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一语惊醒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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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宏涛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对,以为只有这样才是他最好的做法,直到他终于真正的昏迷了过去。
神医就是神医,叶天凌那三个被人称为“神指”的指头实在是了得,只有他才觉得这吕家的大少爷之病定有古怪。他的判断绝对正确,吕宏涛的真正的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在绣儿将那两碗参汤和一碗汤药哺喂进了吕宏涛的肚子里后,他的性命就这样暂时的保住了。
刚一醒过来时,吕宏涛还是怨气冲天,他真不愿意自己再受这非人的痛苦和煎熬。可当听到绣儿嘤嘤细语地诉说道““只有娘啊,只有我娘才会为我难过的,为我伤心的。可我娘她早就死了,但我知道就是在九泉之下,我娘她也会为我流泪的……”时,吕宏涛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心中一阵剧烈的刺痛,同时也像受到了当头棒喝一样,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原来自己以为最好的那种办法,既不能为亲娘伸冤,还辜负了亲娘为了自己能扬眉吐气、昂首挺胸的活在这世上付出了性命的那一番苦心,只在是愚蠢之极的举动。
等到那原先的想法有了改变以后,吕宏涛又一次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他从绣儿所说的那句“我死了,又有谁会伤心难过呢?”想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也暗自问自己,我死了有谁会真正的难过呢?是的,除了那大娘或许还会暗自高兴以外,奶奶、父亲、“母亲”都会伤心难过的,可这种难过又意味着些什么呢,撇开那为了亲生儿子疯了的“母亲”不说,奶奶和父亲关心的不就是那吕家的嫡传继承人么,至于是他还是“谁”根本是没有关系的,或许这二十年来会有几分的亲情在那里,可到底又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呢,那真正伤心难过的是他那可怜的长眠于地下连坟墓都无处寻觅的亲娘!
吕宏涛就在此刻下了决心,有朝一日,他要把那吕家堡的大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他要为他的亲娘伸冤。
吕宏涛毕竟是久病缠绵的人,此番醒来来又是使尽了心力脑力,等那心里的大主意已定,再也支持不住了,人又昏睡了过去,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他是睡着了。
清晨,何妈就进房来看看大少爷的情形如何,那昨天的几次参汤、汤药都不是由她喂的,她总有点子不放心。尽管那些参汤等等到头来也都是被吐了出来,可也总算是进过了大少爷的口,再怎样也与她无关的了,可昨天就不一样了,虽说晚上老太太,太太们都说大少爷是气色好些了,可这一夜过来万一有个好歹,回头查出来自己偷了那个懒,那这个罪可不知会怎样呢。
何妈一推门就进了屋子,她总以为大少爷都病成这样,绣儿又是个还没拜过堂的冲喜亲娘,想来两人绝不会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也就用不着忌讳的了。谁知竟看见绣儿抱着大少爷就这么在床头沉睡呢,何妈一个“啊”字险些突口而出,幸好她手快,赶紧捂住了嘴巴,硬生生地把那一声惊叹咽了下去。
何妈进来的声音惊醒了绣儿,她睁眼一看自己竟然抱着夫君就这么整整的过了一夜,也吓了一大跳,又见被何妈瞧见了去,一时间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了,绣儿想赶紧起身躲起来,可又怕动作大了弄痛了怀里的吕宏涛,只得强忍着羞怯慢慢地把他轻轻地放在床上睡好,赶紧低头走到观音像前假装添香等忙碌起来,然后又跪在那祈祷诵念个不停。
