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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储备原名并不叫李储备。得这个名字的原因全仰仗他有一个电磁锅。每当晚睡之前,他总要用此锅煮一碗方便面或下一盘饺子,用来填肚子。大多数时候纯粹是为了防止起夜后会感觉到饿。他说这叫储备,有利无弊。储备总是好的,即便当时并不饿,而且晚饭时吃得太多,撑得要命。
他很古怪,至少我觉是这样。值得一说的是,我在这所大学里认识的所有人,也就是宿舍里的四个人之中,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李储备的上铺,是个叫周鑫的江苏人。此人的特性就是情人滔滔不绝,情歌源源不断。从他的一贯表情上看,应该是屡次得手。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总体印象。以至于我崇拜了他老长时间。直到他的病回家休息的那段时间。那时我还不清楚得什么病可以从外表上看不出分毫,而且精神似乎依然很好。王不亢悄悄地告诉我说是淋病。当周鑫踏上回家的火车时还回了回头,只是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他会说一句,千万要记得带套之类的话。
王不亢是我对头的上铺。他给我的印象是上可知天文下可知地理。什么娱乐圈体育界的事情他都可以有条有理的道来。甚至是军队里的一些我都不知道物件、事情,他也知道。这让我郁闷了很长时间,因为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因为部队里根本就不存在他所说的那些东西。
王不亢的下铺可能是个聋子。这只是一种猜测。我这样猜测的缘由是因为据说贝多芬在耳聋了之后创作出了著名的《命运交响曲》,想必此人也了解此事,并深受鼓舞和启发。于是便整天躲在宿舍里抱一把吉他进行创作。创作是好的,比如说在没人的时候创作创作,有人来了再弹唱一下许巍或是彼洋的歌。但是这些建设性的建议很多时候往往只是我的奢望。不得不佩服经常在这样糟乱的声音下喘息,他居然还能活着。所以我猜测他的耳朵里堵了东西或是本身存在问题,有听觉障碍。他孜孜不倦的创作,让我在最初的时候糊涂的认为此人将来一定会大有前途,有所成功。后来他真的成功了,只不过是在扰民这一方面。
之所以会没有人站出来对他进行打击,我估计这里边的原因在于大部分人都在扰民。在这一方面我积累了一点经验,就是住宿舍的时候千万不要跟音乐系的住在一起。特别是唱美声的。玩摇滚的,可以直接自杀。有人说这些人会成为将来的歌唱家和歌星。这让我费解。我在想现在的歌星以前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扰民。从小到大,不同的阶段都有喜欢的歌星,有时候可以叫做崇拜。之所以会去崇拜,我认为自己的原因是不够理解他们。如果我知道他们经常扰和我一样热爱清静和平的民众,知道他们上厕所会忘记带纸,知道他们挤牙膏的时候掉在地上捡起来再用,知道他们一个星期只洗一次袜子。我才不会去崇拜呢。
这种有些略带颠覆性的结论是Baobo让我想明白的。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紧张的要命,抖得特别厉害。而且脸还有点红,就跟我和美女面对面说话时的情况差不多。他问我:“你真的……和传说……说的一样厉害吗?”我说:“传说?什么传说?”他显得特别兴奋,掏出一张大约a4的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了一些字。他说:“就是这些,我都给记下来了。”这时老王挤过来,看了看那张纸上的字,抽了口烟问Baobo:“8……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60吧?外面就没有有关我的传说?我叫王德树,你好好想想。”Baobo根本听不见老王得声音,一直在看着我。那种眼神就像在仰望神几。我轻咳了一声,顿了顿,十分自然的说:“其实……我比这些要厉害突然啊了一声,吓我一跳:“哇塞!太崇拜你了。”
Baobo是惟一一个对我说崇拜的人,这个从他的眼神举止上就能看得出。他给我端水的手抖得特别厉害,最终纸杯也变瘪了,热水溅在我的小臂上,烫掉了一层皮。我无奈的忍受着疼痛。他却没有要给我包扎的意思。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伤口看。最后又吓了我一跳:“哇塞!真的愈合了!”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样有人崇拜总是好的。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但是我对他的问题做的实事求是的回答却让他看起来特别失望。
他说:“你平常一个人的时候都喜欢干什么?”
