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江山摇落处(3)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李怀光带领朔方军,火速驰援,顿解奉天之围,使皇帝和从臣、守将、兵民皆逃于朱泚叛兵的杀戮,无论怎么讲,都可称得上是“不世之功”。然而,“(李)怀光性粗疏”,这位大将武人出身,又自恃大功,总认为这般“救主”后肯定会得到德宗皇帝的特殊礼遇。同时,他自魏县行营千里赴难,一路上不停地和左右多人咬牙切齿说及当朝权相卢杞和他左右手赵赞、白志贞的误国奸佞之情,扬言说:“我见到皇上,肯定马上恳请皇上立即诛杀这几个奸贼!”毕竟卢杞耳目众多,有人为了邀荣取利,就暗中劝卢杞做防备:“李怀光一路上大骂您不绝,责备您和助手有三大罪恶:一是计议乖方;二是赋敛无度;三是刻扣军赐,这三大罪过最终造成皇上外逃的结果。现在李怀光新立大功,皇上肯定对他言听计从,如果他亲自面君,后果就太危险了!”
卢杞惊惧过后,毕竟属于城府幽深的奸辈,就寻个皇帝高兴的当口儿,建议道:“李怀光有重造社稷之功,朱泚等诸贼军已经被吓得胆破心寒,肯定连守城的胆量都吓没了,如果命李怀光乘胜攻取长安,肯定一样可以灭贼!如果现在允许他入奉天城面君,陛下您肯定要宴赏诸将和赏赐士兵,留连累日,给朱泚等贼兵诸多的喘息机会,他们就有时间修整城池,加紧准备,到那时再攻城可就太难了!”唐德宗一听,觉得大有道理。奸臣之奸,正在能揣度人主的心理,卢杞知道德宗受了这么多天的憋屈,一定想急于攻回京城,一来参恢复当皇上的信心,二来可以重新找回君临天下的感觉。因此,卢杞一言计成,把自己迫在眉睫之险化于无形之中,无论怎样,先让李怀光连皇上屁味儿也闻不着,再怨再气,也不会马上危急到卢杞自身。
唐德宗下诏,命李怀光立即引军屯便桥,与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军兵马使杨惠元合军,尽快克取长安。诏下,李怀光失望怨恨之情不能自抑。试想,千里竭诚赴难,破朱泚,解重围,到达城根儿竟然连天子一面也见不成,愤懑成怒,气得他对属下大叫:“我现在已经被奸臣排挤了,可以预料到结果!”于是,他掉头引兵,在奉天东南的鲁店盘恒两日,才怏怏向长安行进。德宗仍旧沉浸在“大难不死,必有大贵后福”的幸福里,殊不知,一贼未平,一贼又生!《唐书节要》后面有一首无名氏的绝句,最能反应当时情景:“中原不可生强盗,强盗才生不易除。一盗未平群盗起,功臣都是盗根株。”
由于朱泚乱起,原来受命讨伐李希烈的淮南节度使陈少游马上从盱眙迅速撤回广陵,广挖堑垒,修缮甲兵。浙江东西节度使韩滉也大筑坞壁,名义上是准备迎接唐德宗渡江,实际上是防备陈少游乘间偷袭。两人各怀鬼胎,置李希烈于不顾,在长江屡屡曜兵示威,恐吓对方。对唐室忠心耿耿的盐铁使包佶护送价值八百万的钱帛路过,准备输运京师。陈少游以朱泚占据长安,没人领收为借口,强行截下财物,准备据为已有。包佶不从,差点被陈少游杀掉,化妆偷跑才捡回一命。同时,护送运输船的三千守兵,也被陈少游夺去换上自己军队的服号。包佶带着仅有的一船钱物和几十个从人逃至上元,又遇上韩滉带人截住,除浑身上下衣物外,又遭第二次明抢。乱起之时,藩镇尤其猖狂,由此可见一斑。南方藩镇之中,只有曹王李皋的江南西道比较“孝顺“,不停地派人派物送达德宗。
颠沛期间,刚愎自用的唐德宗深自贬抑,一直跟随他左右的忠贞之臣陆贽屡屡上书,基本还能得到德宗采纳。陆贽是苏州人,进士出身,博学多才,廉洁自律。泾原兵卒叛乱前,陆贽多有讽谏,德宗没有听进一言,结果都被陆贽言中。奉天围解后,陆贽又上书,指出德宗如下几条缺失:1、加剧赋敛,民不堪命。2、猜嫌臣下,武断裁事;3、诿过于天,不信于人。集中来讲,共有六弊:“好胜,耻闻过,骋辩给,炫聪明,厉威言,姿强愎”,把德宗的性格缺陷都一一罗列出来,“上颇采用其言”,一般帝王大都如此,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他倒霉落魄之际,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都是逆耳忠言;平日太平时节,臣下小小逆拂其意,很快就有杀身大祸。
心中一直憋怀恨意的李怀光越想气越不顺,索性他“顿兵不进”,多次上表暴扬卢杞等人的罪恶,大有不给个说法绝不罢休之势。同时,众议渲腾,都认为卢杞奸恶,误君误国。不得已之下,德宗于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底下诏,贬卢杞、白志贞和赵赞等三人为僻远小州司马,并杀掉李怀光表奏中屡屡提及的宦官翟文秀。
为了“化敌为友”,唐德宗又秘密派人去劝说田悦、王武俊、李纳三个藩镇首领,“赦其罪,厚赂以官爵”。这三人也不傻,非常高兴有朱泚、朱滔、李希烈这三个强出头的大傻冒搅起大过失,皇上给自己这么个大台阶,能不赶忙顺溜下去吗,都暗中指天划地地盟誓重新向唐皇效忠。同时,也不敢马上和朱滔翻脸,“各称王如故”。
朱滔这厢迫不及待。他派手下牙将王郅到田悦处,劝说道:“当初您有急难,朱太尉(指朱滔)奋不顾身前来救援。现在,朱太尉的兄长在关中称帝,希望大王您能一起兴兵,渡过黄河攻取汴州。”王郅走后不久,朱滔又派内史舍人李琯见田悦,观察魏博军是否成行。
田悦犹豫不决,一怕得罪朱滔,二怕又得罪刚刚交好的唐廷。于是,他密召心腹将士,谋划计议。田悦的司武侍郎许士则说:“朱滔从前是李怀仙的牙将,与他哥哥朱泚和朱希彩合谋杀掉李怀仙,推立朱希彩;朱希彩对朱氏兄弟宠信至极,朱滔又与李子瑗等人谋杀朱希彩拥立朱泚。朱泚为师后,朱滔又劝朱泚入朝面君,趁机取得节度使兵权。想想与他一起同谋共功的人,诸如李子瑗之徒,最后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杀掉,可见此人阴险反复,绝不可推诚待之。现在,他又与朱泚东西相呼应,假使朱滔顺利抵达长安,估计朱泚
最后也会被他干掉,何况我们这些名义上的同盟军呢!朱泚
如此为人,大王您怎能相信他呢。现在,朱滔勾结回纥等军拥兵十万,如果您出城效迎,肯定会被他擒拿囚禁,魏博军人也会被其吞并。大王您不如假装先答应他的请求,厚加迎劳,等他到达城下再托辞以别的借口说不能成行,如此,大王外不失报德之名,内无仓悴之忧。”许士则一番话,以扈崿为首的魏博诸将也深以为然。即使如此,田悦仍徘徊不定。
关键时刻,“赵王”王武俊派其高级参谋田秀“驰见田悦”,劝说道:“从前因为朝中宰相处置失当,加上魏博陷于重围,我王武俊才发兵相助。现在天子厚德,既往不咎,我们怎能不抓住这一悔过自新的机会呢。舍弃九叶天子而臣事朱滔,会让天下人笑话!况且朱泚未称帝之时,朱滔与我等比肩为王,已经有轻视我们的心气。如果他能南平汴、洛,与朱泚连兵,我们二人肯定会是他们兄弟接下来的攻击目标。希望魏博军闭城拒守,千万不要与朱滔连军南侵。我王武俊会乘时观势,与昭义军连兵,乘机消灭二朱兄弟。到时候,我们一起扫清河朔,复为节度使,共事天子!”见王武俊如此,田悦下定决心,派人骗朱滔说:“一言为定,跟从大王南行!”
