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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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蕊的死,是在太后的人进宫搜查之后的。她以一种格外不得体的姿态吊死在了自己屋内的房梁上,脚下翻到的圆凳子滚到了门边,被门槛抵住,歪歪斜斜地留存在那里,结束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她该称作女人,如果没有太后和皇帝的谋划,她或许会是一个母亲,或许这件事儿不该算到皇帝和太后身上,秋蕊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也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只是对唐柔来说或许不同。
深夜撞破之后,撕破表面的恐惧,她是怨恨的,为何一个小小宫女都能尝尽这人世间美妙的男女之爱,而她却不可以?怨恨如同三月的青草,润雨过后疯狂生长。这样不干净的手段她不是被逼无奈,她想要看到最悲壮的死亡,那样才会牵扯出她心中死气沉沉的心弦,让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她还活着,以及自己为何活着。
秋蕊是一颗棋子,一颗她把唐芷置于死地的棋子,她运用的很恰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她想要夏睿文,这几年来都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也无人知道这个想法,在她们的部落里,夏睿文是姐姐的男人,她不得乱想。小时候也会有婆子们告诉她女子不该乱动,安静沉稳才会得夫婿喜欢,得婆婆喜爱。她顽劣地个性让太医以为她患了怪病,拿了绳子把她绑起来,任凭她喊叫怒骂撒泼耍赖都挣脱不开,也无人帮她,殊不知这些都是她的姐姐唐芷的功劳。
光线照进她的屋内,腐朽的气味令人作呕,唐芷穿着新做的粉色的衣裳,站在她的面前,得意地笑:“你就这样长大吧,这样也是为你好。”
她蓬乱地头发遮住了额前的淤青,瞪着站在自己跟前,却比自己光鲜亮丽许多的姐姐,向她展露出了自己七岁的阅历中最阴狠的表情,道:“我长大了,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比死更加痛苦百倍。”
如今听起来,她着实不敢想象自己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不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姑娘能够说出口的狠厉的语言,她若是足够聪明,怎会被唐芷算计。
某个午后,她再次自杀未遂之后,睁开眼睛看到婆子手里拿着绳子坐在桌边打盹,她悄悄地溜了出来,跑到了唐芷和林毅最喜欢去的湖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从背后把唐芷推进了湖水里,溅起来的巨大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裳,她光着脚站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刺骨冰寒之下,她咧嘴对着湖中挣扎着的唐芷笑了笑,干裂的嘴唇流出了血,一直流到了她的口中,她张开嘴,血染红了她的牙齿,林毅站在一旁,好看的眸子充满了心疼。
在侍卫,太监,宫女来之前,林毅拉着她的手,把她藏在了他宽大的衣裳里,俩人缩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一动也不敢动,她冷的发抖,深秋的风一片一片削着她的脸颊,口中的血都失去了温度。
林毅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道:“阿柔,你冷吗?”
她点了点头,把脸颊贴在林毅的怀中,蜷缩着身子道:“林哥哥,阿柔好疼。”她伸出手,宽大的袖子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来,红红的勒痕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她的细小的手臂上。
“阿柔,你以后好好听话。”林毅脱下了他的衣裳,月白色的外裳沾染着唐芷身上的香气,她格外不喜欢,可又舍不得扔了。
第二天婆子把她从林子里抱了回去,她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烧退下之后,她睁开眼睛,没有拿着绳子坐在圆桌上的婆子,她的屋内有两个小丫头守在这里,见她睁开眼说:“二小姐醒了,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准备。”
她的确很饿,从被子里探出头,四处看了看,还是很担心不知道那凶神恶煞的婆子什么时候又冲出来要拿麻绳绑她,确定没有婆子藏在这里,她便说:“我想喝鸡汤,你们能给我放几块肉吗?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小丫头点了点头,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便结伴走了,门前,她们低声说:“这林家公子看似温文儒雅,心地却这般狠,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大小姐那般喜欢他,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谁说不是呢,瞧着那般俊秀的人儿,真真是可惜了了。得了得了,快别说了,王爷下旨了,谁也不准提起林公子,怕大小姐想起来伤心。”
