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追寻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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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新年后重又回到书房读书的吕宏涛,不几天就发现了绣儿的情形有些不对劲。不光是她的人越来越消瘦,精神越来越差,就连那读诗认字的热情和灵性也都没有了。
虽然绣儿依旧是每日到书房里来,可在吕宏涛的眼里她再也不像从前那个天真可爱、聪敏伶俐的绣儿了,仿佛成了行尸走肉一样,一切的举止行动都显得那么呆滞,就好比一具被操纵的木偶。尽管他几次三番的问她,可绣儿总是以淡淡的一笑来作为回答,可吕宏涛明显的能感觉出来,那笑意中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吕宏涛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绣儿是因为这个年过的那么的凄凉冷清,才引起的那种哀怨惆怅呢。想她到吕家的第一个新年,就受到这样得冷遇、,家人又杳无音讯,对她毫不理会,那样的感受搁在谁的身上也会难过伤心的。吕宏涛一方面更加的体贴关心她,一方面又打发吕安去探听一下绣儿家人的情形。
吕安的娘原和绣儿是同一家绣坊的绣娘,虽她并不知道很多绣儿的事情,可那个老板却对绣儿的往事很熟悉,吕安就是通过她打听了绣儿的家人情形。吕宏涛听了吕安的禀报,大吃一惊,原来绣儿的身世是这样的凄惨,也是早早地就失去了亲娘的关怀,而且还深受那狠毒后娘的百般虐待。最令人震惊的是,绣儿的亲生父亲竟然在女儿的生死未卜之时携妻掣子举家离开了渤海城,真不敢想象,若是他当时没有被绣儿的话感悟,依旧决意赴死的话,那么绣儿在临死前都无法和家人见上最后一面了。更难设想在她的坟前会不会有亲人的哀哭和祭奠呢。
吕宏涛想绣儿可能不知道她家人的行踪,虽说她的父亲很绝情,可吕宏涛觉得绣儿还是很希望知道家人的消息的,于是就借着闲谈是一一地告诉了她,只是怕她伤心才没有提到那她才进吕家三天他爹爹就离开了渤海这个事。
这是绣儿进了吕家后头一次知道自己家人的情况,原来父亲等早就不在渤海了,怪不得一点消息也没有。绣儿知道,自己冲喜救回了吕家大少爷的性命,那不管如何就要做吕家的少奶奶了,像她那个势利的后母是一定会来巴结一番的,这能捞好处的事她是绝不会错过的。绣儿一听就知道爹爹到了京城捐官去了,那可是他半生的梦想呢,就不知这事情是否顺利吗,那用她的一生幸福换来的一千两银子花的怎样了。
可是绣儿现在早就没那个心思来想这些东西了,她的心早就被那新加在她身上的沉重打击给击垮了。所以在听了大少爷的那些安慰话后,绣儿只是淡淡的一笑,只是那牵强的笑容就像是泥胎木偶上画的一样。
吕宏涛发现绣儿在知道了家人的情形后她的哀伤并没有丝毫的消减,而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的情形越来越糟了。最让吕宏涛大惑不解的是绣儿似乎在有意的躲避着他的目光,就是实在躲不过的时候那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隐隐的哀怨叫人看了心碎,而那种哀怨像是为他而发的。吕宏涛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事会让绣儿如此的伤心啊,看来这其中必有缘故。
吕宏涛见绣儿这样的态度,知道就这么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想到了那小丫头莲花儿,如今莲花儿算是绣儿的贴身丫头,两人日夜在一块儿,她应该知道绣儿的事情的。于是,吕宏涛想了个主意,他对莲花儿说“你到隔壁那间屋子去,把我生病前写的文章稿子给我理好了,拿到这边来,我这几天要再好好的看一遍。”说着吕宏涛那眼睛瞄着绣儿的反应。
若是在过去,绣儿马上就会发现吕宏涛要不是故意为难莲花儿,就是想要她来动手又成心不明说,因为那莲花儿根本不识字,哪里能理得了文稿呢。可现在的绣儿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早被那哀伤忧愁塞得满满的,根本没有能力来思考别的。而且她也早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对别人的事也毫无兴趣,所以绣儿对吕宏涛的话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莲花儿十分的惊讶,她不识字大少爷可是知道的啊,为是么大少爷竟会吩咐她去做那样的事情呢。可主子的吩咐又不敢不从,莲花儿期期艾艾的答应着,脚下却迟迟地不挪步子。
