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当是很久以前，一些渴望着力量并希望靠自己改变世界的人们具在一起，希望在北方某座不知名的小镇里依靠亵渎神明的技术无限创造出“力量之源”，被称之为“宗主”的个体。起初，实验进行的很顺利，但就在他们认为一切都成功了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上级机构“协会”的封杀令。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接受了洗脑，作为普通人活了下去，少数顽固分子则发动了一次不大成功的暴动。没有组织，没有准备，甚至没有考虑食物和水，为了取得胜利，他们中有人使用了黑魔法，小镇被作为祭品焚毁了，这时叛逆者中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出逃到国外隐姓埋名，另一部分人则固执的守望在原地，一边清理黑魔法的咒波污染，一边小心维护者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应当就是那时的造物，像公主一样优雅的女孩，苏醒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地方，树林上悬空的城堡，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城堡。她笑着对一脸惊奇的男孩说，这是第一次带其他人来到这儿，那个人是她最最亲爱的哥哥。
哥哥……
城堡的窗口传出少女浅浅的低吟，一想到他也许会在同一个时间和自己俯瞰着同一片风景，她便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巨龙载着饮下毒药的公主，飞越了千山万水，最终来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那里有最纯净的甘泉，有最青翠的草坪，他想要她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哪怕只有短短一秒也好，露出真心的笑容。白霜挂上巨大的翅膀，然后在阳光下融化，剥落的鳞片化作一枚枚陨石坠落到地面上，忍受着痛苦，它持续飞翔着，并坚信着。飞过丛林沼泽，飞过草原冰封，飞过了世界的边界，最终他们来到了不存在与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山峰上……
黑甲骑士的声音停住了，片刻后，窗边的少女问道，“结束了吗？”
“嗯。”
“呵呵，我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仿佛惧光般轻轻按住苍白的头颅，少女自嘲的笑了笑，“结束了啊，他……会找到这里吗？看不到结局的结局，说不定意外的合适呢。”
笔记本上记述的事很有限，一部分看起来像是单纯的说明文，另一部分则是没什么价值的日记。只是在最后一页的地方横七竖八的写着几个名字。娟秀的字体和浓黑的划痕，看起来像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轻轻地，他念出了被留下的两个——姚小山，姚矽彤。
不可原谅的是素未谋面的他们，而无法原谅的则是一直以来懵懂的自己。作为祝福的虚假记忆，隐隐作痛的伤疤，在最后时刻挺身而出的幽灵，还有某个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把责任往身上揽的小鬼魂，无论曾做过什么，他们都希望那个名叫凌山的小伙子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开心的活下去……
。
如果这是他们的愿望，那至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柔柔惺忪的眼睛，凌山将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融化的铝水溅在地上，然后冷却，看起来仿佛一点点凝固的泪滴。
冬天来了，庭院里，褪尽绿叶的乔木在冷风中瑟瑟抖动，偶尔会有觅食的鸟儿经过，发出一连串孤单寂寥的叫声。隔着厚实的玻璃窗看着外面一派萧条的景色，洋娃娃般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又转身对付起书桌上一叠厚厚的文件。没有漂亮的牡丹花，白芍花，金菊花，不适合冰激凌，游泳，不能穿花花绿绿的裙子，甚至天黑的也比以前早很多，仅仅一个星期，她已经幻想着自己能一夜之前跑到地球的另一端了。
说起这个来……
用一点小手段让四周的警卫睡着，小女孩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前，就在细细的小指头即将触到把手的时候，身后桌子上的水晶骷髅里突然传出了一个老头子的严肃的声音，“还有一千三百五十份文件等待批注，这些您在今天必须完成。”
“呵，呵呵……不能稍稍通融一下嘛，我就出去一小会儿，马上回来……”
“不行！积累了这么多完全是因为你贪玩的缘故，积累了整整一个月的机要文件需要处理，这些如果不在今天晚上十点之前解决的话……”
“就取消我使用空间门的权利是吧。”悻悻的打断老头子的话，理事长小姑娘不情不愿的回到办公桌前。自从五小时前被这位不眠不休的监护人锁定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她的心情便没有好过，以致于当听到敲门声时，她只是极不耐烦的说了声，“进来！”
一股莫名的气息伴随着门外的冷风吹进来，使埋头奋笔疾书的小姑娘抬起头。仅仅一周不见，他似乎改变了许多，高高的颧骨愈发消瘦，灰蒙蒙的眼中，仿佛有什么不可琢磨的东西跳动不休，当来者走进时，一股糟糕的酒气让她皱起眉头，“胆敢喝了酒之后见我，难道红骑士没有教你一点最起码的规矩吗？”
