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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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齐朦朦胧胧地转醒过来,方才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戊方剑气形成的风暴,将灵魇洞夷成平地,洞中所有的族人,都没能幸免遇难,他只听见巨大的轰鸣,看见漫天的尘土。
紧接着,自己便好似掉入了巨大的无底洞,失去知觉。
他用脏乎乎的小手揉揉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在一层金色的光芒的笼罩之下,光圈之外,倒着一个妇人。
蓝齐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好像都在旋转,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的光芒立时消失不见。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这景象就像一双拥有怪力的手,紧紧地扼住他的咽喉,让他逐渐无法呼吸。
往日的绿树成荫不见了,山间清泉不见了,曲径通幽的小路不见了,自己最温暖的家,灵魇洞,也不见了。
一片焦土。
他连他的亲人的尸身也找不到,眼前只是一片空旷,那空荡荡的感觉,令他窒息。
蓝齐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喉咙被卡住,想哭也哭不出来,“娘、那是娘……”他慌乱中才意识到旁边地上的妇人,是自己的娘亲。
他颤抖地跑过去,没想到才走几步,身体竟一晃,跌倒在地,不知是因跌倒带来了疼痛,还是因自己的神经终于缓了过来。蓝齐终于流下了眼泪,那发自他稚嫩喉咙的哭声,在这空旷的大地回荡。
蓝齐边哭着,边向娘亲爬去。他看着娘亲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更加惊慌害怕,他怕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要在片刻之间离他而去。
“娘!娘!娘……”蓝齐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洒在娘亲的脸上。良久,娘亲的睫毛微微颤动,蓝齐见状,不禁心中兴奋异常,连摇着娘亲的身体,呼唤道:“娘、娘!你醒醒,我是齐儿!”
娘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蓝齐的那一刻,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一瞬间,她的脸上平添了些许生气。
“齐儿,是你吗……”娘亲的手颤颤微微地抬了起来,抚摸着蓝齐的脸,手指轻触之处,拭去了蓝齐的眼泪。
“娘……是我,是我。你可别死……爹死了……你别扔下我一个人……”蓝齐说出了这些发自心底的话,想到父亲身死,哭得更加悲伤。
娘亲心下看到蓝齐此状,心下也及其不忍,想到自己的丈夫与族人便如此离去,自己也不禁悲伤起来,眼中缓缓流下了清泪。
“齐儿,你、咳咳……你收好这个……咳咳……”只见蓝齐的娘亲胸前忽然不断起伏,脸色逐渐灰死,说话也断断续续,虚弱无力。
她用颤抖的手从衣襟中拿出一本样式古朴的书,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月华心决”。只听她道:“齐儿,这是你父亲,咳咳……将灵魇洞修真道法逐一汇总、修订而成的秘籍,咳咳……你好好修习,不要被别人欺负了,爹娘在地下也……
好放心……”
蓝齐拿过娘亲手上的书,塞在自己的衣襟里。蓝齐的娘亲此时仿佛放下了重负一般,神色缓和了许多,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蓝齐,她的眸好似一汪暖暖的春水,泛着的涟漪,仿佛能飘荡到蓝齐的脸上。
蓝齐看着娘亲此时的温柔,不禁痴了,他好似又回到了往日自己修真时,娘亲给自己端水擦汗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往日娘亲在临睡前为自己念那些人类与妖魔的故事,自己带着满足入睡的情景。
娘亲抚在蓝齐脸上的手,忽然间失去了力量,落在地上。娘亲的瞳,也瞬间失去了温暖的光芒,一切,戛然而止。
“娘!”蓝齐覆在娘亲的身体上,所有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痛苦的哭喊响彻天际。犹如白帝猿啼,杜鹃泣血,路人听来,也忍不住拭泪。
残阳也逐渐落下,暮色爬上了天边的云彩,将整个天的颜色添上了一抹凝重、惨淡。这时,有个黑影,从落日的方向飞来,扑扇这翅膀,赫然是黑夜出没的蝙蝠。
那个黑影逐渐飞近,飞低,在落地的之前,忽然幻化**型。那落在地上的,是一个神色枯槁的老头,他向四周观望着,细小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犹豫和惊奇。
他的眼光终于转到了蓝齐身上,他走近蓝齐,而蓝齐此时只顾悲伤,并没有发觉背后有人走近。
那老头看似衰老无力,但只见他用一个指头勾着蓝齐的衣领,一下子将他整个拎了起来。“小鬼,你告诉我,灵魇洞在哪儿?”老头皮笑肉不笑的将蓝齐的脸面向自己,如是问道。
蓝齐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禁心下有些慌张,他强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悲伤,抹了抹眼泪,答道:“这儿就是灵魇洞。”
老头愣了一下,忽然猛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脸上褶皱的鹤皮般的皮肤,显得更加令人作呕,那一口的黄牙,与嘴里发出的臭气,令蓝齐连连皱眉。
只听那老头儿说道:“小鬼,你说这儿是灵岩洞,我怎么没看见洞呢?”
