠告,你啊,如果再这样下去,你的人生可是会非常糟糕喔!”
哎呀哎呀,果然是玩剑道的,直觉相当敏锐,有人说剑士的直觉远远凌驾于女性的直觉之上,看来的确如此。虽然不用把错综复杂的事情再解释一遍是很好,不过不顾我的意愿,硬要对我说教我可是敬谢不敏。
“……”
看到我无言——该说是没有反应,箱彦像是对小孩子般,一边说着:“真拿你没办法——”一边束手无策叹着气。
“莉莉丝可是真的生气?,她啊,还不知道你妹妹事情。”
“可以的话帮我保密,我不想再跟她吵了。”
“好是好……不过这样好吗?”
“等事情平息后我会好好向琴原道歉的,因为我妹妹最近常常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
“有什么原因吗?”
“嗯……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会以不干涉太多为前提注意她的。”
哪里是不干涉太多啊?箱彦笑了起来。这家伙的笑容总是带着一种爽朗的气息,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像我就蛮讨厌自己的笑容,总觉得给人不太舒服、死气沉沉的感觉,虽然我觉得要是我笑得很自然的话,应该不会是这样。预备钟响起,箱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上课钟响前,琴原从前门回到教室,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就回座位开始和附近的朋友聊天。看着她若无其事地笑着,刚才和我的争执似乎都烟消云散了,真令人意外,或许把我的桌子踢飞的同时,她的气也消了吧,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久,池岸导师过来交代了一些事项,今天跟明天,全校的学艺股长放学后得到中校舍的第二会议室集合,要为下下个月就要来临的园游会开会。夜月正是班上的学艺股长。池岸老师离开后,第一步节课的历史老师来了,由于我在历史课本发下来的三天后就把课本全部读完了,所以上课不用那么专心也没关系。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昨天向夜月借的书(杀人魔那本)藏在课本后面,开始读起来。在樱桃院学园中上课看其他书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成绩达到标准且不吵到其他人的话,不管是谁都不会有怨言。不论对老师还是学生,都可以说是好环境。这本书的角色果然又是像算加减法一样杀了一大堆人,杀人仿佛是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般,这一点无论是资深作家或新人作家都无可避免。不过这也很理所当然,因为新手是读老手作品长大的,而且管他是用加法还是减法,正因为是推理小说,所以要是没死人的话就完全无法开始嘛。不过,万一不只限定于推理小说呢?仔细想想,应该不是只有推理小说作家才特别缺乏生命观吧,而且这也不是生命观的问题,只要打开电视,就会发现那里才是暴力与死亡的宝库,而且不管漫画、电视节目或电影全都一样。现在只要有小孩子犯下案件,一般人都会先联想到是受漫画、动画或电玩的影响,不过的确如此,就像我,小时候会犯下案件大多是受到漫画、动画或电玩的影响。其实就算是大人,本质上不也是一样?在电视节目或报纸或音乐影响下,大家都喜欢暴力,这也可以解释成“道德毫无发挥影响力”吧。这就是所谓的悖论(显然自相矛盾的陈述),因为喜欢暴力所以偏向暴力,这种道理与经常被谈论的恋爱至上主义相同,电脑网路工程技术发展规律到目前为止的原动力是战争和**,这更是不必再被提出讨论的。恋爱与暴力,总之就是人类的两大需求。所以说“这个世界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也可以成成立??算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错。