我说:“平常?平常什么也不干啊。”
他说:“想一想,劳累了一天,晚上就你一个人了,是不是做些事情放松一下自己?”
我人真的想想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无非就是吃饭睡觉。”
他只笑了一半,咧着嘴问:“就这些,就没有别的了?”
我说:“别的?还有什么?”
他说:“比如听听音乐什么的?”
我说:“噢,有音乐。”
他又兴奋起来,说:“你喜欢古典的还是现代的?”
我又认真的说:“应该是现代的吧。”
他变得更加兴奋,迫切的问:“谁的?”
我说:“刀郎的,有时候也听庞龙的。最近我正试着接触许巍的。”
他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变得失望起来。
后来,当Baobo发现我经常会做一些傻事,诸如跟老王吵架,只是为了争一根烟、吉普车挂花之类无聊的事时,他便不再崇拜我。而我们却因此成了朋友。
事实上这种因熟悉而脱离崇拜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也是过去之后才慢慢想明白的。
当初离开新兵营时,我的想法比较简单,认为上完高中之后,自然要上大学,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在做错了许多无聊的事情后,我来到了这里,藏身在一处繁华的市井之中。至于当时为什么会在高考志愿里填这所学校的名字,还是因为对这个名字有一点崇拜的意思。等到真来到这里慢慢了解与熟悉,崇拜早已没了踪迹。
最熟悉的就是这所大学的课堂。在课堂里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位子。虚伪的都坐在前面。谈恋爱的都坐在后面。想睡觉的自然坐在中间,这很容易理解,前面有老师在吵,后面有谈恋爱的吵,最合适睡觉的位置自然是在中间。而真正正直心胸坦荡的人都没有来。老师们也是比较令人讨厌的那种,无论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他都不会去管。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管得话,更令人讨厌。
这就是我的同学我得大学。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样一所大学里和我一样的同学们能够做些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自己不是T0特工,而是一个寻常人,在读一所这样寻常的大学。那么我的生活是不是会无聊至极。或者说失去了生活的意义。答案或许是肯定的,但是我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补考之后的几天,始终无所事事。想来没有了英语这个包袱,生活确实变得轻松,轻松的有点空虚。我把二号首长给的那些钱寄给了爷爷,只留下一点够自己吃饭逛街溜达的。我认为逛街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竟然有人把它当做运动,可见这人已经无聊到了什么程度。虽然我对老王的吉普车的马达声情有独钟。但是这时的情况却是这样:别人在开车,我只能站在路边听,还得吸车喷出的尾气。所以我认为这是件最无聊的事情。而事实是我经常会做这种事情,比如在那所大学里上课。
草场门和圆笼西路相交的路口,有一个和周润发同名的超市。这是一个好地方,也经常来。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进来上个厕所,然后出去继续逛街。今天的我从厕所里出来之后,并不想再回到街上去。算是对无聊生活的抗争。然而逛超市也并非不是一件无聊的运动。
眼睛努力的左右看着,很卖力的样子。而我的心里却始终在想一些无聊的问题。直到一个甜美的声音问:“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我的心才和眼镜合在一起。很明显这里是女士用品专区。这时我心里有一种糟糕的感觉。我想是不是要说一句“我要帮我太太买一包卫生巾之类的话。但当我看到那张同样甜美的脸时,那种糟乱的感觉逐渐消失在心里,慢慢产生了另一种接近奢望的想法:太漂亮了,找女朋友要找这样的;首长派来照顾我的人如果是个女生而且这样漂亮该有多好。第一个想法是可以实现的。第二个想法是脱离现实的。老同志的思想保守,这很难改变。
最后我是如何告别了那张甜美的脸,如何离开了那超市,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是太过慌乱,只记得自己把一包卫生巾藏在衣服里慌慌张张出了大门,鬼鬼祟祟的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英语补考出成绩那天,我和李储备挤在人群里,找着自己的名字和对应的数字。
李储备说:“找着了……62分,太好了……妈的看错行了……妈的59分……太背了,你呢?”
我说:“刚过七十。”我想不通为什么没的满分。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抄的谁的?!”
