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天安排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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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国A省云台市古山县古台镇王山村刘人中家里喂了一头二十一岁龄老黄牛,2000年1月刘人中的妻子死了,因为缺钱下葬,加上老黄牛已经老弱不堪,奄奄一息,便以一千六百块价格卖给一家办酒席的,宰杀后发现胆囊如同巨大篮球,围观者皆以为是囊肿,是毒物,将它抛弃,被一伍姓路人捡起,拿回家剖开,得到一颗举世罕见的特大牛黄,干燥后净重3750克,通体包裹一层黑色光亮薄膜,俗称“乌金衣”,内里金黄,闻之清香,无丝毫腥气,尝之入舌,一点清凉,直达肺腑。经检测,胆酸含量极高,最难得是它形状椭圆,跟橄榄球极像,重量为世界之最,质量堪称特级品,为中医至宝。”
这是前世里洪烟为云台四宝中的“牛黄王”所写的一段话。
古台镇足够远的,距离县城有四十五公里,洪烟要梅子戴好头盔,抱紧自己,他加快车速,赶到古台镇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等找到王山村刘人中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次洪烟准备做得比较充分,买了小孩喜欢的玩具糖果,还有男人喜欢的烟酒,先是找到王山村的村长,奉上两百块左右的礼物,虚构什么特困户点对点扶贫工作,这个村长便高高兴兴地领着这位市里来的警察同志走进刘人中家了。
这刘人中年近七十,膝下无儿无女,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婆,两人孤苦伶仃地居住在山腰上的那栋破木屋,是村里的五保户,家徒四壁,靠着种点天水田,山洼洼里扒弄些玉米土豆红薯花生,下套子打点山货艰难度日。距离村庄聚集地还有一段艰难的山路要走,洪烟和梅子踏进他家门时,他正蹲在炉灶前鼓着腮帮子吹火筒。
村长进门就大声说:“中叔,中叔,好事,好事。”
刘人中沙哑地喉咙:“我们两个孤寡老子五保户,有么子好事会轮到我们头上?”
“真的是好事,这位是我们云台市公安局的警察洪同志,特意来送钱给你们两个老人家的!”
洪烟恭敬地拿出烟酒糖果之类的礼物两大包,放在桌上,梅子呢也乖巧地跟瞎眼老太婆说话,剥糖果给她吃。洪烟又拿出五百块钱递给刘人中,说:“老人家,我是市里扶贫工作组的,我听说了您家里的情况,就请示了领导,特地来买些东西,来看看你们两位老人家,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少。改革开放十多年了,如果不是亲自来,我还真不敢相信你们的生活这么艰难啊!”
这样的套话报纸上杂志上乃至电视里,是那些官员们最拿手的,也是最不需要经过大脑的张嘴就可以说出来的,洪烟对此自然毫不陌生,看的多了,自然就会了,那气派架势更是拿捏得十足。这一张嘴,加上糖衣炮弹一轰炸,那身刺眼的警服大盖帽,立即就把刘人中这个大字不识的老人唬住了,激动地手脚不知往哪放,不停地说:
“感谢上级领导,感谢上级领导,感谢党,感谢人民政府!”
瞎眼老太婆拄着拐杖,在梅子的搀扶下走出来,哆哆嗦嗦地说:“党和人民政府对我们好啊,党和人民政府对我们好啊,不要我们纳皇粮国税,还每年给几十块钱我们用,买东西我们呷,那个时候苦日子大跃进,唉,作孽啊,我的姐姐,我的弟弟,都活活地饿死了,还是现在党和人民政府对我们好啊!”
建国之后的大跃进三年苦日子饿死过若干万人,这个虽是历史,可现在这当口被老人说给自己这个所谓的政府工作人员听,脸面真有点挂不住。
洪烟看看村长,苦笑两下。刘人中比瞎眼老太婆清醒些,冲老太婆嚷道:“你瞎了双眼珠子,莫再乱讲,快去弄点雷子浆让几位领导呷一碗。”并向洪烟解释道,“她经常犯糊涂,她根本没有姐姐弟弟,唉。”
洪烟不以为意,却对刘人中说的雷子浆有了兴趣,这雷子浆是什么玩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村长看出洪烟的疑惑,解释道:“莫看老太婆眼睛瞎了,做东西可是有一套绝招,这个雷子浆就是她发明的,材料也平常,两把炒米,一把花生,一把黄豆,芝麻,野菊花,野茶叶,再加点山雷子、茅根浆,还加些稀奇古怪的草药,放在石钵里舂碎,磨成粉,再加水成泥糊状,用开水和匀,呷了一碗还想呷第二碗。”
洪烟点点头:“听这做法,倒和擂茶很像。”
村长向大腿上一拍,道:“领导,你说对了,老太婆就是从擂茶改进过来的,我们村里很多人会做擂茶,可就是做不出老太婆的雷子浆,完全不是那种味道,问她呢她也不告诉别人是怎么做的,有人想花钱来拜师傅,求老太婆教他,老太婆根本就不理睬。反正老太婆有秘方,哪个都不告诉,要带到棺材里去了。”

瞎眼老太婆听了,很生气地道:“你晓得什么?我祖上是积了阴德的人家,做了好事,救了一个讨米的老叫化,老叫化报恩才传了做法,他们凭么子要我告诉他们?”使劲地把拐杖杵地,以示愤怒。
刘人中无奈地摇头:“她又在瞎说了。”
梅子细声细语地说:“老奶奶,您别生气,村长也是开玩笑的,他还等着喝您的雷子浆呢!”
