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只有阿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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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说起来,刘元广也只是自责自己身为刘家长子却一致无能,在军中数年也不过尔尔,如今西南边陲安稳,不用他们常年驻扎在外,越城那里紧要的地界也是用不到他了,那一场越城惊心动魄的和魏国的较量,他不明白自己怎的就不如那个叫苏隐的人了。明明他在战场上也是拼了命的杀敌毫不退缩的,怎的就这样了?他想不明白,格外地想不明白,若是他们兄弟二人其中有一个是得到器重的,他们的父亲也就不必整日郁郁寡欢了,每每想到此,刘元广都是无能为力的,皇帝不看重他们,他们即便是死在战场上也是应当应分的。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妻子说过,成婚这般久,他渐渐地也喜欢上了这个说话大大咧咧却心眼极好的女子。之后,杨兰语拿出那封信来依偎在刘元广的怀里看,她喜欢这样被刘元广圈在怀里的感觉,她觉得这样幸福极了,偶尔看到一些她自己难以拿主意的,也举给刘元广看:“你瞧瞧,这里说宫里的事儿不用咱们费心的,小妹一个人在宫里,咱们怎能不费心。我记得咱们府里还有一些上好的补品,等我过几日请旨入宫给小妹带去,她虽然年轻,可遇到这样的事儿也要好好补补身体才能好的更快。”她顿了顿,身体保持着一个姿势太长时间有些僵硬就想到换一个姿势,可她才方动了一下,刘元广便又把她圈的愈发地紧了,她脸颊一红,娇俏一笑,抬手轻轻地锤了一下刘元广的胸口“我这样不舒服,换个姿势。”
刘元广嗯了一声,时光消磨下是无可形容的安心,刘元广把他的下巴抵在杨兰语的额头上,说:“连我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小妹。我都觉得天塌了。”对于他来说,自小在父母的殷切地培养之下长大,虽然是长子,可父母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不会逼着他去做他自己不愿做的事儿,也不会把家族的期望全都退到他的身上,他和弟弟都是潇洒地长大,边边角角都没有被世俗消磨掉,他们都保持了最本真的个性,这样的他们时常会被身在官场的人取笑不入流,可有刘正在,谁也不敢再说难听的话,母亲,父亲接连离世,刘家的天的确是塌了。兄弟二人曾经举杯对饮,说起来要撑起这个家,向来话都是说起来容易些的,如今真的面对这样的事儿,他们也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如今刘元琦已经是宫内的婕妤娘娘,他们私下里还是称她为小妹,杨兰语也是这般称呼,他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对于那信纸上的字迹,刘元广除了觉得好看和熟悉之外,再也想不起什么了。
魏国公主就是在宫内乱做一团糟的时候嫁进来的,也没有糟糕到什么都顾不上的地步,不过是接二连三的不好事儿发生,宫内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罢了。那一天的热闹也不过如此,魏国的七公主直接被抬进了义和宫,而那之前夏睿文没有再来过长乐宫。魏国七公主嫁入夏国的阵仗是比当初苏染来的时候要隆重许多的,她倚在长乐宫内的廊桥上,望着小荷才露尖尖角,莫名地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喧嚣声直到夜幕降临才停止,阿春捧着披风来给她,劝她进屋喝杯茶热,她也只是摇头,浓稠的夜色下,她望着脚下,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也看不到路,可她知道,她在黑夜降临的这一瞬间,掉泪了。
再次见到夏睿文是在梨花落尽的时候,她今年的生辰格外潦倒,也是,人人都记得那一天是皇帝和新进宫来的魏贵妃的良辰吉日,谁能记得那一日也是她的生辰呢?苏染没有想到夏睿文会忘记,更没有想到就连小辰都忘了她。她觉得是不可思议的,在那一晚上的丝竹管弦之声的尽头,是她独自一个人抱了一摊子酿了许久的桂花酒,穿着素白色的衣裳,在宽大的长乐空的门前的廊下举头望月,风吹起来她的发,吹动着她的衣衫,却怎么也吹不散她心中的压抑和不快。酒坛子中的酒见了底,苏染松手,赭石色的酒坛碎裂在她的脚边,如同红色的花开到荼蘼后残存着的一瓣一瓣花朵凋零。
她的手中没有剑,却格外地想要舞剑的,可是她的宫殿里什么也没有,她唤阿春:“阿春,我的剑呢?”
