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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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哥你说什么?”旁边的小孩儿见陆有才低声喃喃自语,如是问道。
陆有才回过头看着那个小孩儿,摇了摇头,道:“噢。没什么。”
随着火焰的燃烧,僵尸的身体逐渐萎缩、卷曲,最后化作黑色的灰烬,被海风吹走。那小孩儿收起火势,转身走向陆有才,“陆哥,你真牛。方才咔嚓一下就把那家伙的头削下来了,那反应、那速度,真是了得啊。啧啧。”
那小孩儿语气中透着些许兴奋,陆有才看着他夸赞自己时的表情,不禁觉得十分好笑。他向那小孩儿说道:“没什么。他只是修炼百年的毛僵,我修真的时间好歹是他的三倍。若不是我不想受伤,早就与他正面搏杀了。”
小孩儿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几分崇拜之色,他说道:“我要是哪天也修炼成你这样,该多好啊。”
陆有才看着小孩儿道:“你现在就已经很有特点了。僵尸能使鬼道的不多。近几天来若是没有你销毁尸体,恐怕别人会从尸体的伤势看出我下的手,从而看出我们的行踪。”
原来那小孩儿也和陆有才一样,是个僵尸。黑夜的孤岛上,海风送来的血腥气味,一群僵尸的搏杀。常人若是仅仅想起来这几个短句,便要毛骨悚然了。而亲历其中,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我们被困多少时日了?”陆有才问小孩儿,他看着此时墨黑色的海浪在翻腾,发出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远古的传说,又好像在耳边讲述着一个个凄冷的故事,让人的身体里,莫名地升起一阵焦虑。
“现在……已是第四天了。”小孩儿沉思了少时,回答道。
陆有才不由得叹了口气,“刚四天……我感觉仿佛过了四年……”
在远离神州的南海,有一座南漳岛。岛名的来历已不可考,它虽然有名字,但仍就像众多无名的小岛一般,孤零零地点缀在大海之上。岛上零星地生长着些椰林,全无生气,好似动物也无法忍受这里的孤独,平时连鸟鸣也很少听得见。
但就在四天之前的夜晚,这里突然云集了神州各地的僵尸,每个僵尸都有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修为,他们或飞行、或乘船来到这个孤零零的岛上。而这般诡异的情形出现,到底是为何呢?
“杀龙吞云,行走如风,所到之处赤地千里。”这便是民间对“魃”的评价。僵尸一族,本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但每一代,或五百年,或千年,便要出现一个僵尸之王,那就是“魃”。天下所有僵尸,便要俯首在魃之下,人类活于世间之时,就需要一个主子在自己的头上,死后,恐怕也是如此。因为这个世界的权利,便是有力者掌之。
传说中神州华夏,修炼千年而成魔神的僵尸只有一个,那便是犼。它拥有与神佛分庭抗礼的无边法力,但最终被……
地藏王菩萨收为坐骑。而这个时代的僵尸之王,便是一个魃。就像传说中所说的,所到之处赤地千里,旱灾不断。他名为炎,据说他全身被火焰笼罩,妖界都管他叫炎魃。
陆有才是在五天前的深夜,收到炎魃的诏令的。
那夜,一个毫无法力的紫僵,嘴上叼着一封信笺,一跳一跳地来到了陆有才的墓地。陆有才打开来信笺,一股积尸之气扑面而来,他心中暗惊:要吸食多少惊魂,方能积累如此强的气息?!
那信上用工整的小篆写道:廿六,至南漳岛。言简意赅的文字右下,赫然印着一团妖异的紫色火焰,在微暗的月光下,仿佛便要摆脱信笺而去,直烧到陆有才看信的眼睛里。陆有才收好信,手指向紫僵额头一点,一丝妖力径直向紫僵的脑中注入。这便是告诉他信已然收到,令他回去复命。
陆有才虽修炼了三百余年,但功力尚未能达到“魃”的境界。他赶到南海,买了一叶扁舟,独自下海——僵尸尽可在夜里夺舟而去,但陆有才喜欢按人类规矩行事,他还记得他买舟时,告诉卖主他要独自下海,卖主惊骇的神情。
南海浑浊凶险,风浪难测,大型商船尚且无完全把握平安航行,何况独自一人,驾一叶扁舟?
“也许,只有这样的海,这样的小岛,才适合孤独夜行、需要躲开人类的妖怪的聚会吧。”陆有才在下海之前,这样想着。但他登上岛,放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多么得幼稚可笑。
四日前的夜,也如今日一般,海风强劲,波涛拍岸。三十只形态各异的僵尸,群聚在南漳岛的中心,等待着炎魃的到来。
死一般的寂静,唯一能听见的声响,便是僵尸沉重的喘气声。
突然,海边传来爆裂之声,打碎了夜的沉寂,众僵尸刚开始面面相觑,但随后一齐向海边奔去——凭他们的耳力,已然听出,那破裂声,赫然是船只木料的爆裂之声。
果然,海边停泊的船只已然被炸得粉碎,有的僵尸面带疑惑,有的面露愤怒,不过最吸引陆有才的,却是眼前那一片逼人热度的火焰——炎魃,在众僵尸面前,微微地笑着。

“炎魃,你这是何意!”一个神态老迈的僵尸,沉着声音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相求各位一件事情。”炎魃的眼睛藏在低低的盔沿之下,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一个身材强壮的僵尸上前一步,问道:“有什么事就快说!为何要炸我们的船!”
