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芭蕉不展丁香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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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成了单身女子了。我跑到父亲坟前痛哭了一场,烧了一炷香,再一次孤身上路……
阿洁又回到深圳来了。
阿洁强调,她绝不会当别人的“二奶”。她说:“我能够养活自己。我有手有脚有头脑,还有什么比这更强的。要是想做‘二奶’的话,我早就在大梅沙的海边有一幢别墅了,哪里像现在这些‘二奶’们,每个月眼巴巴地等男人送点救命钱过来。”
1993年下半年,阿洁再度来到深圳盐田打工。有一位香港老板想包养她,她始终没有答应。她想,我打工是用本事赚钱,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她不想靠**换一口饭吃。
她有一位远房表哥在广州三元里一家港资水产公司做业务,当初,她从四川千里迢迢到广州投靠表哥,有点小权的表哥将她介绍到深圳盐田某水产公司工作。这个公司是广州总公司下属的分公司。阿洁做过个体户,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看上去也很诚实守信的样子,去了不到3天,人家就大胆用她,由她负责管理公司档口。每天凌晨水产货一到,点数、算钱,再发货,她都干得不错,深得香港老板与老板娘的信任。
香港公司结算用港币,内地买水产品用人民币,由于每天港币与人民币的比价有浮动,公司往往在档口收人民币,再派专人到新都酒店对面的黑市港币公司换取港币。香港老板信任她,用工不到一个月,就让她去兑换港币。每天,老板的奔驰车载着她,将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的人民币送到私人换币公司。那时,每日平均至少要换80万港币,最多一次换过260万元。她常常一个人拎着一个大口袋进出私人换币公司,从来没有想过携款逃跑。那时,她每个月的工资是2300元人民币,她认为这个价钱不错,再说老板与老板娘信任她。人心换人心,她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
11月份发奖金,她一数工资袋,哎呀,怎么平白无故地多出了5000元港币?她就问老板,老板大度地一挥手:别问了,拿去用得了。阿洁不要那种不明不白的钱,非要问清缘由。老板气得骂她蠢,告诉她,5000元是奖励她的。阿洁摇摇头,将5000元港币还给老板,说太多了,不能要。老板又气又不便说破,丢来一句话:“给你买衣服啦!”阿洁听不懂弦外之音,还是不要。
有一日,老板神神秘秘地说,阿洁,公司有个重要任务,要到沙头角去办理业务。她就跟着老板去了。一进中英街,老板就往首饰店跑,专拣极漂亮的钻饰看。不一会儿,老板将一条又长又重的白金钻石项链戴到她的脖子上说:“中不中意呀?我送给你吧?”
阿洁这回听懂了老板的意思,笑笑说,很好呀,你赶快买下来,我相信老板娘戴上一定很漂亮,很高兴的。老板嗔怪地望望她,明白无误地重申,这是特地替她买的。阿洁晃晃脑袋说,我不要,我看中了一根黄金项链,我很喜欢。
老板从沮丧中看到了希望,急切地问在哪里,两个人一起去看看。
阿洁自顾自先走进那个金饰店,埋单时抢先掏钱,让老板无法奉献“爱心”,弄得很不开心。
阿洁总是念老板娘的好处。老板娘快50岁了,很心疼她,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常常叫人从香港带一大箱芒果或西梅等进口水果给她。阿洁时常想,做人要有良心,老板娘这样待我,自己不能干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对老板的多次试探,阿洁总装做懵懵懂懂的样子,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后来,老板只有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你每月累死累活才挣2300元,你要是跟了我,我在大梅沙买幢别墅给你,怎么样?”他见阿洁不接话,又进一步加重筹码说,“我想搞个酒楼送给你,好不好?有时候,公司进的龙虾会死,开个酒楼正好派上用场,什么海鲜都有,你将来一世都不用愁。”
老板很有钱,但阿洁不是一个钻在钱眼里的人。她笑着对老板说:“我是个结了婚的人,我不想再怎么样。”
花心老板急切地表露心迹:“你,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再说我又不介意你结了婚。”
“我介意。”阿洁说得斩钉截铁。
1994年4月的一个黄昏,阿洁在档口等货,当天公司有150件龙虾和150件水鱼到货。一直等到晚上10点,货柜车才到。司机爬下车来,阿洁也没顾得上看一眼,只是在一起消夜时才注意到他。他有一颗大脑袋,大家都叫他大头。大头是老板的侄子,说话风趣幽默,人又很和善。说来也挺惨:他在俄罗斯跑业务,欠下几百万元债务,妻子和他离了婚,拿走了他一幢房产,家中还有个儿子要养,他就租了一台车运货赚钱。
吃夜宵时,老板记起侄子孤单一人,看了阿洁一眼说:“我看你们两人倒挺般配的,要不要我牵个线?”