蓝齐此时又被勾起灭门的悲伤,眼神不禁一黯,“本来是有的,不过被一群穿这着白衣,拿着剑的人毁了……”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但从他的眼睛中,老头读到了愤恨与巨大的悲伤。

“噢,那一定是松风派的人了。”老头喃喃自言自语道,忽然,他又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老天开眼!让灵魇洞一门死无葬身之地!让他们魂飞魄散!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那老头像是癫狂了一般,将蓝齐往地上一抛,接着双手高举,对着天空大笑起来。
蓝齐被抛在地上,吃痛“啊”的呼了一声。他见眼前的老头如此诅咒灵魇洞,心中怒火焚烧。他朝老头大声喊道:“混蛋!你这个老妖怪!竟敢说灵魇洞的坏话!你才应该不得好死!”
老头听……
得此言,停止了大笑,朝蓝齐走来。
他缓缓蹲下,看着蓝齐的脸,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难不成你就是灵魇洞的?”
蓝齐看着老头的脸,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但一想到他诅咒自己的族人,怒气又泛了上来,气冲冲地说道:“我爹便是灵魇洞的洞主!”
老头听后,愣了一下,喃喃道:“洞主……洞主、银蝠洞主!哈哈哈哈!”他好似疯子一样,又开始大笑,“银蝠洞主!你也有今天!当年你在我面前好不威风,现在,哼哼,你终于知道了了什么叫做痛苦!”
老头对着蓝齐狠狠地说道:“听好了小鬼,我,以前也是灵魇洞的人,别人都管我叫曾老头。我也像其他人一样修真参道,成为蝠妖。可你父亲,哼!那个假仁假义的蠢猪!竟然禁止我们吸食人类精魂!他自己天生不凡,当然不用再吸食灵魂增添发力,而我们,若不吸食精魂便断了我们的修真之道!”
他情绪激动,枯槁的脸涨得通红,显然,这段记忆勾起了他此生最大的痛苦。只听他续道:“所以,我才不听他的鬼话,接着在外面吸食人类的精魂,直到有一天,被你的蠢猪父亲发现。他、哼哼,你知道他怎么对付我的吗?他不仅把我逐出洞,还废去了我的全部法力,我将永远不能修真!这比杀了我还要痛苦!我在世间如野狗般流浪着,我恨!”
曾老头喘着粗气,仿佛发泄完了自己的苦闷,满意地笑了起来,那扬起的暗黑破裂的嘴唇,将他的脸勾勒得更加恶心可怖。
“现在,老天开眼,让我遇到了你。银蝠洞主的儿子。”曾老头又将蓝齐举在了面前,“银蝠洞主死了,那那笔帐,便让他的儿子来还……嗯,这是什么?”
曾老头忽然发现了藏在蓝齐衣襟中的一个书角,他伸手欲将那书拿出。蓝齐见状心中一惊,那是母亲临终前给他的《月华心决》。他狠狠地按着那本书,死命不让曾老头拿走。
曾老头便与蓝齐争抢起来,他几次发力都没能将书拿出,他心中想到自己连一个小妖都争不过,何等丢人,要是自己法力还在,又何至于此。曾老头想到此处,勃然大怒,一脚向蓝齐身上踢去。
蓝齐被踢飞在地,只见曾老头已迫不及待地翻看着手上的《月华心决》,他小声地读着书上的字句,不时点头,不时惊奇,他的额头上竟已渗出汗滴。
他粗粗地将全书翻阅一遍之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灵魇洞绝学果然精妙!只可惜,我已无法再炼!与其让别人得到,不如就此毁了去。”他张手便要将《月华心决》撕成碎片。
蓝齐见状,大声惊呼:“不要!”曾老头听到呼声,手下一滞,他转头看着蓝齐,一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珠一打转,忽而恍然大悟般大笑:“……
天助我也!以后我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连觅食都省了力气。”
曾老头缓缓走向蓝齐,蓝齐见他如此奇怪,心下也极为迷惑。只听曾老头说道:“你既然是银蝠之子,便应该有那个吧。”
他伸出枯瘦的手,虚按在蓝齐的丹田之处,只见曾老头手掌隐隐罩着一层黑色的光芒,蓝齐的身体也起了惊人的变化,一个白色的光球从他的丹田升起,好似受到曾老头手掌的吸引一般,缓缓与那团黑光融合。
曾老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黑白二气逐渐合而为一。“果然,银蝠一脉,体内俱有阳核,我千辛万苦、爬山涉水搜寻而来的阴核,原本是用来对付你爹的。”
蓝齐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与此同时也被抽离,全身使不上一丝力量,瘫软在地。
曾老头把《月华心决》扔到蓝齐身上,说道:“好好修炼,以后,为我寻觅活人精魂,你的阳核只要被我吸去,全身法力便一点不剩。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该死的父亲吧!”
蓝齐此时只觉天旋地转,心中有种悬空的焦虑与不安,他的胃一阵紧缩,只想呕吐。但他此时已站都站不起来,连不远处娘亲的尸身,都不能再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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