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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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夜空飘下了些许雨丝,绵绵细雨在这个北方的大都市的夏日是很少见的,倾盆而泄似乎更适合这里的节奏——充实而烦乱着,都市人都需要那样痛快的雨势来冲洗烦乱的心绪,呼吸着洗过的空气,继续上路,继续生活在这个金钱铸造的城市。而这样的细雨,似乎早就消失在六朝漫天飞舞的艳词诗篇中,消失在烟雨朦胧的舞榭歌台下。
观众纷纷扰扰地走出酒吧,几小时前的劲暴节奏,纵情狂欢,已在空气中散去,每个人热情如火的心此时渐渐平静。发泄完感情,心灵总是空虚的,因为平日生活的烦恼在天亮后便又要光临,人们把疲惫的身体放在在空虚留下的空白中沉淀。即使是狂欢的主角,蓝齐,也要拿出一根烟,点燃,打开车窗,看着丝丝缕缕的青烟飘荡在夜雨的微风中。
他的车就这样的停在酒吧门口,黑色的车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似乎把自己扔在世界之外,让川流般的人群从面前走过,自己就这么在车里看着,这让他感到安全——他可以看清别人,而别人却无法注意到他,他的幻想就如手中的烟,能够自在地延伸到各个角落。
霓虹照在挡风玻璃上,点点雨滴在红色灯光的映衬下闪烁着清冽而梦幻的光芒,这光芒倒映在车内另一双眼波中,那是如同清水一般的眼波,隐隐透着水雾般的朦胧,可能也只有由美子能有这般的眼神,已经用死亡摆脱了世俗的烟火之气,在世间漫长的得到与失去之中,发现一切不过好似想用手拦住流水,曾经真真切切地接触到了,却又恍然发觉那是根本留不住的东西,金钱如此,感情如此,生命如此。
由美子不由得轻按自己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是因为这异国的雨吗?仿佛自己故乡一般的雨,淅淅沥沥,直滴入人心的最深处,把一切情思都渗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看蓝齐,这在她心中一直是个迷一般的男子,生活在自己的压抑与屈辱下的魔族,他白皙的皮肤与黑发相互交映,立时透出一股逼人的清晰,就如同与此时的细雨一般,纯粹清冽,轻舞在这浑浊的世间。蓝齐依旧不时地吸着烟,缓缓呼出的烟丝在空中变幻着姿态,似壁画飞天般婀娜的**,飘散在空中。蓝齐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红色,那是烟头不断闪动的烟花火,还是心中寄托在缕缕青烟的愁思?
由美子定了下心神,收回弥漫到整个车厢的心绪,毕竟来到这里不是来观雨景抒情的。她首先打破了这雅致的宁静。“你们真厉害,今天晚上得了冠军。”她尽力装成崇拜蓝齐的单纯少女,用带点嗲气的声音说道。
蓝齐吸了一口烟,直直地看着前方,不带感情地回答道:“我只是侥幸,冠军不冠军,……
都改变不了我的生活。或说回来,其实,厉害的应该是你们,首次登台就有这种效果,得了最佳原创奖,真是不可思议,恐怕从今晚开始,很多人就成了你们的歌迷。”
他那别人猜不透的语气让由美子不由得心里生出一丝无措,平日里冷酷但风流的他今晚为何如此冷漠,她决定不再说题外话,“我看你总是带一些漂亮的女孩子上你的车,然后就……她们是都去了你家?”由美子说完这句话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她生前也不是随便的女子,这样的话平时也是说不出口的。她甚至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通过法术将灵魂化成的**也会脸红吗?由美子不知道,她只庆幸此时是凌晨,夜色遮住了她的羞涩。
蓝齐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由美子的神态,依旧平淡如水地说道:“也不是,有时候也会去她们那里。”他轻轻地吐出青烟,似乎在说着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由美子惊讶于他的坦荡。若是平常人,必定是或轻佻或猥琐,然而眼前的蓝齐的语气,实在是淡若清风,这令由美子扭捏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不知何故,心中猛然间涌出一股勇气。
“那……你觉得我和她们比谁漂亮……你会带我去你家吗?”由美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不禁对自己的胆量大为吃惊,她只觉得当时有一丝想要求证自己魅力的想法,她想知道在蓝齐看来,是平时那些骨肉皮漂亮,还是现在拥有实实在在**的自己漂亮。同时那种想法中带着一点儿顽皮的情趣,这令由美子不由得说出了这句话。
她不敢再看蓝齐的侧脸,转过视线,同他一样直直地看着眼前挂满雨滴的挡风玻璃。她心下有些忐忑地等着蓝齐的回答。“你比她们都漂亮,但我不能那么做。”由美子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听到了蓝齐这句依旧没有感情的话语,心里仿佛恍然若失。
原来的计划是她来充当蓝齐的骨肉皮,等到她与蓝齐在床上的时候,诱出意欲吸魂的曾老头,埋伏在旁的郎星与陆有才再出手将曾老头制住,逼他交出阴核,令蓝齐摆脱曾老头的控制。这计划蓝齐并不知道,由美子此时暗呼糟糕,既定的计划看来刚开始就以失败告终。而在她心中,又有一阵遗憾——蓝齐拒绝了她。