“诸位先不要急。”炎魃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不知听没听说过,我们僵尸一族,均有一种异能,便是——吸食同类。”
众僵尸心中均大骇。无论是人、畜,还是妖,只有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残杀同类,以为食物,放在平时,哪怕想一想也是极为可怕……
,而此时炎魃如此轻松地说来,不禁令人惊骇之余,义愤填膺。
当下那个老僵尸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戟指炎魃说道:“你何以相信如此妖言!吸食同类以为己力,此乃逆天之举!”
炎魃依旧微笑着,悠然道:“天道是什么?!这世上本没有天道!便是那些自命清高的仙、道的胡言!谁有力量,天道便是谁定!我族之所以没落,被妖类倾轧,被人间道士杀伐,便是没有一个如我祖犼一般,敢于神佛叫阵的强者!”
众僵尸听了炎魃此言,均静默不语,他们心中也清楚,僵尸一族之所以如此没落,便是如炎魃所言,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去向三界示威。
炎魃见众人沉默不语,神态越发倨傲起来,只听他说道:“而在我族最有可能成为强者的,只有我!”
众僵尸惊异地看着炎魃,等待他的下文——谁又有实力反对炎魃方才的话呢?他们只能如刨俎上的鱼肉,等待厨师的发落。
“我要在你们中挑选一个最强的人,做为将来我力量的一部分。那些杂七杂八的真力我可不要。所以……”炎魃环视着众人的脸,满足地看着每个人的惊恐之色,续道:“你们便要在这个岛上自相残杀,直至最后一人!”
这句话如一颗炸弹在每个人脑中爆炸了开来,便是一贯冷静的陆有才此时也不由得一阵眩晕,他心中的焦虑此时达到最顶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被炸毁的舟,逃不出去的孤岛,不可战胜的炎魃,还有身边的僵尸,此刻就要成为他生存的障碍。
僵尸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方才那个身材强壮的僵尸此时不由得怒气冲天,向炎魃大声吼道:“你这混蛋吐得什么屁话!真当我们是任人宰割的狗吗?!我告诉你,这里这么多族人,由不得你一个人做主!”
他又向周围的僵尸说道:“大伙联合起来,将这兔崽子宰了!”他的声如震雷,但众人面面相觑,却不见一人行动。透着绝望的沉寂,回应着那一声看似正义的号召。
正义?又有几人视正义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呢?
“可恶!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那僵尸恼羞成怒地说道。看来他生前必然是一个性格火爆的汉子,他也当真有胆,说罢这句话,立即一跺脚,双手灵力聚集,两股强大的气劲径直向炎魃袭去。
炎魃依旧悠然自若,微笑着看着那两道气波袭至自己的胸口。那大汉见炎魃无躲避之意,不禁发出了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哈!炎魃!我看你不过是徒有虚名!”
大汉的话甫一说完,只见炎魃吐气开声,发出一声清鸣,众僵尸而不住鸣声中所带强劲妖力,纷纷堵上双耳,暗运内力以保体内真元。他们耳虽不能听,但目尚能视,只见得那两道气波被炎魃吐出的气劲一……
冲,登时消散无踪。
众僵尸均大为惊骇,心道:若是自己如炎魃这般不闪不避,此刻只怕早已魂飞魄散。炎魃之力,当真可怕。
“哈哈哈哈……”炎魃的清鸣逐渐变成大笑,“自不量力!逆我者亡!”炎魃手掌轻轻一挥,一团散发着妖异紫光的火球向大汉打来。那大汉也当真了得,立时跳起躲闪,但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团妖火竟似长了眼一般,追着大汉而去,“嘭!”的一声,空中紫色的焰火散开,空中已然没有了那大汉的影子。
众僵尸脸上尽皆变色,炎魃此时浮在空中,下半身被烈火所笼罩,他在众僵尸跟前慢慢滑行着,审视着每个人的脸色,他好似在享受,享受每个人此刻心中的惊恐。
“你们听着,你们只能照我说的做。自行残杀,知道最后一人。若有人想逃……”炎魃突然长大口,一道由火形成的利剑,立时飞到众僵尸身后,“啊!”的一声惨叫,只见一个意欲从身后悄悄逃跑的僵尸,被钉死在地。
“若有人想逃……便像他一样……”炎魃邪邪地笑着,他身上的火焰仿佛来自阿鼻地狱,解开了恐怖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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