阿洁的脸上,蓦地漾起一片红云。
大头常常来阿洁这个公司玩,每次都约她吃饭。那时,他还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是临时帮别人开车。阿洁觉得大头人不错,老实,人品又好,从不撒谎,做事极有分寸。两个人就这么淡淡地交往着。阿洁将自己正在办离婚的情况告诉了大头,大头说:“我相信你,我愿意等你。”

怀着一份期待,等到1996年,阿洁在川西老家的丈夫终于同意协议离婚。4个月后,大头和阿洁开始了同居生活。说到大头与自己的感情,阿洁深感自豪:“我跟老公6年了,他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好的女人,我是他的第二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女人。他很满足了。”
她说:“他的儿子今年10岁,和我相处得很好。去年暑假他是在我这里过的。回到香港后,他跟人家说,我深圳的妈妈对我最好。现在,小家伙去了澳洲读中学。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每个月要为他花1万元费用。
“我老公常说,阿洁,真难为你了。因为长期以来,我们经济状况并不好。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还旧债。这几年我们艰苦奋斗,还不错,他已经买了一部车自己跑货运。这么些年来,他再怎么样艰苦、没钱,对我还是很关照的。每个月他都会问,有没有给妈妈寄钱?赶快寄去。我三哥最没劲了,他和嫂子躲家乡的计划生育,两个人跑到我这里住了两个月,大头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说。开始我还以为他会有想法,他说,你开心我就开心,都是一家人嘛!爱一个人就要去接受她的缺点,承受她的命运,而不是试图改变它、逃避它。
“我二哥在新疆承包了一个小矿,需要启动资金。那时,我们刚刚买了车子,手上没有钱。他知道情况后二话没说,就拿着车子在香港银行做了抵押贷款,贷了3万元给我二哥。
“去年7月份,我带了1万元回家看妈妈,住了10天,一分钱也没剩下。三哥生孩子要罚款4000元,他哪里有钱?都是我掏的。我回到深圳,他来火车站接我,我笑着告诉他,钱丢了。他无所谓地说,什么丢了都不要紧,你没丢了就可以。
“他每月挣将近3万元港币,除了儿子1万元,母亲3000元之外,所有的钱都交到我手里。我们现在还没有登记,只是同居。我们都不担心失去对方,因为,我们都不会离开对方。至少,我是不会离他而去的,我们是真正的感情,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知道吗?我有很严重的妇科病,是原来怀孩子6个月引产留下的后遗症。我的病都不知道花了他多少钱,而外面有大把靓女啊!
“上个月,我二哥还问我们: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结婚?我说不用担心,到时再说。我们在筹钱买房,我想快了吧!”
谈到“二奶”问题,阿洁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我说作为一个女人,我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子愿意去当“二奶”?阿洁的结论是:“做‘二奶’就是因为懒惰和贪钱。除了这两点以外,你几乎找不到别的理由。”她抬起头向着天花板说:“我楼上住着两姐妹,她们是我的同乡,都是‘二奶’。她们的父亲竟然说,做小不过是没有名分,至少比在家乡挨苦要好。我觉得真是可怕。姐姐叫阿金,跟香港人生了一个孩子,最近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不知道怎么样?妹妹叫阿银。你要写文章的话,我将她们介绍给你好吗?”
在以后的暗访中,与阿洁熟悉的“二奶”们向我吐露了一件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事。她们说,阿洁八成也是“二奶”。我不仅仅是吃惊,而且绝对不相信。因为照阿洁的性格以及我对她的了解,她是永远不会做“二奶”的。她们说:“在这个村里,‘二奶’那么多,又不能到香港、到内地去查户口,谁相信谁呀?!”
阿艳,我的芳邻,见我还是不相信,笑着说:“叫她同大头打一张结婚证给我们阿敏看,云雾也就散了。”
前面在说到红拂夜奔的故事时,谈到林黛玉曾以《红拂》为题赋诗一首,事见《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题五美吟浪荡子情遗九龙珮》。
在这一回书内,林黛玉见古书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饭后无事,选了五个女子,写了五首诗,以寄感慨。让宝玉看了,赞不绝口,提议总题为《五美吟》。
林黛玉所吟的五美,依次是:西施,虞姬,明妃,绿珠,红拂。
林黛玉为中国历史上的五个绝色佳人吟诗歌唱,叫我们感到怅然和惊愕的是,这五大美女全是“二奶”,不是帝王的姬妃,就是将相的小妾!
曹雪芹先生捉住林黛玉的手,在万美图中只歌吟这5位美人,偏偏全是侍妾,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我没有读到过红学家们对这一问题的有关解说,也不晓得他们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反正,我对曹公笔下“有才色的女子”竟然都是“二奶”,感到困惑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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