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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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外一个山坡上,虎目虬髯的哮月族上将军刚山勇正在观察按照他的布置前进的斥候们。
以哮月族的上将军之尊,刚山勇原本不用出现在这个时候的这个地方,但就在这一次绝无仅有的冬季出征之前,哮月族的族长耶律初一亲自指定在年轻时曾经是一个优秀斥候的刚山勇兼任斥候营的都指挥,就是希望他能够率领斥候们压制帝国巡查游击的侦察,以达成“出其不意”的战术意图。
刚山勇一向认为,斥候们的主要任务除了要知道目的地的敌人的防务状况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消灭对方的巡查游击,不让他们把自己所侦察到的情况送回自己的大营。在他还是个普通的斥候的时候,他就经常做这种在别人看起来是很卤莽的尝试。他的天生神勇让他从未在类似的战斗中失手,所以他一向对其他斥候的标准作战方式不以为然,而且他认为,在这个时候耶律初一对他有这样的任命就是要借重他以往的经验。
在任何时候消灭帝国的巡查游击都不能算是个轻松简单的任务,因为他们和联盟的斥候们一样难以捕捉。不过刚山勇还是找到了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增加斥候的数量,把每次可能的、和巡查游击的遭遇变成小规模的歼灭性战斗。
到目前为止他对自己的战绩还算满意,由他带队的两伍斥候一路上已经捕杀了三拨共五人的帝国巡查游击。
刚山勇的做法很简单。他把两伍斥候分成间隔不大的两队,当前面的一队遭遇敌人时会立刻示弱逃窜。五个人分成三组三个方向,一个人的那一组会向刚山勇所带领的五个人的方向退却。由于双方都很想捉到或者杀掉对方的探子,所以帝国游击一定会向一个人逃窜的那个方向追下去。刚山勇把他的第二伍分扇形排开,伏击进入埋伏的巡查游击,而先前诈退的第一伍的另四个人,会在侧面绕上一个圈子,反过去兜截有可能逃脱的敌人。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样的布置纯属多余。在刚山勇的箭下,无人有机会逃跑。
刚山勇用的是一张北海鲸骨打造的强弓。整个部族联盟一共有十二把这样的能够射到二百步外的强弓,分别交给十二个部族的族长,世代相传。刚山勇手中的这把弓叫做“霹雳开”,属于哮月族耶律家现任族长耶律初一。刚山勇是耶律初一的族弟,力大无比,有万夫不当之威,是哮月族中除了耶律初一外唯一能够使用这把弓的人。为了让他对帝国巡查游击的捕猎更加得心应手,耶律初一特意在出发前把这把意义深远的本族圣器交到他的手里。倒霉的帝国游击中除了一个人是在混战中被格杀外,其余四个人都是被他在百步外一箭穿心而死。
他并不是简单地把前后两伍斥候摆成一条直线,而是把他们倾斜地布置在自己的两侧。根据地势和敌人出现的方向,以自己的位置为支点,随时改变这两伍斥候的前后顺序,这样就能够保证这两伍人都能够得到足够的休息并扩大了搜索的范围,而他也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去支援任何一伍。
眼前的地势已经不再那么平坦,树木也开始稀疏地出现在斥候眼前,这让他们彼此之间的呼应也开始出现困难。现在他们已经身处虎踞大营的防区中,随时都可能遇见更多的帝国巡查游击,刚山勇只是刚刚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着前面五个斥候已经散乱的队形,他在考虑要不要收紧两伍之间的距离。如果遇到敌人规模更大的游击骑兵,那以斥候们现在的队形仍然可以及时发现敌人,但退却就成了个问题,有经验的骑兵会沿洼地的边缘展开追击并把他们消灭在洼地中。
他所在的地方,能够把前面一伍的斥候观察得很清楚。
现在他们正越过洼地,向对面的一个山坡上进发,等他们到达坡顶,那这一队就可以停下来休息,等待着另一个方向的那一伍越过他们并且为他们提供观察。前进的顺序以此类推。
这里原本高大茂密的寒带森林被破坏得支离破碎,已经不复往日的瑰丽壮观。
环顾着周围的景象,刚山勇也在感慨着这一次战争所带来的巨大灾难。尽管表面上看双方在战斗中互有胜负,但不管事实上有多么艰难,帝**还是在顽强地向自己的战略目标推进。这个过程很缓慢,只有当他来到曾经是自己部族的狩猎场的地方时,才惊觉到意志坚强的帝**人在战争中已经取得了战果。
这也是这次冬季出征的原因之一。
还是在几十年前,大陆北方的部族在与强大的邻国发生冲突后意识到了组成联盟的必要性:单个部族在那些数量虽少却训练有素而所向无敌的帝国皇家骑兵前不堪一击。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帝国的扩张势头看上去不可阻挡。即便是结成联盟之后,在短时间内的形势也没有好转。就刚山勇所知道的,现在的神圣联盟并不是部族之间的第一个联盟。在被摧毁了几个仓促建立的联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在英明睿智的先人的努力下,最终有十二个部族留在了联盟中,而游牧部族就有八个之多。