让我扫兴的是,这本书居然还有后记,而且还是用异常和善的笔调写成的,因为小说内容还算不差,所以这篇后记让我有种落差感。描写杀人魔的暴力行为与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情境的作者,用将近两页的篇幅来写他最近养变色龙近况,“小龙真是好可爱好可爱喔!真的会变色耶,把我吓了一跳。”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其中或许含有像我们这种见识浅薄、如砂硕般的小鬼所无法了解的高尚知识及深远涵义,而不敢妄下评断,不过要我老实说的话——这家伙是白痴吗?这不就是跟在最后哭泣忏悔的犯人或突然讲起大道理的侦探一样,是某种程度的挡箭牌吗?“我虽然写了那么残忍的东西,不过实际上是好人喔。”别开玩笑啦!管你这家伙的人格怎样,身为表现者时就给我把人格什么的丢掉!作者不过像是电脑的其中一个周边设备罢了,连替变色龙取个小龙的名字都差劲。明明还不成气候,却在谢词的部分表现得那么骄傲,难道你觉得礼仪是只要嘴巴说说,然后用来表示自己很有礼貌的工具吗?还是你想让大家都知道自己跟大人物一起工作?你这家伙简直跟在报告最后填上自己完全没看过的参考资料的大学生没两样,真令人看看不下去。真是的,我觉得这家伙大概没救、无可救药了。不过——小说部分很有意思,谢谢您,我相当满足。看完后把书收到抽屉里,将目光转回课本上,不知何时已经上到下一页了。我翻到下一页,发现了留在书页上的涂鸦。
午休时请给我过来这里。
相当漂亮的字,尽管字再怎么漂亮,涂鸦还是涂鸦。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病院坂干的好事,应该是趁着一大早还没有人来教室的时候,拿出抽屉的课本写下的吧。若是想要传达讯息,只要夹封信就好,更何况现在也有手机这种连哆啦A梦都会吓一跳的便利道具,用那个不就好了。不过这种理由对病院坂是行不通的,她大概是想看看我在上课中,而且是毫无防备地拿出课本后,突然发现留在里面的讯息的反应,一定是这样没错。虽然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而我也没因为课本遭涂鸦而更加爱惜课本,不过再不让她收敛一点的话,我也担心病院坂渐渐食髓知味后会干什么什么无法收拾的大事,因此无视她的邀约或许也是好事。不过,由于刚才和琴原吵架让我的心情有点低落,借由她过滤一下烦闷且杂乱的心情也不是件坏事。该怎么做呢?
1。去见病院坂。
2。无视这回事。
好像选哪个都没差,而且也没有必要迷惑及烦恼,不对,连现在马上要做决定的必要都没有。在午休之前慢慢考虑吧,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做出最好的判断。
我选了第一个决定。
出了教室,利用电梯来到中校舍,樱桃院学园的保健室就位于中校舍最深处。有一名常驻咨询师兼校医,里头有五张床,不过在一字排开的床铺中,最中间的那张是经常被占领着——病院坂黑猫占领了。三年七班二十四号,病院坂黑猫,虽然像是身经百战的魔鬼般不吉利的名字,不过请不要吓到,这就是她本名。根据我的推论——有着奇怪名字的人,他的本性一定更加奇怪——这个理论用在病院坂身上真实一点都没错。穿着跟女性魅力八竿子打不着的运动衫,并用上半身挺直的姿势看著书的病院坂,注意到我进来保健室后便发出“嗨嗨”的声音并向我挥手。这时,我连书的标题都没看完,这本书便被她丢向一旁,从床上掉了下来。这家伙,看来也是没什么朋友那类型的。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今天一整天都满心期盼着你的到来呢,虽然我这么说说你应该不会相信,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喔。虽然我试着期待你会因为我们的友情而在午休之前的下课时间过来,不过我期待落空了。但我也不会因此而刁难你,你就放心吧。”
“你还是一样?唆耶。”
我坐到床边的折叠椅上。校医国府田老师经常不在保健室里,并不是说她不认真,而是太认真了,所以常常到出去工作,因此这里与其说是保健室,倒不如说是她的办公室。至于要是真的有人身体不舒服或是受伤来保健室时该怎么办?那时反而是由常驻保健室的病院坂来替他们治疗;至于病院坂为什么会常驻保健室?她是个拒绝上学(注十四)的儿童——虽然现在只是换到保健室来上学——这里就是她的学习场所,仔细看刚才被丢到一旁的书,那似乎是物理课本,像这样将书本丢到一旁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关系。
“到底有什么事?”