朱滔得信大喜,亲师范阳步骑五万人,回纥兵三千人,以及流兵一万多人,从河间往南开进,气势汹汹,辎重首尾绵延四十里。
公元784年,唐德宗发诏,大赦天下,改元兴元,在他这封类似《罪已诏》中的制书中,德宗先是非常诚恳地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最后行文关键处,表示:“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咸以勋旧,各守藩镇,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灾,朕实不君,人则何罪!宜并所管将吏等一切待之如旧。”同时,诏书还认定“朱滔虽缘朱泚连坐,路远必不同谋,念其旧勋,务在弘贷,如能效顺,亦与惟新。”只对称帝的朱泚一人,诏书才委婉地显示不得不“下狠手”:“朱泚反易无常,盗窃名器,暴犯陵寝,所不忍言,获罪祖宗,朕不敢赦!”最后,诏书还明白表示要停罢“两税法”以外的苛绢杂税。
“赦下,四方人心大悦”。王武俊、田悦、李纳见到加印有御玺的赦令,都马上自去王号,上表谢罪。只有在汴州刚刚打了个小胜仗的李希烈不识好歹,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要过皇帝瘾,自称楚帝,改元武成。朱泚由于一直连战不顺,把国号从“大秦”改为“大汉”,自号汉元天皇(这老哥们也真是一个没有什么想象力的草包,总是使用曾经显赫过、后来消亡掉的朝代年号,由此就知道他成不了帝业)。
李希烈称帝后,派大将杨峰持赦书赐唐朝的淮南节度使陈少游与寿州刺史张建封。张建封很干脆,把杨峰在闹市中腰斩,表示忠心事唐。陈少游“闻之骇惧”,想不到城小兵弱的张建封敢来真格的,自己虽握重兵强城,也都一直首鼠两端,小小的一个州刺史就敢给新称帝的李希烈这么一个大钉子。德宗闻讯大喜,马上封张建封为濠州、寿州、卢州三州都团练使。李希烈见两边没什么降附的动静,就派大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准备攻取寿州等地,结果被张建封、曹王李皋和鄂州刺史李廉等人打得大败,东西受压,旗开得败!一直脚踏两只船的陈少游见状,忙上表自辩,把从包佶处抢得的财帛统统派人用船送往德宗处,并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朱滔并不知道田悦、王武俊等人“上表谢罪”的事情,正处于“自我感觉”最上佳的当口儿。他引大军“入赵境,王武俊大县犒享;入魏境,田悦供承倍丰,使者迎侯,相望于道”。朱滔率军至永济,就又派王郅去见田悦,相约在馆陶会兵,一起渡黄河。此时,田悦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向王郅“摊牌”:“我田悦真心真意想随朱太尉出兵,昨天我就要出军,但属下将士都不听我号令,他们表示说军队数败,无粮少兵。如果我舍城出战,肯定马上就有兵变发生。没办法,我只能派出五千兵,帮助朱太尉大军做做后勤粮草供应什么的。”
朱滔得知田悦临阵变卦的消息,血往上冲,差点气死,哇哇大叫道:“田悦逆贼,先前被官军重重包围,命悬一刻。当时我叛君弃兄(背叛德宗,又置于凤翔的朱泚于不顾),发兵昼夜行军救援,使他得幸存活下来。现在有急事求他帮忙,竟如此负恩忘义,误我远来,还假惺惺地找借口搪塞我!”大怒之下,朱滔派人攻取宗城、径城、冠氏。又派回纥军把馆陶城内所有能用的东西掠劫一空。田悦在魏州四处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朱滔无奈,引北又北围贝州,引水环围,田悦的贝州刺史刑曹俊也婴城拒守。悻悻之下,朱滔纵范阳兵及回纥兵大掠诸县,杀戮居民,一时间把兄长朱泚暂时忘在一边。
至此,天下情势对唐廷非常有利。德宗忙下诏,以王武俊为恒、冀、赵节度使,徒康日知为奉诚军节度使(因为把赵州“赐”给王武俊,故把康日知迁往同州),加田悦校检左仆射,李纳为平卢节度使,刘洽(刘玄佐)为汴、渭、宋、毫都统使。
李希烈方面,数次失败后,贼心不死,又亲师大兵围困宁陵,并掘河灌城。宁陵岌岌可危,指日可下。浙江东西节度使韩滉先前趁人之危抢夺唐廷粮帛,现在又顺风转向,忙派属下将军王栖曜带兵帮助刘洽(刘玄佐)抵拒李希烈。王栖曜派数千士兵携强弩,连夜从汴河偷渡进宁陵。早晨起来,李希烈正要下死命令派兵士拨城,忽然城上劲弩齐发,箭如雨下,数支大弩直钉入李希烈指挥大帐,吓得他大叫:“肯定是宣、润弩手到了!”于是,他马上下令解围,引军遁走。五万大军围攻小小宁陵城四十五天,人马死伤无数,劲弩一发,苍惶败走,可见李希烈真不是什么成大事的材料。
朱泚自奉天败归长安后,凭城固守。李晟率军追蹑其后,屯军东渭桥。为了严肃军纪,他斩杀纵军暴抢的大将刘德信,并领其军,颇有威信。李怀光奏请朝廷驱逐贬降卢杞等人后,“内不自安,遂有异志”。同时,他害怕李晟领军独当一面会猝然攻下长安独成大功,就又上书唐德宗要求与李晟合军。唐德宗矫枉过正,李怀光的一切请求皆照准。两军合军,李怀光官大,肯定李晟要受他统辖。
李怀光、李晟两军在咸阳西一处名叫陈涛斜的地方驻军,正建筑营垒,朱泚大军忽然出城来逼。李晟见此情势,连忙劝说李怀光:“如果贼兵一直固守宫城御苑,肯定很难攻取,说不定旷日持久,难判胜负。现在他们离开巢**,竟敢前来求战,真是上天赐明公立大功的机会,不可失也!”李怀光心怀鬼胎,推辞说:“我军立足未稳,人马未食,哪能即刻出战!”不得已,李晟只能率本部兵与李怀光部一起退入营垒,由攻势变为守势。朱泚军本来就是冒然出军,见状也忙退回城内拒守。