“呃，让您困扰了真是对不起。”很不诚恳的道一声歉，凌山不等对方开口便直接了当的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皮质软椅上。草草将办公室环视一圈，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呵呵，似乎守卫们都在睡觉，这就节省了我不少力气。好吧，我就直说了，理事长大人，我想问您一点事情，请您务必如实回答。”
“哼，这算是恐吓吗？”一边做出强硬的姿态，小姑娘下意识抚摸这书桌上的水晶骷髅，仿佛要给她一点教训，骷髅保持着不应有的沉默，看到对面的人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一根粗大的球棒，暗自咽了口唾沫，小姑娘低声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达摩赫里斯计划”的一切。”
“什，什么！我，我不知道…………
”做出一副惊诧的样子，一边说小姑娘一边从靠背椅上站起身，在她眼中，对面的男子一直保持着不应有的淡漠，在得到回答后，他只是轻轻点点头，“这样啊……”低声说完这些，他缓缓起身，然后高高举起球棒，当一记重击将近在咫尺的老式电话砸成碎片时，小女孩的吓得猛然闭上眼睛。
“理事长大人，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不，不知道。”
“没关系，您可以多想一会儿。”
玻璃壁橱，十七世纪的地球仪，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以及一个堪称绝世佳品的青花瓷迎宾瓶，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在几秒种后变成一堆垃圾，天鹅绒长裙下的小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轻轻吁了口气，凌山又问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没有说话，对方只是轻轻点点头。重新坐回一片狼藉的办公桌前，看了眼对面凶神恶煞般的小伙子，她轻声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群魔术师想到利用克隆技术制造出宗主的克隆体，从而扩充骑士的数量，达到增强协会实力的目的，后来试验失败了，由于涉及争议内容，协会签发了抹杀令。”
“实验失败？不是协会单方面终止试验吗？”
面对眼前一脸正色的少年，虽然心里突突直跳，但小姑娘还是斩钉截铁的说，“没错，是失败了！你听说过世界的必灭悖论吗？世界唯一的精神体被称之为盖亚，盖亚在世界各地创造出名为“宗主”的个体，宗主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观，并自由选定身为守护者的骑士。为了不同团体，不同观念的利益冲突，宗主率领骑士和其他宗主们互相斗争，从而维护世界的相对稳定。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如果宗主和骑士的数量达到一定规模，那就会由于难以达成相对制衡而导致世界毁灭。在由人类主导世界的历史中，伴随不断涌现的观念，宗主的数目由最初的十二名演化为现在的七十三名，当时把试验叫做‘达摩赫里斯’就是提醒他们要小心，但最后这些高层次人才居然被**所支配犯了最最低级的错误，他们甚至多数都私自保存了宗主的克隆胚胎，如果不采取有力行动的话……”
“够了，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重重拍了下桌子，凌山低声说，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变的通红，“理事长大人，身为宗主之一，您的能力不是预见未来吗？由于计划是经过您批准的，所以这些人满怀信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为繁殖出具有有正常体征的胚胎，在技术不完备的时候他们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如果为了个人私欲，能做到这一步实在太过火了。那些笨蛋……他们坚信着只要自己成功了，世界就会变成没有纷争没有敌对的乐园，他们本该是英雄的……如果你能预知这一切，那为……
什么不早点制止！促成这种事情发生，这正是你的责任啊！”
似乎从最初的胆怯中恢复过来，面对办公桌对面一脸激愤的男子，小姑娘反倒做出了从容的样子，静静的听完凌山的话，她以平时例行会议的态度说，“嗯，你说的也不错，这之中有我的责任。但身为协会赖以生存的根本，我不能倒下，甚至不能犯错，要想维护这种姿态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更大的利益，那些人必须牺牲，这是作为决策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为了更大的利益？不是维护你的绝对存在吗？居然这么说……太狡猾了！”
“嗯，没错，听起来是很虚伪，但这都是必须的。”一边低声说，小女孩一边垂下头，“现在你一定猜到了吧，你和红骑士的相遇包括其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最近所发生的事也是，拥有力量的人必须受到限制。这类人的**一旦无限膨胀，只能对世界造成危害。这是场战争，而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可恶，你到底要**人心到什么地步！”猛然涌起的怒火将思绪中的记忆碎片灼烧的通红，猛地站起身，凌山一把攥住对面小女孩的脖颈，隔着冰冷狰狞的钢铁手套，他仍能清晰感受到那瘦小的身体正忍不住颤抖，白净的小脸因为害怕而涨红。