我想,如果说是自己做的他肯定不信,就随口说了一个人名。
他说:“我也是抄的他的,怎么才考了这么点,一定有黑幕,一定有!”
我说:”你不是没抄完就交卷了嘛。你的脸色不太好,用不用我扶你一把?”
他推开我的手,一个人愤然离去。
在我走出院系门口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得肩。我回过头,看到的并不是伤心过度的李储备。
他歪叼着一根烟不怀好意的冲我挑了挑眉毛,说:“喂!小子,我们柱哥要见你。”
我说:“对不起啊,我还有事,失陪啊失陪。”
还没等我走完两步,就被他推了回去,我顺势摔倒在地上。
王大柱看了我一眼,阴笑着。拿了根金嘴的烟塞在嘴里叼着。刚才推我的家伙连忙弯着腰举起火机要给他点烟,却被他一把推开骂了一句:“谁他妈让你点的,不懂事。”那人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机灰溜溜的站到了一边。王大柱凑到我面前,轻声问:“英语考得怎么样呀?”
我说:“刚及格。”
王大柱叫那人给他点着了烟,吐着烟气对他的手下说:“听到了没有,他说他刚及格!”
这伙人说:“听到了,柱哥。”
王大柱朝着其中一个家伙得踢了一脚说:“还不给我打,老子刚及格他也敢刚及格,给我打,打!”
我抱着头,忍受着他们的拳打脚踢。
“你们在干什么!”我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是有人说出了打抱不平得声音。这声音似乎还有一点沙哑。这让王大柱很吃惊,也上我很吃惊。回想以前我在这校园里被这群家伙揍了不知多少回,从来不见有人出来搭救过,今天是怎么了?莫非是上帝看不下去了,派来了天使?
我听见王大柱气愤的说:“你他妈少管闲事!”
王大柱的一个手下悄悄的说:“柱哥,这是刚调来的辅导员。”
王大柱把他咬过的烟塞进我嘴里,还拍了拍我的头说:“今天算你走运,以后给我学懂事一点。我们走!”
我吐出烟,有想呕的感觉。
那有点沙哑的声音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这时我看到了她的脸。
我的第一个感想就是:她的声音不太适合她的长相。第二个感想就是:太美了,我以前的目光是多么的短浅,比如昨天在金润发。第三个感想就是:如果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当时死了都不眨一下眼睛。第四个感想最不可能实现:首长会不会派如此一个貌美的姑娘来照顾我吧。
别看我了,再看,我的脸就要着火了。
她问:“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我紧张地说:“坏……坏人。”
她说:“你吓坏了吧,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瞧你脸脏的,去我办公室洗洗吧。”
我连忙说:“好……好啊。”
我洗完脸,她递给我一块毛巾,蓝色的上面绣着一个光的小家伙,手里还拿着一张弓。
她说:“我第一天来,就看见你被人打,你说这是我们有缘,还是你自己倒霉?”
我想,这位美女怎么这样说话?语文没有学好?我说:“有……有缘。”
她说:“这天气太热了,南京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热。”
我说:“热……一直热。”
她解开扣子脱下了外套。灰褐色的大衣下面是件绿色的外衣。军装,是军装!她穿着军装,还有红色的领带。我想不会真的是她吧。
她说:“我刚军校毕业,军装还没来得及脱就过来了。很高兴认识你。”
我想怎么可能是她!上帝啊,你杀了我吧!首长啊,你太伟大了!
她朝我伸出了手说:“在部队他们都叫我石头,你想这么叫就叫吧。还有一个名字不比这个好听。”
我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汗津津的手心,慢慢的伸过去,去握她的手。
天呐!我碰到了他的手。我庆幸自己有适时的松开她得手的自制力,虽然有点痛苦。最让我感动的是她还给了我她的电话号码并且说有困难就给她说。
之后的日子里,我每天放学之后都会站在车棚外面等着她出现。有时候夕阳红艳有时候暴雨倾盆。为了能见到她成了我最迫切的愿望。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已被我遗忘。但是当她走近,我都不敢继续看她的眼睛,而是把目光投向天边的红云、枝头的鸟儿、墙上的涂鸦。而我的心里始终都起浮着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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