吕宏涛赶忙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莲花儿本是个极机灵的丫头,马上就明白了大少爷哪里是要她整理什么文稿,原来是想让她到外头去有话要问她呢,而且必定是和绣姑娘有关的。莲花儿这些天早就对绣姑娘的情形感到万分的不安了,正愁着没地方好说呢。她担心在这么下去,绣姑娘是撑不了几天的了,肯定会大病一场的。所以莲花儿也正想找个机会把这些全告诉大少爷呢,她知道在这府里,也只有大少爷才是真心的关心绣姑娘,也是能有力量护着她一点的人。
莲花儿出去了,吕宏涛见绣儿依旧埋头在刺绣,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约莫过了一会,吕宏涛故意嘴里嘟哝着说道“这个傻丫头,这点小事也做不来,真不知道要她有何用。”见绣儿没有反应,便也起身出了书房。
由于老太太怕孙子大病初愈读书会累着了身子,就在书房里替他安放了一张卧榻。这样原先放在屋子里的那两个大书橱就被搬到了隔壁那间小屋里去了。吕宏涛走进去的时候,莲花儿正在边擦拭着书橱边焦急的等着他呢,一见大少爷来了就放下手上的抹布迎了上来。
吕宏涛开门见山的就问了起来“绣儿她到底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么?”
莲花儿在等大少爷的时候,早就把这些天来的事情好好的想了一遍,把要说的话里出了个头绪。此时见大少爷问起,就把从那天大太太派人来传唤绣姑娘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连彩蓉吩咐每天送来参汤,绣儿夜夜刺绣到二更才睡下,又时常在被子里轻声的啜泣到天亮等等无一遗漏,只是她在大少爷面前总有些惧怕,只是叙述事情却并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了莲花儿的叙述,吕宏涛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虽不知道大太太究竟和绣儿说了些什么,他的直觉就是此事和自己有关,也和婚事有关。而从彩蓉送参汤之举来看,那么奶奶很有可能不但知道此事也默许了的,可那会是什么呢?有什么事能把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呢。

吕宏涛觉得自己先要好好的想一想再说,就吩咐莲花儿先回书房去“你先过去,若是绣儿问起就说是我赶你回来的,我还要在着自己找找呢。诶,就恐怕她根本不会问的。”
莲花儿走后,吕宏涛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反复的思量起来,他觉得绣儿的样子很可能是绝望的缘故。可都经历了冲喜、几乎被殉葬等事之后,还有什么更大的打击会让她变得这副模样呢,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样子啊。突然吕宏涛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这大过年的奶奶她们会这样的冷落绣儿呢。如果光为了还没拜堂恐怕也不至于这样的,那顶多是不叫她见外客就是了,没道里不让她参加家宴啊,难道说她们竟准备要赖婚不成。
吕宏涛一想到这,不仅想起自己好像曾听说过奶奶会让自己娶那大太太侄女儿为妻的,只是那是他年纪还轻,也不懂那么多,更不好意思多问。难道此时有旧事重提了么。吕宏涛更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了,他一定要问个究竟才行,那样他才好想办法来对付。只是该向谁去打听呢,吕宏涛觉得不如就直接问绣儿的好,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也好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让她早些把心放下,不再这么苦苦煎熬,反正就是一句话,他吕宏涛这一生一世,只愿和绣儿白首偕老,绝无二心,更不会娶什么三妻四妾!