“喂,一定要马上就切入正题吗?连叙叙旧的时间都不给我吗?真实冷淡啊。你等一下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方便的话可以讲来听听吗?看你那么焦躁,虽然我不是很肯定,不过一定不是为了等一下的数学课。”
“没什么——不过是很想看一本书。”
“今天早上你与琴原的争执,不就是使你极度焦躁的主要原因吗?这么是我的推论啦,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还是没变,有秘密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去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完全没有意义。病院坂说过,校园内容易收集情报的场所,保健室仅次于办公室,这点我虽然也不是不了解,不过病院坂应该不是为了收集情报而特地待在保健室吧?知道没什么好炫耀的。
“大概又是为了你妹妹吧?样刻,虽然我认为你的恋妹癖已经到了有点脱轨的程度,不过这终究是我那些微的脑细胞推出来的结论。事实究竟如何?因为我非常喜欢变态,所以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但可悲的是,那些缺乏理解力与想象力的可怜普通人可不是那么想。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恋妹的偏执狂、不折不扣的Piecemaker。迎?不是用他天生的热心一直在关心你吗?哎呀,从你的表情看来,今天早上他跟你讲了些什么吧?好久以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不过迎?真是个善良的男人。正因为他有着令人景仰的慈爱心,所以才会照顾像你这样的变态。你不觉得你应该对他表示更多的感谢吗?”
“你是我良心具体化后的第二人格吗?别多管闲事了,饶了我吧。”
“不过事到如今,要是不管你那些闲事,你可能会死。我现在可不希望你死掉,不管在形而上还是形而下。虽然我那些话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不过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少数的朋友之一才会这样讲。”
“今天早上箱彦也是讲过类似的话。”
“哎呀呀,那还真是光荣。这么说来我也有近乎他万分之一的善心吗?所以我可以对自己感到一点自豪?。回到主题,你还有意思要与琴原重修旧好吗?”
“有啊,不过不等一段时间恐怕……”
我冷冷地回了她。
“病院坂,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讲这些忠告,才在我那比性命更重要的课本上涂鸦吗?”
“你脑袋只是为了长头发的床苗吗?要提出反论前请先思考一下好吗?我在你课本上留下讯息的时间是没有人在教室的早晨,那时候我应该不知道你跟琴原吵架吧?还是你认为我有预知能力呢?
“啊啊。”
没错。病院坂无法进入人多的地方。想要在我课本上留下讯息,非得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注意到了,看来是突然扯到与琴原的争执,让我思绪有些混乱了吧。
“你跟琴原的事情原本是待会才会问到的事,当然,刚听到这件事时我的心情还小小雀跃了一下,因为我能拿来取笑你的题材又多了一个,不过我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
“喔——什么事?”
“在这之前我有话想问你……不,是想听听你和琴原吵架的原委。根据我的推测,你会和别人吵架除了因为你妹妹,不会有其他原因,这点是不会错的。但依我差强人意的思考能力还是无法推测出那埋藏在深处的细节。如果你也有迎?的百分之一、和我相同程度的同情心的话,你应该不会吝于告诉我吧?”
“……是没差啦。”
我将昨天与夜月的对话,抽去其中细微的感情,将给病院坂听,病院坂像是很有兴趣似地,笑嘻嘻听我说着。虽然我也注意到平常她就相当多话,但和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病院坂黑猫,实际上除了会说话,也是个相当好听众。在我讲完之后,病院坂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家伙实在是超有趣,我笑得肚子都快裂开了,所以我也很有可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为你妹妹的嫉妒对象??你已经是个标准的变态了,没想到你妹妹也不输你,是极度的恋兄癖。平常总是摆出一副连虫子都不敢杀死的老实样,没想到居然会说出那种话啊。”
“喂,再说夜月的坏话我可不饶你。”
“啊啊……失礼了。我向你道歉,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让你感到讨厌。虽然有可能会被你误解,不过也不得不先跟你讲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人会像我这样,为了受你喜爱而每天努力不懈吧?我为了不影响你的心情而封印起来的无数言语,大概有好几个东京巨蛋那么多吧,虽然我想趁有空的时候来清点一番,不过可能需要好几倍的时间,至少一个暑假都不够。”
“不过没关系,至少我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都没用。”
我刻意演出叹气的动作,跟病院坂顶嘴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这样?这就是你叫我出来的理由?”