唐柔听得格外清楚,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下。
林毅是悄悄地被赐死的,毒酒很烈,一口之后便一命呜呼了,他杀了王的女儿,留有全尸已是格外开恩。唐柔站在床榻前,听着外头风声鹤唳,心中忽而有一股格外的怨气,充斥着她的身体,令她握紧了拳头。
她穿上了新衣裳,去了唐芷的屋内,她缠着脑袋倚在床头看书,见到唐柔进来了,愣了愣,便笑了:“我记得你,你是妹妹。”

真是可笑的,她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记得自己是她的妹妹。
“对。”唐柔没有犹豫,回答的格外迅速“我是妹妹,姐姐你终于醒了。”
她的怪病对着唐芷的日渐好转而莫名其妙的好了,她成了丫头们口中的二小姐,曾经拿着麻绳捆她的婆子们见了她远远地就跪下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陪着唐柔去了当年的那个湖边,清凌凌的湖水倒映着碧海晴空,她那天没有回头,实在是无法想象出湖水水面被血染红的样子该是怎样的好看。
有时,唐芷也会在某个瞬间想起来以往的事儿,虚无缥缈的如同梦境般不真实,她总是会在无法确定的时候问唐柔:“妹妹,咱们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事儿?是不是有一个人曾经”
曾经有一个人,林毅,唐芷的未婚夫,才华横溢地写的一手好诗。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四岁的时候在八角亭内见他手握书卷吟诗的模样,咯咯咯地站在那里傻笑出了声。
她时常会缠着他,跟着他。有一日,她跌倒了被他抱起来,他拿出自己怀里的玉佩逗她开心,小小的唐柔破涕为笑,抓着他的衣襟嚷嚷着要跟他回家。林毅宠溺的笑着,拍着她的脑袋告诉她:“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回家。”
花丛后的唐芷看在了眼里,转头对太医说:“她得了疯病,你去禀告父亲,说必须把她捆起来才能让她不至于病的更重。”
唐启山格外喜欢这个小女儿,虽不忍心,可为了让唐柔快些好起来,还是点了头,不过他嘱咐:“用布条捆吧,别用绳子,布条不勒身子。”
婆字们会在唐启山来之前得到唐芷的示意,把一指粗的麻绳换成布条,并且对唐柔额头上的青紫解释道:“二小姐的病最近又重了一些,愣是往床柱上撞,奴才们看着真是心疼。”
唐柔对自己受到的虐待只字不提,对唐芷的追问也总是轻柔一笑,道:“姐姐,您最近可是没睡好,怎的大白天的说梦话呢?”
唐芷如此也不追问,只是叹道:“果真呢,最近累着了。”
夏睿文有着一张与林毅相同的面容,她在父亲归顺的时候看了一眼,在宴席上,离得很远,她却看得清楚。她知道父亲要把姐姐嫁给他的时候,去林毅的坟墓上了香,道:“林哥哥,你不是说我长大了要带我回家的吗?”
她要得到夏睿文。
华福宫内的烛光照亮着她手腕上残留的伤痕,她抬眸,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唐芷,转身端起炉子上的药,悉数倒进了痰盂内。
唐芷眯着眼睛问:“你做什么?”
她伸手抹掉溅到她手背上的汤药,笑道:“这碗药可是詹太医配的,姐姐还是别吃了,等过几日咱们搬去上饶院的时候,我请了皇上恩旨,去宫外寻得可靠的太医拟个房子才好。”
“还是你细心,这次没能一块把詹杉除去真真是遗憾,他与苏妃交情甚好,即便是医术再高明咱们也用不得了。”唐芷把头偏向唐柔,伸手拉住唐柔的手,嘴角的笑容一如精美的月光“只是留着也总是个祸患,你说皇上和太后为何要留他一命?只为他医术好?怎么这么大一个夏国,寻不出一个比他好的来了?倒真是稀奇了,连宰相府都争抢者要他去呢。”
唐柔垂眸轻笑,替她掖了掖被子,没有回答。夜绵长地如同家乡的草原,看不到边境的地方,总是心中忐忑地不安着,她合衣躺下,半夜小宫女的脚步声把她惊醒,她猛地抱起被子喝道:“谁?”
小宫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头:“是奴婢不好,扰了二小姐了,奴婢只是想”
她呼了口气,躺下却发觉后背黏腻一片,额头上的冷汗落在眼睛里,她刺痛地闭上眼,对着一层一层的月光落下来,她厌烦地翻身,道:“滚出去。”
梦中有秋蕊,有苏染,因她而死的人,还有姐姐肚子里那个不知面容的孩子,她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有着坚毅地神色,她要坚持住,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她嗅了嗅,手背上还有酸苦的药味,这便是从苏染的住处搜出来的不利于胎儿的药,这便是坐实苏染有罪的证据,即便将来唐芷肚子里真的生出来一个怪物,那也是苏染的‘功劳’,死无对证,苏染死了,她才可以安心地活着,才可以继续自己的复仇计划,而这至关重要的一步,都是秋蕊,那个傻乎乎的女人帮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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