由美子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计划之中的事,当不得真,但在她心头深处似乎潜藏着一个愿望,就是让蓝齐带她会家。这恍然若失,有一半是源于这个愿望的落空。她不想令蓝齐察觉出自己的心思,装作嗔怪道:“为什么啊?你刚才明明说我比她们都美。”
蓝齐此时侧过头,藏在长发下的眼睛似乎潜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内疚,他的声音也黯淡了下来,“我因此害过很多人。我不想再害人了。”一句简简单……
单的话语,透露出多少挣扎与心酸呢,只有心怀光明的人才会自责,心地善良的人会悔过,而现实的压迫,却又让他变成一个杀人的工具,他在两者之间挣扎着,陪他度日的除了寂寞、痛苦与自责,还有什么呢?由美子不由得迎上蓝齐的眼神,她看不清此刻他的眼里透露出怎样的情感,可从这几句话中,她感到了眼前这个看似冰冷骄傲的魔族,内心是如何的纠结。
“所以,请你下车吧。”蓝齐低下头,长发垂下,再也无法看清他的脸,由美子看着他手中快燃尽的香烟,心不由得柔软了,方才的失败与失望的心思,似乎已被一股怜惜与苍凉代替。她知道再说什么已经无用,她轻轻打开车门,下了车。
蓝齐的车在她身边驶过,带起一阵风,吹开了由美子的发丝,也吹开了身边飘零的雨滴。
由美子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郎星、陆有才与宋佳三人。郎星看到蓝齐的车尾灯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此妖怪,真是不寻常。”
原来郎星三人隐藏妖气埋伏在附近,被夺取阴核的蓝齐已经失去妖怪异能法术,与常人无异,自然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而郎星三人运起法术,能够听清方圆一公里的声音,由美子与蓝齐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由美子看着三人,心思早已从蓝齐身上回来,她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大家,我……没有成功……”她的头微微低下,毕竟她只与三人相处了几日,在她心中郎星与陆有才都是她的恩人,与感情上还是尊敬大于熟识。
宋佳走到由美子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微微笑道:“没关系的,那个蓝齐,不同寻常,我们可能太低估他了。你可不要再这么客气,我们以后可都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我们妖怪平常独来独往,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要是彼此之间还那么生疏,怎么受得了啊。”宋佳的语气轻柔,包含着无尽的温暖,这令由美子放松了许多,而后忽然生出了一股感动之情,那是从郎星救他那一刻开始,她就感受到的温情。是啊,妖界凄凉,古时便栖身孤山峻岭,偏僻山谷之中,此刻有缘相聚,又怎会不加倍珍惜。
由美子心中温暖而喜悦,不由得轻声问宋佳:“为什么你们多说蓝齐不同寻常?”她对郎星与宋佳的话语不理解,她确实觉得蓝齐散发出不同的气质,但又无法形容。
这时陆有才在旁边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妖怪,拥有常人没有的异能妖法,人类在我们的眼中是脆弱无力的,我们以人类的鲜血与灵魂喂食,渐渐便蔑视人类。就像人类吃牛羊猪肉一般,在他们的眼中,动物是怎么样也不如人类的。蓝齐一直以为你是人类,他也知道自己在别的妖怪的控制之……
下,但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不想害人类……在他看来人类和妖怪都是平等的,没有谁可以剥夺谁的生存的权利。这般见识已经不同反响了。”说罢,陆有才点了点头似是在赞许蓝齐,而后又摇了摇头,轻轻叹道:“我不及他……”
由美子这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心中立刻感到一阵开阔,这是她不曾听说过的道理。没有谁可以剥夺谁生存的权利。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也不曾多想过盘中的鱼肉,也曾是和她一样的生灵。而蓝齐已经想到这一层,她不由得对他产生出另外一种印象,在他冷酷而挣扎的印象之外,还有如此深刻的一面。
郎星这时在旁边听了陆有才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说什么比不上他,这世间天外有天,我们吸食医院的血浆,也算是对生灵的尊重。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接下来如何办。”
陆有才看着郎星,恢复到往日干练的神情,说道:“我去找铁蜘蛛,问问灵核的事,看看他有什么办法。”郎星听完点了点头,不禁向蓝齐消失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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