“嗯,虽然事情演变成如此的确令人惊讶,不过我一开始就是想谈同样的话题。接下来你听到这件事后,或许想感动得想亲吻我的靴子,不过现在并没有必要,所以请容我在此提前拒绝。我可是不想受到你那已和你那种关系的妹妹的怨恨,而且我也只是想和你共筑清白的男女友谊关系。”
要不是你那绕了一大圈又夸张的暗示,还有如果午休时间无限长的话,我是可以奉陪到底啦,不过你是不是打算在《匣子的失乐》(注十五)中客串出场啊?病院坂,如你所说,接下来的数学课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棘手的科目,但是我也不拿手,不过数学毕竟是我喜欢的科目。如果你能放过我,我想回教室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不好意思,我只能用那种讲话方式来保持自我。不过为了你,就算有点勉强,我也会以快速结束这段话为目标努力试试。当然这需要你的协助,所以才会变成你来推测我真正想讲的话,因为我们两个基本上就是最好的搭档,两人三脚总比一个人跑得快。”
“所以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还说你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某种神经网路,只要你妹妹讲什么,你就会条件放射似地全部相信呢?”
“……?”
突如其来的话题……我想应该不是这样,不过,我不懂病院坂想对我讲什么,她指的是某种事吧?是指我听从夜月的话,而和琴原保持距离那件事吧?不对,总觉得那件事又有些微差异。
“……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你是想说夜月对我说谎吗?”
“说她没说谎虽然没有超出事实的好球带,不过不过已经可算是个内角低球,所以可能会被判成坏球。算我拜托你,仔细想想嘛,我可是对你有相当的期待喔,所以别让我失望。身为二年级的她,为什么会到三年级的东校舍来?虽然说是课外活动时间,不过没有一定要到这边的教室来吧?因为课外活动都是使用中校舍那边的教室。”
“啊……”
没错,她没说我还真是没注意到,这的确不太对。我就是这么迟钝,难怪会被病院坂取笑。我升上三年级才不久,现在能注意到还不算晚,不过,她这个在保健室上课的人竟能做那么明显的推理。
“这么说……你是认为夜月特地跑来三年级的教室,只为了见我一面?”
“不对,不是那样,从你刚才的说词听起来,一个消极有谨慎,讲得白一点就是胆小的人,她没有胆量一个人到三年级校舍来的。这样事情就很清楚了。是否有人跟她讲了什么?”
“哦哦……”
依照夜月的个性来看,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听到“那些话”,就有可能为了怕给对方添麻烦而想要自己去看看。昨晚夜月就给我这种感觉。我与琴原只是“朋友的朋友”,甚至还不到“朋友”的关系,怎样都不会让夜月那么不安。但如果夜月听到的是被渲染的事实,我就可以理解。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提供情报的人到底是谁?从环境因素来看有可能是三年级生,还是其他的二年级生……?一年级生或或老师的可能性虽然很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如果真要怀疑,好像每个人都有可能,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犯人。
“不管是谁,那家伙也太多事了吧,真是给人添了个大麻烦啊!”

“这样喔?”
