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长篇《红尘与土》的出版。短暂的欣喜过去后，我突然感到冷，看看球场上，往日裸着上身运动的学生或定海市的小伙子们，都穿上了长袖的上衣和长裤子。云比往日厚多了，黑黑的，低低的，海上吹来的风直往身上空余处钻，冬天终于还是要来了。想起立冬那天，阳光很温暖，天也很蓝，风也温柔，火气旺盛的年轻人几乎都还是夏天的装扮，但仅仅几日工夫，秋天就走远了，令人窒息的冬天就在那些黑云背后。
晚上更冷，只得加了件衣服。脚也冷，便加了双袜子。
在洗手间，朝墙壁上的镜子里一瞅，咦呀呀，怎么连头带脑地圆了？在仔细瞧瞧，突然不认识自己了，也不明白这变化中的行情了，人虽然不至于臃肿，却觉得滑稽极了。是的，冬天就是彻头彻尾的滑稽，那些赘物依附在身上，统统的成了肥物，怎么看都是幽默，当然，也只能是中国式的幽默——半遮掩半豪放、真笑假笑莫辨、仅仅是博取他人扑哧一声、而不管这扑哧是口水飞了还是鼻涕溅开的幽默，而自己内心却始终有那么一点市侩、寂寞和不知深浅的练达。
夜晚就这么进入了潜意识，却很难让人在意识里把它看个通透。缱绻黑暗的人，此刻大概已经没几个人能在街道上踽踽独行，埋头于内心无扰的漫步，顶着寒风，到黑暗的深处，为自己那点剩余的温暖，企图换得蜗居或者诗意的凄凉。即使有那么几个人，大学生，或者外来的打工者拉着他的亲爱的妹妹的手，出没于街道的黑暗和光明，都已经失去了青春和美丽的诱惑，他们只有世俗的**，**的亲昵了。倘若见到一个中年男人，那必然是成熟得接近极端冷漠的嘴脸了，那副怀疑一切的眼神，总让人想起中年是一只装满了大粪的口袋，或者一座即将废弃的港口。这世界，大概中年人是最难结交的，能和他们成为朋友，你必须修炼得奸猾、老练、势利、冷静，一句话，你必须聪明。如果你愿意，你最好把肚子吹大，用啤酒，用长时间的静坐，用大量的美食，大量的女人，大量的懒惰，大量的钞票，大量的职称和赞美的废话，这样，你敦实油腻的中年造型有了，或许才有那么一个和你形象匹配的中年先生和你淡然一瞥，或一个硕士腰大象腿磨盘臀的中年夫人粲然一笑。那时，你就会发现：你们已经开始摸到老年的**、干瘪的**和桑葚一样的老年斑了。如果你能在冬天莅临的时候走到大街上，你也许会看到我，看到一个帅气的男子在反贪局门口撒尿，也会看到一个卖夜宵的郊区女人，还会看到，无数无梦的人，他们比少数有梦的人，更物质和优游地躺在昂贵的被窝里，你的秦始皇陵般的肚子也使你感到什么是秘密，肠肠肚肚都是千古的谜。
《星星》刊发了那首《墓地》。今天收到样刊，翻来看了，感觉已经不如刚刚在“流放地网刊”贴上它时那么好了。但我仍然喜欢这个不长的东西，它代表了我夏天的一种情态。我敢说，没人能读懂结尾的那句话：“。。。。。。就像不死的诗，总要厮守着它的主人/或一个唯美而失败于子嗣的母亲”。说来，我诗歌的风格与当今诗坛上的诗人的风格大不一样，喜欢它们的人大抵不多。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也不会改变这种风格。能进入我诗世界，并能在我的语言和节奏中和我一起逡巡生命的人，也不多，但一定珍贵。
又想起《裸舞》，想起那些问过我千遍的问题：“你跳舞，难道，真的是全**吗？”
这样的问题不能回答，诸如此类的问题也不能回答，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就像那些虚荣心极强，一定要你对他们的作品或为人唱赞歌，而他们始终大言不惭、毫无愧色地接受你的评判的家伙一样，稍微不慎，你交出的答案将会得罪他们，或者成为一个个他们将来攻击你的相当直接的证据。从辩论上来看，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是圈套，不幸的是，这些圈套往往是由自己设置，而最大的不幸是钻进了这个圈套，自己始终却无从知晓。如果答案将别人圈住套住了，那也是不幸，问题和圈套本身就是双刃剑，就像当着自己的爱人向全世界进行**展示，不仅仅伤害了爱情，而且也伤害了自己和这个世界，幸好伤害的是这个世界的愚昧和愚蠢。
又想起了自己练习舞蹈时的艰辛和快活来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赤子意识回到我的内心，成为精神，成为诗歌，成为故事，也成为寂寞，成为没有爱情的爱情（它始终这么追求着），以及今天晚上这些轻松但寒冷的星辰。。。。。。
今夜，谁想起我的文字，他就将和我一起品尝一杯醇香的咖啡；
而如果谁，谁念起我的名字，她就要和美一起，寂寞三生三世！
2006年11月15日零点2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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