李怀光在咸阳屯驻一个多月,逗留不进。其间,其部下常常四出抢掠百姓牛马,相邻的李晟部伍秋毫无犯。李怀光兵士想拉李晟兵士下水,总把抢得的东西分给李晟兵士,“晟军终不敢受”。
唐德宗也很着急,不停派中使催促李怀光一鼓作气拿下长安,就连李怀光帐下诸将也多次劝说他马上进攻,均遭拒绝,借口是“士卒疲弊”,要休养部伍。同时,李怀光“密与朱泚通谋”,想联手搞事。李晟渐渐察觉李怀光有异,屡屡密奏德宗要求移军东渭桥,以免事起苍猝,为李怀光所并。德宗此时倒小心谨慎,害怕逆拂李怀光之意,把李晟的奏表压下,不予理会。
为了挑拨唐军内部关系,激怒朔方军壮士,李怀光又上奏:“同是官军,朝廷赏赐不均,李晟等神策军赏赐多,其余诸军赏赐少,难以进战。”唐德宗览表很焦急:如果都按照给神策军的赏赐计用,朝廷根本无法募集到如许多的钱物。但如果直接拒绝李怀光,又怕诸军怨望,又酿成新的军变。无奈之余,只好派陆贽亲至李怀光营宣慰。
大帐之中,面对皇上派来的钦差和满帐的大将,李怀光对李晟讲:“将士打仗出力是同样的,为什么赏赐有厚薄,如此怎么会同心协力去作战呢!”李怀光用意很明显,他想让李晟自己说出裁减神策军赏赐,如此,神策军兵士肯定因赐物减损而生怨,到时李怀光再乘机做好人。陆贽此时心中明白李怀光用意,很怕李晟中其圈套,又不好明说,只能“数顾晟”。李晟揖礼,恭敬地对李怀光说:“公为元师,得专号令。我只将一军,受您指挥。至于增减衣食,还是您说了算!”如此气和辞正,反倒使李怀光骑虎难下,默然半晌,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陆贽从咸阳还见德宗,马上进奏:“朱泚势穷援绝,引日偷生。李怀光统仗顺之师,乘制胜之气,不追穷寇,师老不用,又阻诸将进取,确有反意。现在,乘其有轻视李晟之机,可下诏给他让李晟移军,以备非常。”德宗勉强同意。李晟见诏,赶忙结阵东行,归屯东渭桥。陆贽又上奏德宗,要求下诏让仍与李怀光联营的鹿阝坊节度使李建徽、神策军行营节度使杨惠元象李晟那样分营而军。德宗拒绝,说:“爱卿所料极善。但李晟移军,李怀光已经怅望不欢,如果再下诏让李、杨二人移军,恐怕正好给他生事的借口,不如等待观望一下再说。”
李晟早已侦知李怀光叛心已彰,急忙密奏德宗应派人坚守通往蜀地的要道,万一有变,君臣还有退路。德宗该果决时不果决,不该果决时还挺有傻大胆,忽然想要亲统禁兵到咸阳慰抚催促诸将进攻长安。李怀光的谋士说:“这是汉光祖游云梦之策啊(刘邦游云梦,韩信拜谒,顺势夺其兵权)!”李怀光一听,“大惧,反谋益甚”。为了体现朝廷对李怀光的信任,德宗遣使加封李怀光太尉,赐铁券。殊不料,此举适得其反。李怀光把铁券投于地上,愤愤大言:“天子怀疑我吗?人臣造反,赐铁券以安其心!我李怀光不反,现在赐铁券给我,是逼我造反啊!”(“铁券”一词,最早见《汉书》,高祖刘邦“与功臣部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后来韩信三王,虽有铁券,均被诛身死。五代时,国主为市恩,犹爱赐臣下铁券,受赐者罕有善终者。朱元璋赐李善长等数位功臣铁券,竟无一人逃得族诛。)事已至此,李怀光其实已经豁出去了。
看见李怀光对天子使节如此不敬,朔方左兵马使张名振在军门大呼道:“太尉养贼不击,待天使不敬,是真要造反吗?您功高泰山,一旦弃之,自取族灭,富贵他人,有什么好处!我今日要以死争之!”李怀光见时机未熟,就假意说:“我不想造反,只是想养精蓄锐。”德宗使臣一走,他就急忙派兵增修咸阳城,引兵盘踞,又派人杀掉张名振。
李怀光属下右武锋兵马使石演芬本西域胡人,为李怀光养子。得知李怀光密通朱泚,他就派门客密报德宗。李怀光知悉后,把石演芬等逮至帐前,责骂道:“我以你为子,为什么要破灭我家门户呢!今日负我,死甘心乎?”石演芬回答:“天子以太尉为股肱,太尉以演芬为心腹,太尉既负天子,演芬安得不负太尉乎!我本胡人,不能异心,苟免贼名而死,死甘心矣!”李怀光大怒,命左右碎剐石演芬把他吃掉。将士把石演芬拉出帐外,都认为“义士也!可令快死。”又不能违背主师之命,就用刀砍断石演芬喉咙,使这位义士免受过多折磨。
本来是忠义勤王之师,忽然成为近在咫尺的贼寇。德宗惊惧之下,只有李晟一人可以依赖,马上下诏加封李晟为河东、同绛节度使,又加同平章事。
李怀光连夜偷袭与之连营的李建徽、杨惠元两军。李建徽走免,杨惠元被杀。至此,李怀光明白宣言:“吾今与朱泚连和,车驾且当远避!”同时,他还派人写信给掌管奉天军备的韩游环(此人从前也是朔方将,是李怀光老部下),约他暗中起兵接应。韩游环是忠臣,马上密报德宗。德宗又惊又喜,在盛赞韩游环“忠义”后,急问:“策将安出?”韩游环答:“李怀光统师诸道兵,所以敢恃众为乱。皇上您可以下诏分阝宁、灵武、河中、振武、潼关、渭北等守将各自为营,有专统之权,把李怀光驾空,他就成不了气候!”德宗白痴猪脑子,竟还问:“罢去李怀光兵权,拿朱泚怎么办呢?”韩游环答曰:“陛下如果允诺将士攻城后予以殊赏,大家奉天子之命讨贼取富贵,谁不愿意呀!”德宗称善。
李怀光毕竟老于军阵,不是省油的灯。德宗与诸臣这边正计方式谋划,他早已派将领潜去奉天要烧掉乾陵,并准备趁乱进攻。浑瑊获悉此情报,上报德宗。德宗决意要逃往梁州(今陕西汉中)避难。浑瑊依旨出门宣布戒严,部勒未毕,德宗兔子一样已逃出城西,“朝臣将士狼狈扈从”,这时才明确对外宣示“怀光已反!”
