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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小妮将出院后的小龙安排在邻村的一套出租屋里,找了一位50岁的老妇人做钟点工,帮忙照顾小龙。香港老头一个月给她4000元钱,支付她住房的房租和生活开销。她是这样开销这4000元钱的:支付小龙租房花800元,钟点工300元,小龙每月的生活费用1000元,她省吃俭用多少还能存上一点钱。
随着小龙一天天康复,小妮渐渐稳定了情绪,开始冷静地思考所面临的严峻现实。她祈祷小龙早日康复,打算先将小龙送回他的家乡,自己瞒着小龙继续在深圳任人包养,至少租房和请钟点工的费用能省下来了,有了一定的积蓄后,再回到家乡,两人一起开间小小的杂货铺,小龙主内,她主外。她想,这样也是可以养活两个人的。
可是,病魔并没有放弃对小龙的折磨。继右腿被截肢之后,右腿神经系统患上了莫名其妙的换肢痛症。这种噬咬神经的痛楚,是将那天晚上飞车碾腿的一刹那巨痛永久地烙印在心里,再一遍遍地经典回放,痛楚就如此一点一点地折磨着年轻的小龙。
早痛晚痛一天24小时,那种碾压、切割、碎裂神经的疼痛无时不在,更无从逃避。小龙几次想自杀,都因为小妮的眼泪与欢颜而放弃。大量的药品与日常开销,都需要不少的钱,小妮每次都拿得出来,这令小龙很是迷惑。
一日下午,小妮在照料完小龙后回到她在出租屋里的家,打扫收拾房间,准备香港老人回来过夜。
突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把她从忙碌中唤醒。有人在猛烈地捶门,像是发了疯一样气急败坏。小妮贴近门上猫眼洞口,从里边向外探望。
出租屋的水泥台阶上站着的是架着拐杖的小龙,他头发被吹乱了,正在猛烈地用手捶着门。
小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这场令小妮无法言说的三角戏中,只有小龙常常能够令她心疼,让她对婚姻生活有一份憧憬。
“他在哪儿?”小龙一进门就问。
小妮知道小龙找的是谁,低垂着头,坦白地说:“在香港。”
“你,你真的不是东西……”小龙沉着脸,架着拐杖围着小妮艰难地转了一圈。
小妮无言难对满脸羞,呆呆地跌坐在沙发椅里,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像一具干缩的木乃伊。
“你这个婊子,不要脸的骚精,天哪!我实在忍受不了呀……”小龙竟然举起拐杖,恨不得一棍下去结束小妮的性命。
小妮蓦地从沙发椅中弹了起来,两臂使劲乱挥,大声嚷嚷着:“你,你好,你真行,汽车跑了,你躺在地上,我哪有钱啊?我就是那天晚上才Call的这个香港老头的嘛,他还给你出了4000元钱呢。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有钱哪……”
“我要回家了!”一阵宣泄过后,小龙就像暴雨洗过的天空,显得异常平静。
小妮的嘴角**了一下,这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你不要走!”小妮急了。
“我不走,我留在这里,看着属于我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上床,我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从他那里骗来的钱?”暴风雨再次猛袭过来,小龙像是要随时扑上去的样子。
小妮让步了:“等着我,等我从他那里搞点钱来,我们一同回家……”
“那绝不可能。”小龙拖长声音说。然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
一个星期后,小妮突发“反应性精神病”,首次入住康宁医院,开始了她的精神疾病之旅。但是,像是要逃避什么,从此后,无论如何发病,她都绝口不提小龙的名字。
来自精神病院的另一份2000年的病历,也较为详细地揭示了一位年轻“二奶”的不可避免的一种归宿。
姓名:刘青。本人出身:农民。性别:女。文化程度:初中。年龄:21岁。永久住址:四川省某县。籍贯:四川省某县。职业:服务员。婚姻:未婚。入院日期:2000年10月2日。
患者因“情绪低落9月余,兴奋,话多,易发脾气3月余,言行怪异1月余”而收住入院。
患者1997年底来深打工,在娱乐场所做DJ。此后曾与几位“男友”同居过(据医生后来了解到,应为被几个不同的男人包养过)。今年3月份患者发现自己患上“尖锐湿疣”,自行去广州治疗,其间患者闷闷不乐,常有消极念头,无消极行为。两个月后,患者治好性病后,情绪也逐渐恢复正常。
去年9月份患者开始出现过度兴奋、话多、夸大、易发脾气等症状,与其姐等人说话时,别人常插不上嘴,速度较快,语音也较大,并经常以客人都说不过她而自得。经常跟其姐比,说自己的身体好多部分都强似姐,常为小事心烦,也常与别人发脾气。