“没错,最让我生气的是,居然在不知道的状况下被自己摆了一道。不对,我的事先不说,重点是夜月。夜月从小依赖心就比别人强,而且非常害怕我被抢走。”
“既然是从、小就这样,那你应该有准备什么对策吧……我是想这么提醒你啦,不过午休只剩下五分钟了,我们下次再聊,我想你应该也好打算尽全力去处理这件事吧。我好渴,是空气太干燥吗?那边虽然有茶壶,但可不能随便使用它。国府田老师虽然也是个好人,但……该怎么说呢,她很严格。我曾未经许可就借了点茶点来用,结果被她痛打一顿。连我这种特殊学生她也一视同仁,反而让我对她有好感,不过这似乎不太符合现代的校风。我曾想过可能是某大学医院出身的经理让她变成这样,不过她的作风还是有点让人担心啊。”
“我反而比较担心你。”
“好高兴喔!我现在完全收到你的担心了。虽然不是太大的鼓励,但是我觉得现在要我去搭尖峰时段的客满电车已经不会怕了!……虽然我是不会去搭啦。”
“你要讲的就这些吗?我整理一下:‘灌输夜月奇怪消息的家伙似乎就在某处’……”
“虽然不是标准答案,但也差不多了,真不愧是样刻,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再说的具体一点:‘灌输奇怪讯息的人是谁,我已经知道了’。”
“耶……?”
“二年七班数泽六人,就是他。”
病院坂像是在期待我的反应似地,一边露出微笑,一边念出那名字。数泽六人,没听过这个人,但从名字判断是个男的,这点不会错。二年七班,跟夜月同一班。此时我体内某处的危机探测器一口气亮起了红灯。
“可惜这并不是经过精辟的推理,只是我获得的情报。从好久以前就有个一直骚扰你妹妹的家伙,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没什么事却三番两次跑到三年级的教室来——这又是另一个原因。虽然有可能是因为社团活动的关系,不过高中生之间本来就容易传播谣言,看看我只是躺在这边就能偷听到大部分的情报就晓得了。虽然缺乏直接证据,不过会特地去讲那些话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人,所以这个人就是数泽不会错,这就是我的结论。”
“但是,为什么?”
“捋清疑点的工作就请留到最后再解决吧,反正你妹妹都已经那么黏你了。和你不同的是,她的恋兄癖已经快被发现了。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根本不觉得?因为你妹妹开口闭口都会提到‘哥哥’,接下来,虽然很可惜,但向你证明我们之间友情的情报也到此为止了。虽然我能给你的只有这种程度的东西,不过作为在你课本上涂鸦的赔偿,也够一笔勾销了吧?”
“其实我可是很在意这件事喔。”
“嗯……够了。”
病院坂露出“那太好了”的表情,高兴地眯起眼睛,一边笑着一边说:
“关于数泽的事,迎?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不妨去问问他。他一定能帮的上忙。”
“箱彦?为什么?”
“数泽是剑道社社员。先前我提到的‘社团活动’就是这个意思,迎?是剑道社社长啊。此外我也忠心期盼,你千万不要闯进二年七班并且暴力相向。我会事先告诉你,就是为了要制止你的暴行。因为我觉得从我口中讲出来的话,你应该会冷静接受,虽然我可以任由谣言去传,不过我弱小的心灵可不能忍受这种遭扭曲的事情发生。‘绝对要怎样’的要求太夸张所以我说不出来,不过也请你在自己的限度内,在做的到的范围内,不要乱来。这是我一辈子的要求,请你铭记在心。”
迎?箱彦与琴原莉莉丝两人似乎从小学就一起学剑道了,琴原是初段,而箱彦是二段。但琴原在国中退出社团时就放弃剑道了,退出时她这么说的。
“刚升入三年级时,有件我无法接受的事。男子剑道于女子剑道的待遇完全不同,男子剑道社获得相当优厚的待遇。或许事实上不是那样,但我当时一直有这种感觉。最后我忍不住直接向老师反应,却挨了教练的骂。‘在体育界,特别是竞技界,就是独断与偏见的世界,如果讨厌受到歧视,就滚回家里好啦’,他是这么说的。”
“那老师还真直接。”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些事,但刚听到这些话时候的我还是愣住了。在我的印象中,在体育界,剑道是在相当严格的规律下进行的运动,没想到实际情况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是这样,当然我也有错。总之那个年纪就是想对许多事……特别是学校或老师,对那些体制单位提出抱怨或反抗嘛。总会说‘老头子的说教就省省吧!你们说的都太无聊了,也听听我们的意见吧!’之类的话。就是因为年轻的关系。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获得老师的称赞——”