瞎眼老太婆眉开眼笑起来,亲热地拍拍梅子的手,说:“闺女啊,你说话真好听,那声音呃,糯米糕子一样,老头子,快点告诉我,这闺女是不是长得漂亮像多花儿一样?”
刘人中道:“仙子样的闺女!”
瞎眼老太婆更高兴了:“那就更像我姨奶奶了,闺女啊,我姨奶奶那个美啊,女人看了都会着迷,可惜咯,可惜咯,被天杀的日本鬼子抓住想要糟蹋她,一根金簪子护住一生清白贞洁,恨啊,没人性没天良的日本鬼子还不放过她的尸体,我恨啊,恨不能抓几个小鬼子咬死他们,吃他们的肉,吸他们的血!”
她拿起拐杖,指着洪烟的方位,厉声质问,“这位领导,我听人说该千刀万剐的小日本还和我们华夏国做了朋友,做起生意,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不是拿了他们送的金元宝?那是仇人!杀父杀母搞得你家破人亡的死仇人!大仇不去报,就想着去做生意,蠢啊,蠢啊!”
还说啥呢?
刘人中气得直跺脚:“你又在编么子故事?乱弹琴!”
瞎眼老太婆发完飙后却笑嘻嘻地拉着梅子进屋做雷子浆去了,只听到她们在屋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声音很低,可听力极佳的洪烟却听得一清二楚,老太婆在悄悄地告诉梅子怎么做雷子浆呢!暗暗称奇,倒是没想到梅子有这番奇遇。
刘人中早上下套子套了一只肥肥的竹猪,烤得遍体通黄,抹上黑色的酱汁卤水,然后切成薄片,洪烟开了一瓶酒,三个男人就着烤竹猪下酒,聊说奇闻异事,也聊了这对老夫妻的人生过往。
原来刘人中解放前还当过国民党的兵,屡次吃败仗,再也不敢打仗了,临近解放时下决心做逃兵,遇见了瞎眼老太婆,老太婆跟家人失散,失去了记忆,躺在路边奄奄一息。刘人中起了怜悯心,把她带回家,一起生活,老太婆未能给刘人中生育一男半女,回到家乡后,刘人中因为当过反动派的兵,被批斗过很多次,也没再跟那些亲戚们往来,两个老人就守在山上破屋里过一天算一天。至于老太婆说的什么姐姐弟弟饿死以及姨奶奶被小日本奸杀的事情,根本就是老人把和村里乡亲们闲聊时的故事强加在自己身世上,她一直失忆,对自己解放前的记忆一无所知,
梅子端着舂好的雷子浆走来,刘人中熟练地把滚开的山泉水冲进去,搅拌几下,再倒进碗里,糯软的甜香扑鼻而来,吹一吹,喝一口,又浓又稠,满嘴的香里透着丝丝清凉,一口气喝完,只觉得齿颊留香,当真是无上美味。
忍不住大赞一声:“好!”
瞎眼老太婆得意地笑起来:“你是小洪吧,今后你有福气天天呷这美味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媳妇儿咯,你媳妇儿还答应做我的孙女儿呢!”
刘人中急了:“你个老婆子,不知轻重,这都是领导,怎么能做你个瞎眼老太婆的孙女?不算数,快快不算数!”
梅子赶紧说:“刘爷爷,是我心甘情愿的,将来你们二老百年之后,我还要给你们披麻戴孝送终呢!洪烟,你说好不好?”
洪烟拍掌道:“梅子,就算你不开口,我也要和刘老爷子说,村长在这做个见证,梅子是我的女人,她做了二位老人的孙女儿,二老也就是我的长辈,二老的后事归我一手操办,逢年过节我们会抽出时间来看望,村长,你把村里的联系电话告诉我,我回去后办个手机,再打电话告诉你,只要二老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急事,请你务必通知我们,我们尽一切努力办好。”
又对梅子说道,“梅子,想当二老的孙女儿可得正式一点,请二老坐在正屋,跪下给二老磕三个头,告诉你的生辰八字,上香祭祖,这才准数。”
梅子干净利落地应声好,说着便开始准备。瞎眼老太婆高兴得紧紧抓住梅子的手,用来龟裂干枯的手摸她的脸,摸她的五官模样。
刘人中却急得站起来:“领导,使不得啊,我们两个孤寡老人,哪里担当得起啊!”
洪烟却道:“刘老爷子,没什么使得使不得,这人和人之间,讲究的就是个机缘,既然梅子和她奶奶一见面就投缘了,那就是注定的这段机缘,老天安排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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