同年10月,患者搬至姐姐家住,认为其姐男友爱上她,曾经有4天用各种方式反复纠缠其姐男友。在其姐男友坚决表明态度不予理睬后,患者也被其姐责骂,后搬回自己的住处。3天后,其姐被告知患者在自己的住处脱得一丝不挂,背个小包,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把家中物品丢到外面一地。拿着磁带当手机在打电话。其姐赶过来照顾她,发现患者明显话多,但没有固定主题,如“电视上网,手机上网,买西北方向的股票”等,偶尔也会提到其姐的男友,也会责骂其姐。一次,患者还说“洗澡感觉有许多人在帮她洗并听到床上有人哭”。10月19日,患者被家人送来入院。半个月后,病情稍有好转,患者被家人送回家乡。家人反应患者话多,经常按电视机说可以上网,并把电视弄坏。喜欢做事,并主动帮家人做农活。10天后,患者不顾家人的阻拦返回深圳。昨晚患者在家中脱光衣服,又唱又跳,把家中物品丢到地上与洗手间,并在家中不停喊父母及邻居的名字,并与他们对话。又拨弄电视机说是电视机上网,一夜未睡。因家中无法管理,今日由家人强行送入我院。

既往史:曾患“尖锐湿疣”,后治愈。
个人史:幼时正常,初中毕业。病前性格内向,未婚月经正常,有恋爱史,有性生活史,曾于7月堕胎一次。
病情诊断:双向情感性精神障碍。
这是一个当代典型的“二奶”故事,流露出“二奶”终极结局特有的低俗色调和悲剧色彩。
2003年5月,一个闷热而平静的下午,一位自称为阿良的“二奶”冲进了我所服务的报社驻深办公室。自从我离开《香港商报》加盟香港《文汇报》两年以来,由于负责深港两地报道,有些“二奶”特意寻上门来请求报社帮助她们在香港找寻“丈夫”,仅我就接待过三四个这样的人。大多数的人,仅仅是向媒体倾诉一番就“无疾而终”,留下的电话号码也是假的,让我怀疑她们前来寻求帮助不过是一时冲动之举。在这三四位“二奶”中,只有阿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天,她气咻咻地冲过来,眼神飘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肩上背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胸前用细塑料绳子挂着一张用厚厚的纸板糊起来的红色“大字报”。红棱纸面上贴有七八张同一位男性的照片,还有男性抱着一位小孩以及看上去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衣着干净,相貌平常。他的相片旁边,用黑色毛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香港臭男人,丧尽天良!抛弃我母子,请问良心何在?
她全身在抖动,目光很纯真,是个迷失的灵魂。她个头矮小,头发浓密,发梢不听话地随意乱翘。看上去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十分寒伧。我请她卸下“大字报”,放下孩子,让她在我对桌的皮椅上落座,返身到走廊的饮水机边,给她去泡茶,她跟在我后面叫嚷着:“只要白开水!只要白开水!”
我刚刚把一次性塑料水杯递给她,她立马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红塑料袋,就像是垃圾袋的那种,从里面抓出一把黄豆抛进水杯里。
“记者,快看,我就是想叫你看看,你仔细看看!”她的语速极快,像一杆重型机关枪在扫射。
一次性水杯里,大约三四十粒黄豆在温水的浸泡下,不时地冒出几个小气泡。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啦?
“我家那个臭男人,整日里想毒死我,他每晚偷偷地溜回来放毒,我家所有的东西,吃的用的,都被放了毒——”她慑人的鹰眼定格在我的脸上,有点阴森恐怖的味道,“你看看,你看不到吗?他,他放了毒的!”
“没有啊,怎么可能?”我定定地看着黄豆,研究了半天,还叫来了办公室主任黄小姐研究,她毕业于湖南湘潭医科大学,后来才转行。
一个多小时,我们静静地听完她的故事。黄小姐把我叫出办公室,露出一副世事洞明的神情:“你最好不要管了,说服她去看病,她十有**得了癔病。”
“我就是一个被人包养的‘二奶’。”阿良说。
阿良在粤北龙川的一个小镇的贫民窟里长大。19岁那年春节,为了寻求家庭中得不到的温暖,她看上了一位嘴甜如蜜的离异男人,那人是镇上的小包工头,比她大五岁,带着3个孩子。最可怕的是,男人曾经吸过毒,认识阿良时,男人刚戒了一年,而阿良浑然不知。
结婚半个月后,阿良听亲戚们闲谈说到,丈夫离婚是因为他包“二奶”,他老婆凶巴巴地扔下3个孩子远走高飞。他之所以没有让“二奶”转正,是因为这个“二奶”不容他的3个孩子。现在,她不是“二奶”,是明媒正娶的续弦,不是她不容3个孩子,而是3个孩子没有一个肯认她的。3双冷眼似利剑,几乎将她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全部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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