其实唐德宗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久怀反逆之心的李怀光布署。此前,他早已安排孟保、惠静寿、孙福达三大将率军在南山守候截击德宗一行。幸亏上天保佑,这三位朔方将一直食唐禄、受唐官,不忍心叛唐反逆。他们在路上就彼此商计:“李怀光陷吾辈不忠不义,我们应回报他说追赶车驾不及,大不了给我们免官的处分!”半路,遇见唐军的军粮使张增,三人连朝他使眼色,边说:“我们手下军士早晨还没吃饭,怎么办?”张增会意,为了蒙骗众兵,他大声说:“东面数里外有座佛寺,我在那里贮备了很多粮食器物。”朔方军三将就指挥兵士前去抢东西,“由是百官从行者皆得入骆谷。”
李晟孤军苦撑,虽然陷于李怀光、朱泚两个强寇之间,但他修治城池,鼓舞士气,又多次写信给李怀光,不停给对方戴大高帽子,“虽示尊崇而谕以祸福”,因此使得李怀光内怀惭愧,“未忍击之”。乘此宝贵机会,李晟派人调运粮米,增补兵具。唐将骆元光守潼关,尚可孤保七盘,戴休颜守奉天,韩游环拥分阝宁军听李晟调遣,一时间兵威稍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德宗兴元六年(公元784年)4月,刚刚归附唐朝的魏博藩镇又出大事。数年以来,田悦虽保不灭,但因数战多败,士卒战死大半,百姓厌苦。德宗以给事中孔巢父为魏博宣慰使,到魏州代表皇帝抚慰众人。孔巢父很能说,田悦和将士均欢呼喜悦。众人宴饮,一醉方休。偏偏事情就坏在酒上。田承嗣的儿子,也就是田悦的堂弟兵马使田绪一直郁郁不得志,因未袭父业牢骚满腹,加之本性凶险,常受田悦杖责。他酒醉之时,大发怨言。其弟侄好言相劝,田绪因醉奋起,一刀就把侄子杀掉。见血酒醒,田绪大惧,知道转天早晨田悦肯定会因此杀掉自己。一不做二不休,他与左右亲信数人凿开墙壁,偷入田悦内宅,亲手杀掉堂兄田悦及其母妻十多人。又以田悦命召许士则、扈崿等人。许士则先至,被田绪一刀杀掉。扈崿遇乱,毕竟大将出身,忙招喻将士与田绪对斗。大惧之下,田绪登牙城大呼:“我田绪是先相公(田承嗣)亲儿子,诸君受先相公大恩,现在扈崿等人谋杀田仆射(田悦),如果大家能拥立我,我空府库重赏诸君!”众人听说扈崿杀田悦,都回头一齐攻杀扈崿,并向孔巢义请命,拥立田绪为主。数日之后,众人才慢慢知道田绪杀兄的事情,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田绪掌权后,又杀田悦亲信将领二十多人。
朱滔听说田悦死讯,大喜,派军攻魏州。李抱真、王武俊本来召军救贝州,听闻魏博内乱,也都止兵不前。田绪忧惧之下,本想投降朱滔,为属下劝阻,加之李抱真、王武俊又派人晓谕,表示一定合力相接,田绪这才遣使奉表德宗,并固守城池。
眼看一旁李晟军势渐盛,李怀光着慌,下命朔方军自咸阳突袭东渭桥的唐军。“三令其众,皆不应。”朔方军一直是唐朝正规军,军士们私下里议论:“如果下令攻击朱泚,我们拼死力战!如果造反,我们宁死不从!”无奈之余,李怀光就欺骗将士说:“我们先去泾阳屯军,待朝廷发给春装,再还攻长安也不晚。此去以东诸县富户众多,军发之日,听凭军士掠取财物。”
李怀光未反之时,朱泚对他怕得要死,书信往来都称李怀光为“兄”,约定平分关中地区,永为邻国。等到李怀光造反,德宗南奔,朔方军将逃亡相继,朱泚就不拿李怀光再当回事了,“赐”李怀光诏书,“以臣礼待之”,并征调其兵。正是在此情势下,李怀光内忧兵士有变,外忧李晟来袭,就烧营遁走,大掠泾阳十二县,鸡犬无遗。一路之上,将士或逃或降,李怀光军势渐沮。至此,唐廷才下诏暴露李怀光罪恶,但仍以旧勋授其为太子太保,并录叙朔方军将士忠顺功名。
唐德泉逃到梁州后,仍怕重蹈被困奉天的覆辙,又想学唐玄宗那样逃往蜀地。李晟上表苦谏,认为一旦皇帝幸蜀,士卒失望,“虽有猛将谋臣,无所失也。”德宗思之再三,倒也听劝,留在梁州观望。
浑瑊与诸将出斜谷,大破朱泚兵于武亭川,引军屯奉天,与李晟东西呼应,共逼长安。
朱泚秋水望穿,仍不见朱滔大部队踪影。朱滔自从和田悦闹翻,亲自率兵攻贝州,三个多月也未攻克;其将马寔攻魏州,四十多天,也不能克城。胶着期间,李抱真的谋士贾林又被派往王武俊处,进言道:“朱滔一心要夺取魏博之地;魏博被克,张孝忠所属的易定地区也会马上为朱滔攻陷。那时候,朱滔引幽州、易定、魏将三道之兵,加之数千回纥骑兵,肯定会直攻您所在的常山郡。常山不守,昭义军也会退守,河朔地区就会尽归朱滔。不如现在您与昭义军(李抱真军)合兵救援魏博,倘使大败朱滔,关中朱泚就丧失外援,皇帝还都之时,论功行赏,谁又能比王大夫您功大呢!”一席话说到王武俊心坎上,使得这位枭雄不停颔首。
不久,王武俊屯军于南宫东南,李抱真自临洺引兵来会,两军相踞十里。虽结成联盟,“两军尚相疑”。毕竟人心隔肚皮,乱世之中,谁也心中没底。转天,李抱真只带几骑人马,欲去王武俊营中拜会。众人谏止,李抱真说:“我此行系天下安危。如果我回不来,大家敬听朝命,为我报仇雪恨。”
王武俊那边心里也打鼓,“严备以待之”。李抱真见到王武俊,“叙国家祸难,天子播迁,”抱持王武俊嚎啕大哭,流泪纵横,“武俊亦悲不自胜,左右莫能仰视。”于是两人结为兄弟,誓同灭贼。王武俊感激之下,言道:“相公十兄(李抱真大排行为第十,唐人以此称呼以示亲近)名高四海,不以我为胡人为辱,结为兄弟,真让我感动莫名!朱滔所恃,不过是回纥骑兵,到时交战,请看我怎样破敌!”欢宴过后,李抱真在王武俊账中酣寝久之,更让对方感激不已,指着自己的心口向天发誓道:“此身已许十兄死矣!”于是双方连营而进,直至贝州三十里外,屯军与朱滔相逼。
朱滔见王、李两人兵至,忙派人召回正在围攻魏州的大将马寔回军。马寔军昼夜兼程赶至贝州,朱滔就下令转天交战。马寔表示军士急行军赶回,疲惫不堪,希望休整数日再战。同时,也有属下劝朱滔:“王武俊惯于野战,应该逼迫敌营成垒,派回纥兵断绝敌人粮道,利则进攻,不利则退保,然后乘敌方疲饥再一举出击。”朱滔觉得都有道理,犹豫不定。