阿春只能站在那里摇头,然后她却笑了,缓缓抬起来自己的右手,如同拔剑出鞘的时候的样子,她的身姿依旧灵动,却没有欣赏,她并没有手中没有剑而在姿势上偷懒,一举一动依旧是端正的,她的身影在黑夜之中如同一只没有了方向的鸟儿,没有章法地四处乱撞,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直到那脚下的一片一片的花瓣被血染红,直到阿春在一边激烈地唤着她的名字,直到那艳丽的红染红了她的白色的裙摆,她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同一直断了线的木偶,站在那碎裂的花瓣上,明明是压抑悲伤的,却再也掉不出泪来。

那是她最不快乐的一段日子,比在岭南苑与世隔绝还不快乐。
夏睿文来的仓促,她的双脚被詹杉好好地包扎着整个人却动弹不得,夏睿文一眼就看到那白色的布上沁出来的点点猩红,他看了许久,而耳边苏染也没有唤他。他站在那里,手放在身后,大拇指上的扳指不停地晃动着,光在他身后聚集,苏染觉得他的明黄色的龙袍泛起来的光有些眨眼睛,便往里头偏了偏头。
“别乱动。”夏睿文的声音有些怒气。
苏染辨别不出来夏睿文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可她也不愿转过头去看那一片眨眼睛的光,这些日子她只能待在屋内,一时间也是适应不了那光亮的。实则她不是无话要对夏睿文说的,比如,她想问:“那个魏国公主长得好不好看。”
比如,她想问:“你喜不喜欢她?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是魏国公主,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你喜欢的女子?”
比如,她还想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天是我的生辰。”
……
她想问的太多,可是见到夏睿文的那一刻起,也都不想再问了。他们之间不知是怎的了,似乎一直没有好好说话的功夫,她在想是不是自己不会说话他不喜欢,是不是他跟父亲一样的忙,顾不上听她好好说话,她想的太多太多,每次都是想到脑袋疼,不得不停下来。詹杉告诉她不让她忧思,她听后觉得奇怪,明明她一直以来都是格外开心快乐的,哪里来的忧思,而她自己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忧思的?她有些难过,问詹杉,为何他也忘记了她的生辰。
詹杉只是背过她,她听到詹杉叹了口气,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格外强烈。
“发生了什么?”终于,她在沉默之后,依旧不看夏睿文,问出了口,她知道夏睿文一定知道。
夏睿文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长乐,等你能够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我就把你的剑还给你。”
苏染知道他又走了,连坐下来喝一杯茶的功夫都没有,连这么短的时间他都不愿意分给她,她就知道夏睿文知道,可也不会告诉她的。她想站起来,她想拿到自己的那把剑。
夏睿文带走了阿春,苏染的宫殿内再次见到了卫琳的身影,卫琳带着自己的包裹进来长乐宫的时候,苏染正挣扎着要坐起来伸手去够那桌上的水,她唤了阿春许多遍,都没有回应的,她喝了,想喝水。卫琳拖住了她的上半身把她重新扶到了床上,卫琳倒了一杯热茶给苏染,告诉她:“阿春她身体身体不舒服,许是要静养一些日子的,皇上怕阿春姑娘的病传给娘娘您,便让奴婢来伺候您了。”
苏染捧着茶盏喝了口茶,白色的雾气寻着她的眼睛格外地湿润,她嗯了声,问:“卫琳,阿春会回来的对吗?”
“会回来的。”那是卫琳对她的答复,苏染不知道是不是夏睿文的意思,她不安心。
半夜躺在床上,她还是忍不住拉开床帘对卫琳说:“卫琳,如今我身边只有阿春了,你明儿能不能告诉皇上,我身边只有阿春了。”
卫琳记得苏染抓着她手时候的用力,可她不能回以同样的坚定的力气给她,只能抽出手,把苏染的手搁在被子里,道:“娘娘,您早些睡吧。”
不久之后,卫琳又听到床幔内,苏染沉沉的声音:“卫琳,阿春她得了什么病?”
卫琳叹了口气,却听苏染又说:“卫琳,你别瞒我,我不希望你也瞒我。”
“若是阿春不是王爷安排在您身边照顾您的,您还会这么记挂阿春吗?”屋内没有点灯,这个时候连月光都是照不进来的,卫琳听到床幔内有的声音,她站起来想要看一看究竟,可那声音又没了,听着动静是苏染翻了翻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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