“道歉！”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理事长小姑娘怔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哦？是吗？那我就说的简单点，只要我稍稍用点力，您就会窒息或是被活活烤死。协会什么的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毁灭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为了您的姿态而壮烈的死去还是该稍稍委屈一下自己道个歉呢？我想您应该能做出聪明的判断吧。”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耳边传来时钟富有节律的脚步声，恍惚间似乎连空气的流动也变得缓慢，最终直至凝结。
“对……对不起……”感受着突突作响的心跳，小姑娘轻声说出这些之后眼泪便不争气的流出来。看着她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凌山松开手，最终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这样就好，那些人没有怨恨你，直到最后他们都在反省着自己的过错，我的混账父母也好，秦医生也好，他们都穷尽一生想要掩盖这个秘密。如果我和那姑娘是兄妹，那也算是你的哥哥，好了，别哭了，我只是觉得……那些人，他们如果能听到您的道歉也许就不会有遗憾了。”
说完这些，落拓的男子消失在门背后。深吸了一口混有酒味的空气，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回应我，可恶，害我被人欺负……”
“他没有恶意，根据原祖条例，这种时候我必须选择回避。”办公桌上，水晶骷髅泛起温和的光，柔柔酸痛的颈部，抽泣两声……
，小姑娘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可恶，什么叫没有恶意！一个醉鬼手持凶器闯进我的办公室，这难道没有恶意吗！真不知道你的石头脑袋是怎么想的！”
“好啦，别哭了。发泄出来是不是好点？一直压抑自己是会生病的。”水晶骷髅里传出老人温和的声音，看到那张挂着泪痕的笑脸，他又慈爱的笑了笑，“总是随心所欲的做事还爱哭鼻子，无论是作为宗主还是守护者，你都还很不成熟啊。”
“是，是吗！”止住哭声，小女孩气鼓鼓的坐在靠背椅上，拿起手边的水晶笔，她想了一会儿便在手边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可恶，那家伙耽误了不少时间，这里乱得不像样子了，你不是说这些文件很着急吗？还不快想点办法……卫兵，起床啦！”
将某人闯下的烂摊子收拾停当着实废了不少力气，窗外，夜渐渐深了，漆黑的天幕上悬着一轮皎皎的明月，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小女孩对着骷髅抱歉的笑了笑，“真对不起，到现在还没有做完，不过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会加班的。”
骷髅没有回答，如果若干年前的面容依然存在，那他一定会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另一方面，刚走出办公室大门，凌山就发现一人一猫早已在门外恭候多时了。冷冷的对视一眼算是招呼，擦身而过时，银攥紧了手中的黄金弓，而相对的，小猫就友善多了，只见它轻巧的跳到凌山的肩膀上，然后用小爪子敲打了几下旁边毛绒绒的脑袋，“大闹理事长办公室的感觉怎么样？看你的样子似乎心情好多了。”
“呵呵，算是吧。”含混的说着，凌山不客气的将它丢在地上，这让小猫十分不满，“每次都这么冷淡，难道你对小动物就没有一点爱心吧！妄我在这里替你担心这么久……”
“好了，猫小姐，谢谢你。如果你真是一只猫，让你呆在上面也无所谓，一想到一个大美女正蹲在我的肩膀上，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多少有点怪异吧。”
“这，这样啊！哼……”当疯狂小黑猫脸红的时候其实还蛮可爱的，看它在自己的脚边晃来晃去，凌山便弯腰把它抱在怀里。走出协会的大门，凌山抬头看了看那轮又圆又大的月亮，而后自嘲的笑了笑，在他怀里，小猫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喂，打杂的，如果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比起没什么人性的魔女和不懂事的小姑娘，人生经历丰富的我可是不错的倾诉对象呢。”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漫步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就在它认为不会得到回应时，耳旁却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猫小姐，最近你见过子苓吗？”
“喵，这个嘛，她最近在协会忙着梳理资料，你有什么事吗？”
“呵呵，拜托你传个话，就说……”头顶是橘色的路灯，再向上是皎皎的月光，无云的夜晚，怀抱着小猫的少年平淡的笑了笑，而后说，“我不恨她。”
看着若有所思的小伙子，小猫点点头便乖巧的不再言语。就像擦身而过的寒风，过往种种已不可追溯，经历了人脑或是强化或是扭曲的加工后，他们最终汇入记忆的森林里，月光伴着静谧安宁的回忆注入灌木的根系，沉重的东西沉淀进土壤深处，而那些美好的，轻快的感情则顺着枝干和叶脉蔓延，最终结成枝头美妙的果实。娴静的坐在城堡的王座上，接过黑甲骑士递来的水果，优雅如公主般的少女终于露出了恬淡温馨的笑容。恍惚间，她似乎为并不美满的故事找到了结局。
公主如梦似幻的笑容，成了巨龙永恒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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