也是死催活人。朱滔的“常侍”杨布和将军蔡雄立功心切,带着回纥首领达干谒见朱滔请战。达干说:“我们回纥兵战斗力强,常以五百骑兵破邻国数千人马,秋风扫落叶一般。如今生受大王您金帛、牛酒无数,一直想为大王效力。明天一大早,大王您驻马高丘,就看着我们回纥军队大破王武俊吧,一定让他匹马不还!”杨布、蔡雄一旁也紧劝:“大王您英雄盖世,将扫平河南,平定关中,现在迎此小敌就犹豫不击,令远近失望,又怎能成就霸业呢!”朱滔大喜,下决心出战。

转天早晨,王武俊派兵马使赵琳带五百骑埋伏于桑林,自己带兵为前阵直迫回纥,李抱真在其后列方阵待敌。回纥骄兵傲将,没多久就纵兵跃马直冲过来。王武俊下令属下骑兵掉转马头向两旁急避其锋,回纥兵扑了个空。待其掉转马头再准备转回头冲杀,王武俊令旗一摇,属下骑兵两只巨箭一样斜击过来,埋伏的赵琳骑兵也忽然出现,杀得回纥军队纷纷落马,大败而逃。王武俊得势不饶人,纵兵直追。朱滔骑兵还未入阵,见回纥兵败走,也掉转马头就跑,把后面朱滔的步兵踩踏死不少,一时间哀嚎遍野,都四散奔逃。朱滔又击鼓又摇旗,人人狂奔,谁也不听号令。三万多人马,仅不到一个时辰,被杀一万多,逃走一万多,只剩下数千兵入营死守。幸亏忽然天降大雾,王武俊、李抱真两军才停止追杀,把朱滔包围其中。半夜,朱滔焚烧营垒,引残兵出南门向德州方向逃遁,“委弃所掠资财山积”。由于天黑雾大,王、李两人没有派军再追杀。
朱滔又惭又怒,半路杀掉出馊主意的杨布和蔡雄,逃返幽州。朱滔的表兄弟范阳留守早就劝他不要背叛朝廷,现在大败而归,朱滔自己忧惧刘怦“因败图已”,结果刘怦派兵夹道二十里具仪仗欢迎,朱滔感动得不行。虽留得一命,朱滔又气又恼又惊又怒,不到一年就病死于府中,属下将士奉刘怦为主。
朱滔军败之时,朱泚也到了危急关头。李晟兵精粮足,举行大阅兵誓师,决意收复京城长安。李晟和神策军好多将士家属都陷于京城,每言及此,李晟皆感泣言道:“陛下安在!吾属怎能以家属为念!”他还能与将士同甘共苦,始终以忠义感发众人,以至于人人思奋,皆欲一战。贼将姚令言不断派人侦探军情,皆为唐军所获。李晟好酒好肉招待这些本应杀头的敌方间谍,然后带他们观看唐兵操练阵容,说:“归语诸贼,努力固守,勿不忠于贼也!”并“给钱而纵之”。李晟还引军直通化门下,耀兵而还,使足了心理战。
李晟率军逼近长安光泰门外米仓村。唐军正在建筑营垒,正近绝望的朱泚忽然派其骁将张庭芝、李希倩(李希烈之弟,此人好生奇怪,不帮他称帝的哥哥,反而在朱泚账下为将)引大军忽然来攻。李晟望见猝然出现的贼军,不忧反喜,对诸将说:“我一直忧虑贼军龟缩不出,今来送死,真是天助我也!机不可失!”唐军诸将奋击,连战连捷,朱泚残兵最后逃入白华门,闭门后大哭不已。
转天早晨,李晟又出兵攻城。众将建议等来瑊军至再合力进攻,李晟说:“贼数败,已破胆。不乘胜取之,使其成备,非计也。”于是唐军分道进攻,所战皆捷,直抵禁苑苑墙。本来前一天晚上李晟已派人暗中凿毁了一段苑墙,不料唐兵攻至时,贼兵已经砍树为栅,在那里有备坚守,并用弓箭射杀不少官军。唐军进攻守阻。李晟大怒,叱喝诸将说:“纵贼如此,吾先斩公辈矣!”任前锋的大将万顷心惧,亲自冲锋,拼死进攻,拨栅而入,众军继之,大战十余合后,直入白华门。忽然,数千泾原贼军从后掩袭,李晟亲师百余骑掉转头攻杀,左右大喊:“相公来!”泾原兵士素服李晟威名,看见这位大将亲来,全吓得掉头就跑。
眼见长安不守,朱泚与姚令言率近万残兵出城西逃。李晟进城后,斩贼将李希倩等八人于市,“余皆不问”。
德宗兴元元年(公元784年)阴历六月癸卯,李晟派人高举得胜露布(报捷书)献于德宗,表示已肃清宫禁,专待皇帝回京。德宗高兴得直哭,呜咽道:“天生李晟,以为社稷,非为朕也。”(后来,李商隐有《复京》一诗,专讲李晟收复之功:“虏骑胡兵一战摧,万灵回首贺轩台。天教李令心如日,可要昭陵石马来?”)
朱泚一路狂奔,想亡入吐蕃。逃亡途中众人迷路,朱泚亲自下马向一个老农问路。老农打量了他一眼,问:“是朱太尉吗?”源休一旁答言:“是汉皇帝”。老农摇头:“天网恢恢,又能逃到哪里!”朱泚虽然恼怒,也无可奈何。其随从一路逃散,到达泾州时,只有百余骑跟随。唐朝泾原节度使冯河清被大将田希鉴杀害后,田希鉴本来投附朱泚,被朱泚委任为泾原节度使。现在,朱泚一行败亡至此,田希鉴翻脸不认人,闭城拒朱泚于城外。朱泚在城下仰头哀呼:“你的官职都是我委任的,为什么要临危相负!”田希鉴随手把朱泚的委任状投于城下火中,喊道:“把委任状还给你好了!”绝望之下,朱泚及随从皆大哭。怨愤之下,百来号泾原叛卒一涌而上,杀掉姚令言,向田希鉴投降。朱泚无奈,仅带范阳亲兵及亲戚、心腹十数人掉头又逃,驿马关、宁州、彭原等守将均把他拒之城外,如此烫手的大山竽,谁也不会想沾上他惹一身祸事。最后,朱泚逃至彭原(今甘肃宁夏)西城屯,其亲信大将梁庭芬一箭把他射于马下,韩旻等六人下马把他脑袋剁下,几人一起至泾州投降。朱泚的亲信源休、李子平等人很快被捕获斩首,至此,朱泚之乱平定。
想当年朱泚作为割据一方的节度使,首倡入朝面君,唐廷在他到来前兴建弘丽大宅等待。朱泚走到半路,忽患急病(是真病,不是诸多藩镇的“称疾不入朝”),其左右劝他暂回属地养病,当时的朱泚一腔忠烈,说:“即使我死在半路,也把我的尸体抬入京城。”“(朱)泚至京师,代宗御内殿引见,赐御马两匹,战马十匹,金银锦彩甚厚。又以器物十床、马四十匹、绢二万匹,衣一千七百赐其将士,宴犒之盛,近时未有。”当时君臣推心赤诚,确为天下美谈。入觐朝见是尊崇朝廷的最明显表示,因为朝见过程中有一套向皇帝舞蹈跪拜的复杂繁缛礼仪。而天子在“内殿”或“便殿”接见,更是对节度使专门显示“殊宠”的表示,因为可以欢宴近谈,从容言事,以示“抚怀优容”。唐朝的延英殿、紫宸殿、麟德殿就是皇帝宴赏藩臣勋旧的主要场所,朱泚所至,必是其中之一。其弟朱滔比朱泚还要早就有机会面见唐代宗,也是见于“内殿”。当时代宗问朱滔和他兄长朱泚相比谁的才能更胜一筹。朱滔答道:“统御士众,方略明辩,臣不及泚;臣年二十八,获谒天子,泚长臣五年,未识朝廷,此不及臣。”代宗闻言大喜,特下诏允许朱滔率部下兵将骑马“贯王城而出”,可谓是“天恩已极”。哪知日后兄弟二人危乱之时不能持守臣节,相继为逆,首领不保,家庭夷灭,“首倡归顺”的朱泚还和安禄山、史思明、黄巢等人一起破史官列入《逆臣传》,确可让人顿发一叹!