“反体制啊,我了解了解,年轻时每个人都一样。我国中的时候也讲过类似的话,不过对象不是老师而是学长。有一群总是摆出一副伟大学长姿态的家伙,他们只是为了一洗自己在一年级被欺压时的怨气,才把气都出在学弟身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篮球社在表面上虽然作风远比剑道社开放,不过毕竟是体育性社团。我那时就对他们说:“要讲过去的辉煌战史能不能退休后在讲?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机警的妖怪们该回来?,学长们。”结果就被用球鞋狠狠揍了一顿,当时太年轻了……”
“我才没像你那么惹人厌呢……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可是很了解你那些学长们的心情,那应该跟年纪太轻无关吧……而且你也不是抱着‘想受称赞’的心情而去做那些事吧。”
“算了,反正有很多原因啦,反正是一群我不想提起的学长们。如果社团搞成像军队还好,但如果搞成像交谊厅的话,那就糟透了。琴原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放弃剑道的?。”
“不对,不只是那个原因,还有剑道社的面具、护胸、护手和腰垂,全都又臭、又紧、又脏。”
“3K(注十六)啊。”
没错,尤其是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起练剑,我的剑法简直就是箱彦的翻版,虽然一起练剑会这样,不过我最讨厌这样。其实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讨厌,但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次一等的翻版。”
“不过,生长在相似环境中的青梅竹马……这又回到那位老师珍贵的论点了。不过,女性与男性相比,‘力量’方面本来就是比较弱,这是天生的。”
“也许吧,不过我想那位老师讲这些话并没有任何恶意,至少,他不是要你放弃剑道吧。女性在反射神经或其他方面比较优秀,所以他可能要你改变风格吧?”
“这方面我一直都很清楚。不过现在才想要改变一直以来的风格。我觉得啊,那比身为一个翻版还要来得辛苦。”
“还真敢说啊你。”
“还好啦。”
不管如何,琴原最后放弃了剑道,而箱彦则持续练剑,并以‘突刺的箱彦’的名号在系内打响名声,在高中剑道界也相当出名。琴原则是回家社,在玩乐及念书间取得相当的平衡,就像是“拥有能力却没有目标的高中生”,我感觉她似乎成了那种人的样本。独断、偏见与歧视,如果会有像琴原那样的被害者,也一定会有像箱彦那样的优越者。就像夜月被欺负后,她就有可能成为班上受欢迎的人物。每一件事都不同的面,所以去讨论所有事情的动机或是目的毫无意义。
第五节课是数学课,我将木坂老师写在黑板上长长的公式抄到笔记上。我一边听老师讲解那条公式,一边将视线转向箱彦。他在睡觉。似乎是连日来的社团活动使他过于疲劳,所以才会大白天睡觉。接着望向琴原那边,突然间,我们四目相对。琴原虽因为惊吓而张大了眼睛,但随即将视线转回课本上,正确地说应该是转回夹在课本中间的漫画书上。完全不用预习、复习,琴原的数学成绩也一直保持在九十分以上,所以数学课对她而言就是看书时间。虽然他的座位只在我前面三个座位的距离,不过还是看不到她在看什么漫画。不过,如果是接着昨天看的,那应该就是《HIGHSRORE》(注十七)第二集吧。我原本想等她看完再借来看,但看琴原快速移开视线的样子,想必她还在生我的气。看起踢飞桌子的行为并不能让她消气,我想也是。本来想向她要回上星期借的西冈兄妹的书,现在最好放弃,因此我连以还书的名义找她讲话都行不通了。会跟她四目相对不是琴原先朝我这边看吗?或许只是她刚好转头,而不是她真的想回头看我。
第五节课结束,我正将课本及笔记收到抽屉并准备主动出击时,箱彦朝我走了过来。
“柜内,午休时你去哪了?原本想找你一起吃饭的。”
“嗯?跟琴原吵了一架后,再一起吃饭不太好吧?所以我在第四节课中间就吃完了。”
“就是因为吵了架,所以才要利用吃饭时间和解啊……你们两个真是孩子气。那么,又是去病院坂那?”