等吕宏涛回到书房时,天已差不多黑了,他不知不觉得那小屋里呆了有一个来时辰呢。吕宏涛向莲花儿瞟了一眼,用眼神在询问她绣儿的情形,莲花儿微微的摇摇头,吕宏涛知道绣儿根本就没有问起过什么,也可能连身子都没动过呢,就像这几天一样,要不是硬要她停下手上的针线,绣儿就会想他屋里的那个上好了发条西洋跳舞人偶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绣儿收拾好针线,默默地向吕宏涛行了个礼,带着莲花儿走出了书房。吕宏涛站在门口,看着在暮色中渐渐远去的那伶仃的背影,心里一阵的酸楚,一阵心痛,暗暗地说,“绣儿,无论什么事,我总会护着你到永远的。”
第二天等绣儿到书房的时候,吕宏涛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吩咐那何妈去二太太的小厨房,看着她们炖一锅红枣银耳羹来,说是昨日的那羹炖的不够烂。何妈虽觉得大少爷今日有些过于挑剔,倒也没多的想法,反正书房里还有莲花儿在呢,就答应着去了。
接着吕宏涛又对莲花儿说“昨日那些稿子还没理好,你再去理吧,今日要是还做不好,你可小心着了。”说罢对着莲花儿使了个眼色。
莲花儿一看就明白,大少爷是要单独的和绣姑娘在一起,肯定是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不过她可没去那里,只是在门口守着,生怕有人来打搅了。
吕宏涛见莲花儿出去了,还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想这可真是个伶俐的丫头,绣儿身边有她到是件好事。
吕宏涛走到绣儿的身边,见她依旧埋头刺绣,就根本没理会过屋子里的事情。吕宏涛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头,叫了声“绣儿”。
绣儿这些天来,每日在书房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她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拼命让自己全副身心沉入在刺绣里面,仿佛这样一针一针的来来去去地扎在画绢上,就能把她那无法排解的愁思也扎了进去。被那吕宏涛一拍,绣儿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见吕宏涛正在她的跟前,只见他弯下了腰那脸离得她很近,正双目烁烁地看着她,绣儿心里一阵的慌乱,连忙低下头想避开他的眼睛照样刺绣,可到底是心神无法集中,竟然把绣针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不由得“诶哟”了一声。
吕宏涛见她扎了手,那感觉就像是扎在了自己的手上似的,一把握住了她那流血了的小手,拿出了自己的手帕紧紧地缠在了那伤处,连声的问“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绣儿被他握住了手,一阵羞怯,脸红了起来,连忙把手挣脱了,嘴里轻声的说“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
此刻吕宏涛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绣儿了,可只一霎时间,绣儿又低垂下了眼皮,脸上重又像带上了那个就僵硬的面具一般。吕宏涛忍不住了,一把拉起了她来,半拥半拉的来到了窗前,就着那冬日暖洋洋的太阳光,看着那苍白削瘦一脸疲惫绣儿,一字一句地问道“绣儿,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大太太为什么要你绣那条裙子呢?”
绣儿被吕宏涛这么一问,那心里酸痛哀伤再也难抑制住了,眼眶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绣儿心想这为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么,又何必这样假惺惺的问我呢,可她不敢开口,她知道只要一张嘴,这哭声就再难忍住的了。
吕宏涛见她那样,知道她心里不是有顾虑就是有误会,想还是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为好。吕宏涛紧紧地握住了绣儿的双手“绣儿,不管到底怎么了,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那就是我吕宏涛在这里起个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这一生一世只和你一人厮守到底,白首终生,永远不变!若有二心,天地共厌之!”
绣儿听吕宏涛这么情真意切的一番表白,那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这么些日子的伤心委屈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地方,她哭了起来,汹涌的泪水一下子就如雨般的落下,把她那脸上为了遮掩过于憔悴的面容而涂得厚厚的脂粉冲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吕宏涛见绣儿哭得很伤心,可又没说出到底是什么是委屈了,于是,以免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一面继续的问道“好绣儿,先别哭,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啊?”
绣儿哭的是气息哽塞,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来,抽抽搭搭的回答道“你还问我!,你自己的事还会不知道么,这会子又说这些话来哄人。”
吕宏涛用力的摇了摇绣儿的手,再次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真的没骗你,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好绣儿,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啊!”
绣儿用泪水模糊的眼睛瞪着吕宏涛看了一会,她的心里迷惘了起来,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么,绣儿想了想,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就告诉了他吧,也好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个反应。
“是这样的……”绣儿就把那天大太太叫她到了凤啸阁里所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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