七月壬午,唐德宗车驾返长安,浑瑊、韩游环、戴休颜扈从,李晟、骆元光、尚可孤等大将以众奉迎,步骑十余万,旌旗数十里,着实让这位四处逃窜的大唐天子过足了面子瘾。
逃窜至河中的李怀光听闻朱泚已灭,也不得不派其儿子李璀入朝谢罪,表示要束身归朝。唐德宗见好就收,派孔巢父为使,到河中安慰,下诏朔方将士悉复官爵如故。孔巢父自恃朱泚已平,文人轻狂脾气大发,见到“素服待罪”的李怀光态度傲慢,李怀光下拜他也不扶止,并于军中当众大声喊:“谁能代替太尉领军啊?”李怀光左右多“胡人”将领,于是发怒涌前,乱刀齐下,把孔巢父和中使啖守盈砍成数段,“怀光亦不之止。”
这下子也无退路了,李怀光索性又治兵拒守。唐廷震怒,加封浑瑊为河中、绛州节度使,命他与奉诚军节度使马燧、镇国节度使骆元光、鄜坊节度使唐朝臣一起合兵讨伐李怀光。双方互有胜负。德宗贞元元年(公元785年)5月,马燧败李怀光军于陶城,接着,马燧、浑瑊联军又破李怀光于长春宫南,朔方军将士相继投诚。当时连年兵、旱、蝗灾不断,有大臣就进言不如罢兵休民,赦免李怀光。李晟连忙上表,指明李怀光罪恶,声明赦免李怀光是“养腹心之疾为他日之悔”,并请发兵二万,自备资粮独讨李怀光。马燧也自行营入朝面谏德宗,表示增加一月军粮,就必定讨平李怀光。
德宗贞元元年(公元785年)9月,马燧至行营,与诸将谋议:“官军已经把长春宫城围攻了四个多月,一直难以破城。长春宫城不下,肯定抓不住李怀光。我自己亲自晓谕守朔方军将士。”于是,马燧单骑一人,径直来到长春宫城下,要守将徐庭光来见面。“庭光师将士罗拜于城上”。马燧见此情景,知道守城将士理亏心屈,就好言说道:“我自朝廷来,可西向受命。”于是徐庭光等人复向西拜。马燧很感慨,动情劝说道:“汝曹自安禄山叛乱以来,一直为国家打打杀杀奋战三十多年(郭子仪、李光弼领朔方军讨贼立大功,后来又外御吐蕃、回纥,内讨叛乱诸镇,共有三十一年赫赫战史),为什么忽冒灭族破家之计要反叛朝廷!如果听我话,不仅可以免祸,富贵可图!”众人于城上无言。马燧扯开衣服露出胸脯:“你们不信我言,何不射我!”城上将士皆伏地大哭。马燧至此坚信朔方将士有反悔之意,大声说:“李怀光一人造反,你们无罪,好好守城别出来与官军作战!”众人允诺。
又隔一日,浑瑊、马燧与韩游环等诸军相合,直逼河中,焦篱堡的朔方军将尉珪投诚。当晚,李怀光于城上举火,诸营皆不应。骆元光在长春宫城下,招降徐庭光。徐庭光一直看不起胡人出身的骆元光,派兵士于城上叫骂,又让优伶扮作安息胡人在城上叫唱以侮辱骆元光(当时不象现在,众多青年男女垫眉染头发割双眼皮把自己作成“胡人”样貌,隋唐以来中华是天朝,胡人很有自卑心理,所以有“胡闹”、“胡搅”、“胡乱”、“胡说”、“胡言乱语”、“胡作非为”等贬义词)。虽然气冲牛斗,骆元光也无可奈何,派人把马燧叫回来。一见马燧,徐庭光马上开方投降。马燧入城,城内将士大呼:“吾辈复为王人矣!”浑瑊在城外见此情形,不由得赞叹道:“我一直认为马公用兵远不如我,今日才知我比他差远了!”
诸军乘胜而进,很快就逼至河中府(今山西永济)的河西县,共有盛兵八万,阵于城下。见到城下唐兵势众,又有不少刚刚降附的长春宫朔方军。河西城内的守军皆举旗,大书“太平”二字,以示投诚。彷徨无计的李怀光走到绝路,自己跑到屋角自缢而死。朔方将牛名俊进屋,斩掉李怀光首级,率一万六千多河中兵卒开城出降。马燧自辞别德宗到李怀光自杀身死,总共才用了二十七天。
李怀光当初千里赴难,解奉天亡围,德宗以其子李璀为监察御史,宠待甚厚。等到李怀光因无法面君忽生怨恨、逗留咸阳之时,李璀密报德宗:“臣父必负陛下,愿主上早做防备。臣闻君、父皆人之大伦,陛下未能诛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陛下待臣厚,胡人性直,故不忍不言耳。”德宗当时闻言大惊,说:“爱卿是朕股肱大臣之爱子,应该替朕与卿父弥合嫌隙。”李璀答:“臣父非不爱臣,臣非不爱吾父与宗族,只是为臣力竭,不能让臣父回心转意。”德宗又问:“爱卿何以自免?”李璀答:“臣之进言,不是要苟且求生;臣父败亡之时,为臣我理当与之俱死,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为臣我卖父求生,陛下又怎能任用我这种人!”德宗感动叹息不已,又说:“爱卿你到咸阳劝说一下,说不定能使君臣父子俱得保全。”李璀当时果真回到咸阳做最后的劝诫。李怀光怒道:“你小子知道个屁!主上无信,我不是贪求富贵,只是想保命罢了,你怎么劝我入朝面君陷我于死地!”待李怀光败讯传来,李璀先用刀杀掉两个弟弟,而后自杀而死。虽身为胡人,李璀深晓儒家君臣父子之大伦,慷慨壮烈,可悲可叹!
德宗在李怀光被平灭后本来下诏宥其一子(李怀光谋逆大罪,应族诛),但李璀杀掉二个弟弟,李怀光已经绝后。贞元五年,德宗对李怀光奉天之功和李璀的忠心念念不忘,下诏赐其外孙名李承绪,为左卫率府曹参军,并把流放于外的李怀光老妻召来,赐钱百万供养。
李怀光被杀后,只剩下那个自称楚帝的李希烈。李晟攻入长安杀掉李希倩后,李希烈大怒,马上派中使到蔡州去杀老臣颜真卿。颜真卿见是个太监,以为是德宗来使,忙迎拜于前。这位公公扬着公鸭嗓,宣旨到:“有敕赐卿死。”颜真卿有些迷惑,先拜谢:“老臣无状,罪当死。”又问:“不知使者是哪天从长安来的?”太监答道:“我自大梁来,不是从长安来。”颜真卿闻言起立大骂:“原来是反贼派来的人,怎能冒称皇上敕书!”贼兵上前,把老英雄缢死,也成就了颜氏一族的千秋万世之名!