其实绣儿是多虑的了,她不知道就算何妈再怎样的好奇,她也绝不会在绣儿面前说出半个字来。吕家的家规如此森严,绣儿再怎样也是主子,更何况,或许有那么一天,她还会成了吕家得当家人呢,何妈哪敢在她面前说出一句半句的调侃话来呢,不仅如此,何妈决不会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万一有谁贫嘴贱舌的,这个祸她可惹不起。
小丫头服侍绣儿梳洗过后,端来了香茗,还说道“绣姑娘若有事尽管吩咐。”那态度恭谨和昨日大不相同。原来,昨夜何妈已是关照过了她们说“你们别长着一副势利眼,看那绣姑娘还不是少奶奶就冷落怠慢了她,要知道俗话说得好,那冷灶烧热要三年呢。真等到大少爷好了知道你们得罪了她就麻烦了。”
吃罢早饭不久,吕老夫人就带着儿子和两位太太来看孙子了,好多天以来,等儿子媳妇来问晨安罢,她就带着他们一起到吕宏涛的住所来了,似乎已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
此时的吕宏涛其实已经恢复了意识,人来人往的声音也把他从昏睡中惊醒了,虽说他已经放弃了自暴自弃,也做出了要把这吕家大权掌握在手的宏大设想,可他还是按耐不住对他奶奶的父亲的怨恨,他不想过早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病情已有好转的情形,所以他依旧是双目紧闭,像平时昏迷不醒一样。
尽管吕宏涛佯装昏迷,可他的脸色却是满骗不了人的,和昨日早上的那种青中带灰,一片死气将现的神色相比,今日他的脸色是大有不同,虽然还是苍白里带着青黄,可已没有了那种可怕地灰暗死气。
众人看到了这可喜的现象,都了不可只得说道,太好了,看来这冲喜可真的灵验呢。大太太薛氏更是趁这个机会抓乖卖俏地向老太太说“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呢,看来这天齐庙的签可真的神了呢,这才就刚一天,宏儿看起来就好多了呢,说不定赶明儿他就能醒过来了。”
吕正龙原来根本不信这些,只是娘一意要行,他还就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昨日见儿子的情形更加不好,他心里就暗暗地嘀咕,喜倒没冲成,儿子受罪,还平白地带累了人家好好的女孩子跟着送命,可他不敢对娘明说,所以晚上就借故有事没来。今日一看儿子的气色好了很多,高兴之余也颇感惊奇,心里暗想,难道这冲喜真有那么大的效力么,看来有时这鬼神之说也不可不信呢。

倒只有二太太米氏,被成天地下了不少的安神药,整个人终日是迷迷糊糊的,成了个别人笑她也笑,别人哭她哭得更厉害的半傻子了。
老太太自然是相当的高兴,好些日子不见的笑容终于又慢慢地浮上了她的脸庞,“好极了,好极了,这是祖宗保佑,菩萨显灵了呢。”她又对着绣儿笑吟吟的说道“好孩子,这两天辛苦你了,等你大少爷好了,我们吕家决不会亏待你的。”
为了不打搅吕宏涛和的休息和绣儿的祈祷,大家呆了一会就都离开了。
绣儿正跪在那儿祈祷呢,何妈又带着丫头端来了两碗参汤,原来老太太昨日就吩咐过了,自打现在起,在绣儿禁食祈祷的日子里,每天赏她一碗参汤。今天何妈是早做了打算,她还没等绣儿开口就先说道“绣姑娘,这喂药的事还是由我们来吧,这可是我们的差事呢,可不敢再劳动绣姑娘你了。”说着就把围垫围在了吕宏涛的脖颈下,三人按老样子做了起来。
绣儿见何妈如此说法,她又无法告诉她们,自己是怎样让大少爷把参汤全咽下去的。只得在一边看着。
虽然吕宏涛已打消了自残的念头,他也想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可这么多天来呕吐已成了习惯,身体很难受思想的控制了,在服下参汤不一会儿,那些汤汁依然是汨汨地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那何妈虽是有些沮丧,可她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从大少爷昏迷过去了到现在也有快一个月了,每天两次喂药,两顿参汤,哪一次不是像这样的被吐了出来呢,再说她认为那不管她的事,反正她们没偷懒就是了,上头主子们也不会责怪的就行了。