“是啊。”
箱彦一边点着头,一边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我是不太想批评你的人际关系啦,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跟那种人太亲近。我之前也应该跟你说过了,病院坂那个人怪怪的。”
“太过分了,你居然对我最好的朋友说这种话?这是你的偏见吧,反正你看她是在保健室上学就瞧不起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这个人不太正常嘛。”
“这种事我很清楚。”
病院坂和箱彦与琴原一样,都是从附属学校直升上来的学生。就算他们彼此不认识,也应该听说过病院坂的传闻。只要是与病院坂黑猫有关的传闻,没有一个会让人听了心里舒畅。病院坂在保健室上课的经历十分丰富,而且成绩也是全学年第一,要不是仗着樱桃院学园创校以来的秀才的名号,早就遭到退学处分了。这种身份当然也容易遭来人们——不论老师或学生——的好奇心。
“不过,你不觉得光靠臆测去评断事物不太好吗?再夸张的事,也有可能是积非成是的结果,不是吗?”
“臆测……或许吧。”
箱彦显然不太能接受,并开始支支唔唔起来。有点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感觉,在这个行事豪爽磊落的男子身上显得更加稀奇。不过现在可不是热烈讨论病院坂的时候,到第六节课只剩下短短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了。
“喂,箱彦,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什么事?”
“你是剑道社的社长吧,我想问问二年级的数泽六人这个人。”
“数泽……?”
箱彦皱起眉头,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数泽怎么了?”
“只是想问问罢了。”
“……好吧……”
箱彦还是不改那一副不太能接受的神情,但似乎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他一边像在思考般将手抵在最边,一边谨慎着用词后继续说:
“老实说,不算什么好人。”
“哦——还真是实含蓄的说法。”
“毕竟他是我们社上的正式选手嘛,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主力选手吧,比赛时担任先锋,在个人赛中也有成绩。还听说校际比赛时别校的选手都称数泽为‘RandomingRumble’。”
“‘无法预测’……吗?一介高中生就有了名号,看来他相当有名嘛。”
“如果直接翻译的话,应该是‘混沌的乱数’吧?指的是他带给人的感觉,以及他的剑法都非常难以预测,该说的是看不清他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吧。主要是他的剑法相当刁钻,高中生的剑道基本上都是以上段或中段的持剑法居多,但数泽却是采取正面向右举的‘八双’持剑法,这就是很难对付了,加上他的脚步又相当轻巧。这应该是他的天性吧,该说是轻巧还是凌乱呢。所谓的‘继足’你懂吗?”
“那些专门术语我不懂啦,而且你跟我讲那些持剑法等等具体的东西,讲再多我也不会有感觉,我可是连竹剑都没碰过。我只简单问一句,你跟他谁强?”
“这个嘛……每个人都会说是我吧。”
“还真是有自信啊,‘突刺的箱彦’,大人。”
“别那样叫我……”
“‘突刺’在剑道中似乎是被禁止的攻击方式,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招式,不过正好与他的姓氏念法相同(注十八)。也由于这个名号,箱彦一定也让对手饱受不必的恐怖吧。不过不管是我的‘Peacemaker’、琴原的‘肉的名字’,我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人因为外号而受惠,所以我才想要像‘RandomingRumble’那样帅的外号嘛。
“那他个性如何?”