李希烈本来军力就不太强,现在唐廷腾出手来,合力对付他一个藩镇,更是屡战屡败。平时,李希烈以果于杀戮为人所畏,常常临阵杀人,血流于前,饮食自若。攻城之时,常常驱逼百姓入填堑坑,称之为“湿薪”,残暴异常。然而穷寇途尽。德宗贞元二年(786年)5月,李希烈忧急之中,又因吃变质牛肉生病,其大将陈仙奇派医生于药内下毒,李希烈一命呜呼。陈仙奇见他没气,又带人遍杀其兄弟妻子七口,举众投降。唐德宗封陈仙奇为淮西节度使。(不久,李希烈大将吴少诚又杀陈仙奇,德宗就顺势拜他为申蔡节度使。吴少诚死后,其义弟吴少阳杀吴少诚儿子,自为节度使。由于常向朝廷献马,也得到唐廷承认。吴少阳死,其子吴元济秘不发表。当时宪宗在位,不想使节度使世袭,又有能臣裴度为辅,加上李晟的儿子李愬百战能将,最终擒拿吴元济入京斩首〔即中学课本中的“李愬雪夜入蔡州”〕。
至此,从代宗历八年(公元773年)田承嗣兴兵抗命,到德宗贞元二年(公元786年)李希烈被杀,总先折腾了十四年之久,各个藩镇不仅没被平定,反而在战争中成长壮大,日趋成熟定型。虽然唐王朝表面上归于统一,其实已经分烈为各个由藩镇统治的诸候王国。经过数次逃难,唐德宗也变得隐忍姑息,以求暂时之安。
唐宪宗时,开始削藩政策。唐廷称后平定剑南四川节度使刘辟、镇海节度使李绮、淮西节度使吴元济以及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同时,魏博的田弘正也表示归顺中央,一时之间,唐朝顿显“中兴气象”。好景不长,穆宗继位后,想“销兵”裁减兵士以节约开支,结果又引起大乱。昔日的“河北三镇”纷纷杀掉主将,虽然唐武宗时期有过李德裕“会冒伐叛”的胜利,消灭掉泽潞割据势力,但仅仅是昙花一现的胜利。至唐僖宗继位后,黄巢之乱更加剧了藩镇的割据和相互兼并,数十年间战争不断,唐王朝名存实亡。会元907年,朱温篡唐,唐朝灭亡,进入了更加黑暗的五代十国时期,其实也是藩镇割据的继续。大儒王夫之就明白无误地指出:“称五代者,宋人之辞也”。因为赵匡胤之皇袍夺自后周,为前代正名,宋朝的正朔才能得以体现。五代之主,其实也就是“具体而宏”的大藩镇割据,“朱温,资也,与安禄山等;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沙陀三夷;郭威非夷非盗,差近正也,而以黥卒乍起,功业无闻”,因此,诸人没有一个有改朝换代作天子的资格,无非是唐朝藩镇的延续,而且是缺乏一个形式上天子的、攻杀残酷的、最黑暗的时期。
藩镇割据最直接的诱因是“安史之乱”。大动荡过后,唐帝国分崩离折,所有的均田、府兵、羁縻等对内对外策略均化为乌有,统治体系的各个链条缺此少彼,流民大量涌现,投靠地方藩镇军阀确实也是小老百姓赖以糊口保身的最有效出路之一。即使身在官军正规军,士兵也常常得不到粮饷。反而归附藩镇,依附一姓一主,还能确保有吃有喝,苟延残喘。而且,与唐朝中央体系内的“宦官专政”和“朋党之争”的阴暗惨祸相比,藩镇自治也坏不到哪里去,而且这些割据者中时不时也有不少“义气”之举,互相扶持、提携,共济祸难,也确实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而且,藩镇占据一方,尤其边陲地带,他们对于紧邻的雄武异族,或以恩义相结,或以姻亲互固,或以武力相御,毕竟是自己血肉家庭赖以存系的地盘,大都拼命护边,抵制了野心民族的侵入和残害,在一定意义上也使汉文明得以保存和扩展。而且,毕竟是以“诸侯”名义存在,藩镇之间的相互牵制也实际上延长了唐朝的国祚,“虚弱的皇权再虚弱毕竟是皇权”。此外,有一点尤应注意的是,唐朝并非所有藩镇都是割据政权,即使是最不听话的河北三镇,也出过田弘正、田布父子这样对唐朝尽忠至死的节度使,而儒士、文臣出身的节度使更是可以列出多多:杜佑、郑余庆、贾耽、牛僧儒、李德裕、辛秘等,更不用提那些曾经拥有过节度使职衔的忠臣良将——郭子仪、李光弼、浑瑊、乌重胤等等。作为君主**的封建王朝,唐朝的“藩镇割据”实际上也是一种历史的实验,它的模式很类似于欧洲封建社会,即一种封建领主互相犬牙交错、割据一方的状态,中国在宋朝以后对这种“实验”从体制上予以了彻底的杜绝,虽然“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又导致了宋、明王朝的倾覆(主要是因兵弱而亡于“异族”),但自宋以后中国再没有长时期封建地方割据政权的形成,从而使我们整个大中华的民族版图能一直赫赫延续于今,且日益壮大!