可绣儿却是相当的难过,好容易昨日略有了些成就,可不能今天就这样的停止了,那恐怕会前功尽弃的呢。她正在发着愁,不知道是否要把事实告诉她们,一转眼看到了桌上那碗给自己的参汤,她知道有办法了,于是,她就就静静地等何妈她们收拾好了出去再说。
绣儿抱起吕宏涛,依旧照着老样子,用口含了一口参汤慢慢地哺喂进了吕宏涛的嘴里。绣儿并不知道怀中的夫君早已苏醒,她只是喂得那么专注,那么细心。还是像昨日一样,每喂一口,停下来用她柔嫩的小手轻轻地在吕宏涛胸口上揉抚着,生怕那参汤不能顺利的下去。
今天吕宏涛的意识要比昨晚清醒多了,虽然他仍旧闭着双眼,可他的感觉是清楚的。这回他才知道,昨晚让他迷惑的那种柔软舒适的东西竟然是那女子的双唇,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是她的怀抱。原来她是这样把药喂进自己的腹中的,真是用心良苦啊。吕宏涛心中一阵的感激,要不是这个他素未谋面的女孩子肯为他做这样的事,那他的这条性命可能今日就要永赴黄泉的了,也是她的话才阻止了自己让亲娘含恨九泉的举动,否则,那可真是要铸成大错了。吕宏涛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能够康复,将永远地对她好,呵护她的一生。
吕宏涛在绣儿的哺喂下,将满满的一碗参汤全部都咽下进腹中,依然衰弱至极的他,在那犹如母亲般温暖的怀抱中,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绣儿打定了主意,这余下的汤药和参汤,她一定要自己来喂他,必要时那就顾不得什么羞涩,就是把实情全都说出来也在所不惜。
等何妈她们端来了头煎的汤药时,绣儿说话了“何大娘,这药一定得我来喂,要是老太太责怪的话,一切都由我承当。”虽然她的声音轻柔,语气温婉,可她的神情却是那么的坚决,不可动摇。
何妈犹豫了,她既不愿得罪绣姑娘,又怕老太太责怪,很是为难。可她转念一想,那大少爷和绣儿姑娘如今可是一对同命鸳鸯呢,这绣姑娘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要救活大少爷,想来她总不至于害他吧,既这样的话那就让她来喂又何妨呢。于是点点头说“既然绣姑娘愿意亲自喂大少爷,那是在好也不过了,那就辛苦绣姑娘了。”说罢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那头煎药、二服药,绣儿都很顺利的哺喂给了吕宏涛,到了晚间,吕宏涛的情形越发的好了起来,何妈等人看在眼里,虽然对绣儿到底是怎样的喂法有着极大的好奇,可大家都已知道这些汤药是肯定的进入了大少爷的肚子里了,不再疑心她是偷着自己喝了的,大家都对她佩服之极。
到了绣儿喂吕宏涛晚间的那碗参汤时,其实吕宏涛本已经能够自己吞咽的了,可他相当的贪恋绣儿那柔软双唇的美好感觉,生怕她知道后就不肯再这样的喂自己了,所以强忍着不敢露出来自己已醒的实情,可是一个大活人终难免有点动静的,绣儿突然觉得怀中的夫君似乎动了一下,他的眼睛也好像睁开过了,这让她吓了一大跳,虽然绣儿极其的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早日的痊愈,可她实在不愿意他在这个时候醒来,那样的话她会觉得臊死了。因为别说他们还没有正式的拜堂成亲,就是夫妻间这样的行为也是很羞人嗒嗒的呢。
绣儿忙停了下来,细细地看看她的夫君,可她没看到他有什么动静,绣儿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在意,就继续着她的哺喂,直到把那一碗参汤全部都喂入了吕宏涛的腹中,才放下碗来松了一口气。
两天来,绣儿是粒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的了,只是因为太过紧张,才让**的感觉迟钝了些,此时她的身心略有放松,那难熬的饥饿一阵阵的袭来,使她痛苦不堪,幸好的是她的身心也极度的透支,那疲倦终于胜过了饥饿,绣儿又是抱着她的夫君坠入了梦乡。
而她怀中的吕宏涛,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墙上大大的喜字,沉思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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