“剑道也是修养精神的一种方式,但总有人无法发挥效果,而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打扫时、练习时都溜走、连晨练都不来。非常偷懒不过这家伙却对四月刚进来的新生摆出一副学长的样子,最后才知道原来是想对女社员下手。看来他这种恶习不只在社团里有,连日常生活也一样。其实他长得不差,也好像挺会玩的,在这学校算是稀有动物……不,就某种疑义而言,他还蛮适合这所学校的。算是文武双全……吧,有运动细胞、头脑也好,只不过关于他的个性,我实在无法找到正面的形容词去赞美他。说真的,他是个棘手的人物。”
这样听来,状况似乎比想象中更危险,我渐渐可以了解病院坂为何要特地把我叫出来,并告诉我事实了。
“算了,你告诉我他的外表特征吧。”
“一头金色短发,体格并不太壮硕,有点像细线一样纤细……第一眼看到他或许还会错认为女孩子,不过要是穿着制服,应该是不会认错。”
“了解了,谢啦,很有用的情报喔。”
“……怎么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人啊?……啊,该不会又是和你妹妹有关……数泽也是七班的学生嘛……”
被发现了,知觉真是敏锐。
“数泽对你妹妹出手了吗?”
“还没有……不过,情况有点危急。”
“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只是以哥哥的身份,好奇地注意一下罢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啦。”
“什么添麻烦,我不是这个意思……”
“喂,你该回座位?,我们学校再怎么提倡放任主义,下节课可不是能让睡睡就混过去的,毕竟是村上老师的课,虽然我没差。”
“啊啊……没错。”
箱彦仍旧不安地看着我,不过已经回到座位上。因为村上老师是学校中少数讨厌箱彦的人(他认为格斗性社团的社长都没什么前途),要不然光凭我这么说,是无法让箱彦不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接着,我开始思考。问题的全貌大概了解了,至少数泽似乎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绅士,光凭这个“至少”就足以构成我行为的动机了。或许会演变成一天或两天的长期抗争,所以不必急与这一分一秒,至少没有急到有跷掉下节课的必要。首先要好好想想,然后拟定对策。既然是箱彦率领的剑道社正式选手,运动与格斗能力应该都不差。如果莽撞地跟他起冲突,事后遭到报复时可是会出人命的。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就算谈论“目的”这个名词毫无意义,也要尽最大力量,做出最好的选择。我并没有忘掉病院坂的忠告,任由愤怒或类似的感情而行动,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这时,我想起人们提到的天鹅的例子,天鹅表面上看起来虽然优雅,但在水面下的脚可是拼命地在划水。不过这个比喻有错,只要看看清澈的水中游泳的天鹅就知道,其实在水面下的动作也只有优雅二字可以形容,流畅中带着灵活,从上到下都是整齐划一的动作。虽然有写人这时就会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说:“有些事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获得回报。”不过不是这样,有努力就一定会有成功。如果不成功,那就表示之前所做的努力不是努力,不过只是白费力气。我再度分析现况,一口气将现阶段能想到的选项全部列出,并逐项检讨。最后将剩余的选项并列起来,互相检讨比较一番,这种二选一的工作最花时间了。结束这项作业后,我吐了一口气,就这么决定吧。之后最重要的是不要着急。为了冷静下来,就暂时转换一下心情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昨晚向夜月借的第二本书(超能力惊?那本),夹在课本中间开始阅读。意外的是,这本书居然没有像制造纸屑一般那么简单就杀人的情节,反而是书中许多角色在被预期会死掉的情况下,都奇迹加偶然似地存活下来了。我开始有点怀疑这作者是不是太仁慈了,不过,这还是无法否定这是本充满暴力的小说。毋庸置疑地,我现在看的正是一本很有意思且很久没看过的小说。字里行间似乎能透出作者的冷静机敏,虽然知道一切都是作者计算好的,却又不让读者得知他如何计算。完全不能了解作者在想什么,也无法将他的思考做因数分解。并不是不了解脉络或原剧情出处,而是从文法构成上就不一样。我完全沉浸其中。阅读中我完全忘了数泽这个人。如果这本小说出现在国文科的考卷上,我的的确确只能拿七十分吧。看来这个作者是使用了《梦十夜》(注十九)中的第六夜的笔法。并不是思考后再下笔,而应该是先写下一些东西,才会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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