这对联盟来说意义重大。擅长骑射的游牧部族的战士们终于能够抵挡强大的帝**队,阻止了白衣帝国向北推进的脚步。虽然这个神圣联盟仍然松散,但经过选择后组合起来的力量开始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因为地理的原因,在每次战争中,冲杀在前的都是哮月族的新月军。在冬天前的最后一次战斗中,剽悍张扬的新月军打垮了帝国四个主力军团之一的联合军团,这使得联盟看到了战胜不可一世的帝国皇家骑兵的希望。在最具权威的“屋顶会议”上,山前族的黑风迦、平冈族的萨平图和熊族的元一这三位当值大酋长一致同意进行这一次冬季作战。
在双方整个边境上爆发的战争的规模和烈度,甚至交战的双方自己都始料不及。在这样的形势下,各种尝试都被寄予厚望,希望侥幸成功的念头甚至成为大多数被卷到这场战争中来的人内心中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这次冬季的出征就是这种心态下的产物。
刚山勇本人是个战士,他喜欢战斗,喜欢和那些冷冰冰的、骄傲得好象眼睛长在头顶的帝**人战斗,只要能够砍下那些帝**人藏在华丽而坚固的头盔下的脑袋来完成他的精神享受,他并不在乎战争所包含的内容和战争的意义所在。在他看来,战争总是会结束的,而战争的结果也无非是两种,胜利或者失败。而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他享受的是对敌人的杀戮。

如果不是刚山勇天生的神射手的锐利眼睛,他几乎就要错过那个在树林间,以树木和积雪为伪装、正向他的斥候队伍中间快速**的人。显然,由于积雪太厚,战马奔跑起来几乎没有声音,而树木又使人对近处的观察受到限制,斥候们还没有发现那个正在迅速接近的人。
刚山勇还看不清楚这个快速接近自己的队伍的是什么人,但鬼祟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不怀好意。为了提醒自己的部下,刚山勇打了个呼哨,尖锐的哨音就象一把飞刀划过几乎被冻结成实质的空气。
走在树林边缘的斥候们听到了刚山勇的警告的哨音,立刻警觉起来。他们放慢了脚步,狐疑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候,一匹高头战马从两棵松树之间的缝隙中窜出。大片的积雪从高高的红松树上面象瀑布一样倾泻下来,距离最近的一个斥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冰冷的白色所淹没,从雪幕中穿出的战马越过他的头顶,碗口大的铁蹄准确地踢在他的脑袋上,他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直挺挺地摔在雪地上。
“雷驹”在落地的时候打了个趔趄,前后的几个敌人还没有反应,“雷驹”兴奋地嘶鸣着,当场人立起来。这一瞬间张别离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他的前后各有两名敌人,对于一心想以自己一人之力而全歼敌人的张别离来说,这真是个不错的局面。
他轻轻地踢了下马腹,“雷驹”向前面的两个敌人冲了过去。
四个敌人立刻从两个方向向张别离围拢过来。张别离策马疾驰,和前面的两个敌人迅速接近,一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被对面战马踢起的飞雪溅在脸上的距离。张别离拨转马头,“雷驹”转过的弯是这样的峻急,当他在其中一名斥候的马头前掠过的时候差点就被这匹敌人的战马撞到,张别离甚至感觉到了敌人战马热乎乎的呼吸!在这一瞬间,一把巴掌大小的战斧从张别离的手里飞了出去,翻滚着劈在一名斥候没有护心镜遮掩的锁骨处,本身的重量和锋利的刃口使得战斧毫无滞涩地砍开这名斥候的喉管,并且嵌在里面。
斥候捂住自己的喉咙从马上翻了下去。他的脚还挂着马镫里,战马被主人的尸体绊到,嘶鸣着缓下脚步,挡住了另一名挺着长矛的斥候。这名斥候几乎和张别离同时拨转马头,但等他纵马绕过同伴的尸体转过来要面对张别离时,张别离已经兜过战马,转而向后面两个追过来的斥候迎了上去。
两个人的距离原本很近,但“雷驹”显然比敌人所骑的大河马更快更强壮,一下子就把这个斥候抛在了身后。
原本从后面追上来的斥候已经全速向张别离冲刺。两个人并列而行,其中一个把长矛夹在腋下,长矛刺裂急风,发出凄厉的呜咽。在这样的速度下、在这支长达七尺的长矛前,张别离已经失去了象刚才那样急停急转的躲避回旋的余地。他拔出自己的长刀,轻踢“雷驹”的小腹,“雷驹”的速度骤然加快,闪电般迎上了挺着长矛的那个斥候。
双方的动作快得难以想象。事实上在这样的速度下,任何动作上的变化都不可能用肉眼看得清楚。这斥候身子稍稍向后一仰,然后向前伏在马背上,看他目眦尽裂、咬牙切齿的狰狞样子,恨不得一矛就把张别离刺个对穿!