附:相关诸人结局
一、藩镇魏博(田氏)
田绪杀堂兄田悦自立后,仍与唐军李抱真部和王武俊修好,上表恭顺,不久即被封为节度使。贞元元年,德宗以嘉诚公主下嫁田绪,拜驸马都尉。田绪
此人阴狠猜忌,在位期间杀兄弟姐妹多人。后遇暴疾而亡,年三十三。其少子田季安袭位,时年十五。嘉诚公主在世时,田季安很老实,规规矩矩(其生母出身微贱,由嘉诚公主抚养**)。嘉诚公主死后,他开始姿意玩乐,击球射鸟,欢歌酒肉,忍酷无所忌惮,连属下官员稍忤其意也被活埋。跟他老爸一样,暴疾而死,年三十二。田季安临死,遗命立其幼子田怀谏为后。怀谏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大事都由一个叫蒋士则的男保姆说了算。军士愤其专权,杀掉蒋士则并强送田怀谏入京师,立田兴(田弘正)为留后。田氏家族虽然到了京城失去实权,但安享富贵荣华,再无暴死之忧。自田承嗣至田怀谏,田氏在魏博藩镇共历四世,共四十九年。
二、藩镇镇冀(王氏)
王武俊与李抱真联兵打败朱滔后,深得朝廷厚赏,进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建庙京师,子弟在襁褓中也都有官封。此人兴风作浪一辈子,竟得善终,德宗贞元十七年病死,年六十七。老头子弓马绝伦,晚年以游猎为乐,最高纪录一天射鸡兔九十五只,“观者骇伏”。长子王士真袭位,息兵善守,事唐恭谨。元和四年病死,其子王承宗袭位。当时唐宪宗想去掉藩镇,双方又大动干戈。吴元济、李师道被平灭后,王承宗恐惧,上表谢罪,唐朝此时兵力已疲,就诏复其官爵。元和十五年,王承宗病死,军中推其弟王承元为留后。王承元恭谨怯懦,不敢再于本镇世袭,唐廷下诏任命他为义成军节度使。
三、藩镇卢龙(朱氏)
朱滔败后,逃至幽州,上书待罪,付政事于表兄弟刘怦,不久病死。唐廷下诏命刘怦为卢龙节度副大使,居镇三月就病死。其子刘济袭位。刘济帮助唐军攻打王承宗有功,进中书令。而后,刘济次子刘总矫命杀掉长兄刘绲,又毒死病中的刘济。刘总袭位后,首鼠两端,阴贼狡猾,与周邻诸镇和朝廷虚于委蛇。刘总晚年多病,恍惚间又数见其父兄为崇,忧恐之间,自剔为和尚,不久病死。其子弟十一人归长安,皆善终。幽州乱起,军士囚禁节度使张弘靖,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朱滔孙子朱克融,又被推到前台。此人颇有其祖朱滔之风,与朝廷阳奉阴为,唐敬宗继位后赐卢龙将士军服,他还嫌质量差把朝廷诏使囚禁起来,并暗含威胁地上表索要金帛。不久,卢龙军乱,朱克融及其子朱廷龄被杀。其次子朱延嗣又被拥立,很快又被大将李载义杀掉,并族灭其家。二朱兄弟乱世枭雄。朱泚称帝失败后全家被屠,朱滔病死还算善终,及至其孙朱克融又起,终遭族灭大祸,“朱氏无遗种”矣。
四、藩镇淄青(李氏)
李纳同朱滔翻脸后,与王武俊等人重归唐朝正朔。李希烈围陈州,他还与诸军一道在城下大破李希烈军,进检校司徒。不久病死,年三十四。其子李师古袭位。此人性情反复,德宗驾崩,他还想趁机搞事,但胆量一般,最终未敢造次。元和初年病死。其异母弟李师道袭位。李师道性情狡诈,以谋略自矜。听说朝廷要削藩,他还敢派刺客杀掉宰相武元衡,刺伤裴度。蔡州吴元济被平灭后,李师道大惧,本已决定向朝廷割地质子,又被左右奴仆老妈子劝说:“先与官军相战,打不过时,割地不迟。”李师道耳根子软,背信弃约与唐军开打。连战连败之间,其手下大将刘悟反功其城,把躲进厕所小格间的李师道和儿子李弘方抓住。一向以计略自许的李师道请求“拜见”刘悟,兵士不许;他又哀求士兵把他囚送京师。刘悟派人对他讲,“司空您今为囚徒,有何面目去见天子!”还是儿子李弘方有些骨气,对其父说:“不如速死!”刘悟军士正想听这句话,马上用刀“成全”了这对父子,传首京师。唐朝诗人张籍有首“情诗”《节妇吟》:“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首诗正是这位大才子写给李师道的。难道两人是同性恋?当然不是。李师道气焰嚣张之时,一方面派刺客刺杀主张削藩的大臣,一方面派人带钱带物。笼络给各地有名的士人为他效力。张籍也是他“争取”的对象之一,大才子不好直接说“不”,就依妇人口吻写了这诗“情诗”,委婉表达了自己对唐朝皇帝的忠心不贰,让李师道碰个软钉子,心中悻悻,也无可奈何。
五、李晟
李晟收复长安后,又至泾州不废吹灰之力诛杀先前反叛的田希鉴等人,并大败吐蕃大将尚结赞。宰相张延赏嫉妒李晟功名,多次在德宗前予以中伤。“上亦忌晟功名”。李晟听说后,“昼夜泣,目为之肿”,并送子弟十多人入京,请求削发为僧。德宗后来诏解张延赏、李晟两人关系,张宰相仍旧心存怨毒。李晟感慨道:“武夫性直,释怨于杯酒间,则不复存胸中矣;非如文士难犯,外虽和解,内蓄憾如故!”一句话把文人的小心眼勾勒毕现。贞元三年,德宗亲于宣政殿进拜李晟为太尉、中书令,并图其像于凌烟阁太宗旧臣之侧。贞元九年,李晟病死,年六十七。朝廷搜集李晟功迹,著《兴元圣功录》,遍赐诸将以为激励。李晟有十五子,以李愬最为知名,大雪之夜,奇袭蔡州吴元济,诚为世界军事史上的惊世杰作。李愬壮年病卒,年仅四十九,谥曰武。
六、马燧
平定河中李怀光后,德宗亲书二铭,赐马燧以表君臣相成之美,迁光禄大夫,兼侍中。而后,他又屯军鸣沙,击败吐蕃的入侵。后来,马燧支持唐廷与吐蕃会盟,正中吐蕃计谋,使唐军损失惨重,大将浑瑊几乎死掉,德宗震怒,削去马燧兵权,冷落他好一阵子。再后,马燧与李晟一起,得图像于凌烟阁。贞元九年入朝,德宗见马燧,悲叹道:“尚记您与李晟太尉一起来朝,现在只见您一个人。”言毕,德宗泪下,马燧也闻言悲感仆地,“帝亲掖之,诏左右扶去,送至陛。”不久病死,年七十,赠太傅,谥庄武。
七、浑瑊
与马燧等人平定河中后,浑瑊又与诸师拒吐蕃。马燧建议与吐蕃讲和,德宗就以浑瑊为会盟使,约盟于平凉川。吐蕃和唐军相约各以甲士三千人列于盟坛东西,浑瑊和尚结赞(吐蕃酋长)各以四百人常服随从至坛上举行仪式。浑
忠厚,不知有诈,正与尚结赞拜舞会盟,虏鼓大鸣,潜伏的吐蕃数万精骑突然冲出,把数千唐军杀擒殆尽。浑瑊命大,趁乱冲出营幕,随便跳上一匹没有鞍鞯的光马驰奔,跑出数十里遇见唐将骆元光相救,幸免于难。后来,他一直在泾、邠等地拒守吐蕃,诚为一代名将,贞元十五年卒,年六十四,赠太师,谥忠武。
八、李抱真
李抱真与王武俊连军大破朱滔后,唐廷加封其为检校司空。李抱真一族世为大唐功臣,本姓安,是武德功臣安兴贵后代。其堂兄李抱玉从李光弼屡败安史乱兵,官至兵部尚书。李抱玉上言“耻与安禄山同姓”,李唐王朝就赐其全家改姓国姓。史载,李抱真“沉断多智计”,
招天下才俊,善待士人。他晚年好方士,想长生不老,刻木鹤每天骑在上面,想白日升天。老头子服丹药两万丸,肚子坚鼓如轮。本来医生给他吃下泄药得以醒转,术士劝他说“马上要成仙了,再坚持一下”。老头子很想升天,又猛吃三千丸“丹药”,一下子就“升天”了。卒年六十二,赠太保。其子李缄秘不发表,也想象其他藩镇一样自袭其镇,结果未遂,为朝廷软禁于洛阳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