张别离在这个瞬间显示出惊人的手疾眼快。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一矛要将他象烤肉一样串起来的时候,他却扭身闪过这致命的一刺,伸手攫住了长矛!
两匹马全力冲刺的力量难以置信的强劲。冰冷的长矛骤然受到阻力后在他手中变得象烧红的烙铁一样难以把持,而长矛上传来的力量更让他的手腕都有被震断般的僵硬和麻木。他整只手臂的肌肉都因为突然用力而象被撕裂一样疼痛。长矛象一张弓一样弯曲起来,支撑不住这样的力量,从中间折断。张别离手中的半截长矛撞在斥候的胸口的护心镜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沉重的力量让张别离不得不放开手中的断矛,但这可怕的冲击让全速前进的斥候的头颅以一种夸张的角度向前面折去,甚至连张别离都能清楚地听到从他的颈骨处传来的清脆的骨折声音。
“雷驹”再次人立起来,张别离已经挥刀劈向另一个斥候。
这个斥候用一面盾牌挡住了这一刀。这面包了铁皮的盾牌本身就很沉重,再加上这个斥候的速度并没有受到影响,张别离一刀砍下,自己的长刀却被震得脱手。隐藏在盾牌后面的斥候的马刀劈面砍来,“呛”的一声,被张别离从拔出腰间的短剑格开,刀剑相交迸射出的火星即使是在白天仍然耀眼生花。
两马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寒光一闪,鲜血满天激射!
张别离的长刀虽被震飞,但他的马鞍后仍然有一把备用的马刀。两马交错的时候张别离拔刀向后反撩,从腋下将这名斥候的手臂砍了下来!
这样缓了一缓,原本在前面那个持长矛的斥候已经追到他的身后。这个斥候早已经用双手将长矛高高地举在头顶,向张别离的背心狠命地刺下来。“雷驹”虽然在雪中奋力起跑,在这一瞬间却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后面的敌人的全力冲刺!
张别离用一种谁也没有看见过的奇特身法在马背上翻了个身。他用双腿夹住马鞍,整个人已经躺在马背上!他翻身的时机恰倒好处,就在长矛要刺中的他的一眨眼间,长矛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刺了过去。
张别离砍向敌人的一刀已经来不及发力,与其说是他一刀砍过去,还不如是飞速前冲的战马带着这个敌人撞在他平伸出去的马刀上,象切开奶油一样,这个斥候几乎被拦腰斩成两段!直到马刀嵌入某处无法砍断的骨头,才从张别离的手中被扯脱。战马仍旧狂奔,马背上的骑手象个稻草人一样从中间被折断。
“雷驹”再次表现自己的神骏,它飞快地转过身来,用一个更迅猛的冲刺追上那个捂着断臂惨叫的斥候。在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张别离把手中的短剑从他的腋下刺了进去。借着“雷驹”的速度,短剑直刺入敌人的心脏。
张别离已经用掉了身上所有的兵器,所以当他注意到从另一边高坡上有人向自己的方向疾驰过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向自己那把脱手的长刀。
那把打造精良的长刀在雪地里闪着青色的光芒。
张别离整个身体悬在马的一侧,双脚在地上夹住长刀,身体腾空的时候把长刀甩在空中,等他坐在马鞍上,伸手正好抓住落下的长刀。
一个张弓搭箭的敌人距离自己已经不足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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