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悍九妹
两厢对持，我方固然人多，田家军却也不示弱，簇拥在田立身后，两眼放毒箭的模样，好似恨不得将我们一干人生吃掉。
田立问道：“你们当中，谁是元庆？”
燕十三挺身站出来，“我是。”
田立认真审视他一阵，摇头说道：“你不像，我妹子不喜欢武夫，”又扫视众人一阵，准确指向我，“你，元庆，出来。”
我自燕十三身后站出来，翻身下马，抱拳说道：“三公子有什么指教？”
田立却笑，“不敢当，是我姨娘有话要问你。”
说着田家军中央两顶软轿抬上来，其中一顶轿帘揭开，二夫人自内走出，大半天的辛劳，她面容不无憔悴，但是威严不改，“元庆，你近身来，我有事要问你。”
我上前两步，应声道：“夫人想问什么？”
二夫人迟疑了阵，“我兄弟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我点头道：“是。”
二夫人轻声叹口气，自身上摸出一封信，递给我，“庞师古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心下一沉，“他人呢？”
“死了，临死之前，他把所有事情都说给我听了，元庆，我就知道，我兄弟不会看走眼，老九眼光也还不错，你果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但是我兄弟他死得确实蹊跷，你须得设法，找出个中的真相，”说着说着泪珠滚落，连忙转过头，仰望天空。
田立沉沉说道：“庞师古拿到姨娘和老五，随即就差人送信到锦绣山庄，我和老四吃不准真假，于是分头作业，我按照他信中指示带人过清依谷，老四留在庄上和官家一起应付韩铁生。
结果我赶到清依谷，就看见姨娘和老五给人绑在石头上，口中塞着破布，庞师古站在旁边，样子傲慢之极，我当时万分生气，就和他打起来，走了几招之后，他突然撞向我鞭梢锋口，被锋口安插的毒针刺中，当场就死了。”
二夫人说道：“这不是老三的错，庞师古是存心求死，老三来之前，他向我和老五交代的很清楚，西征事败有深不可测的内情，是受朝廷要人所主使，他听命于那人，原本是要缉拿你归案，否则家眷会有危险，却又亏欠我兄弟的恩情，不愿意他死得不明不白的，所以唯有自尽，保全他妻儿和你，他还说，给你的信件当中提及的那人，也知道内情，必要时候，可以找他做人证。”
我撕开信封，抽出信件展开，见上边写着一行字：王守澄。
燕十三凑上来，“王守澄，这是谁？”
我怔怔出神，心不在焉说道：“两年前，他是太医署的针博士，擅长用熏蒸法治疗伤患，有一段时间经常在骠骑营区走动。”
苦苦思索，五窨一提，五窨一提，将军在幽州乐浪无虑山下那天夜间提到过的这个词，如果和医卜连在一起，会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等了片刻，试探问我：“元庆，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定了定神，说道：“我打算回甘州一趟，一则，六月二十一是将军生辰，须得为他洒扫祭奠；二则，将军为人一向精细，他玉碎时候，特别嘱咐我带回他铠甲葬到甘州老将军墓前，该时说的是希望自己魂魄有归处，但现在想来，将军从来不信鬼神之说，那应该是他找的借口，实际则是他在铠甲中藏了些线索，等我自己去发现。”
二夫人精神一振，“说的有道理，我跟你去！”
我摇头，“不用，我单人行事更快些。”
二夫人踌躇了阵，“也好，我等你好消息。”
我想了想，问道：“庞师古的尸身呢？”
田立说道：“就地掩埋了。”
我轻声叹口气，“他在黄安有妻室。。。”
田立说道：“我会照顾。”
“那就好。”
这时前方突然有人欣喜万分叫道：“元庆，元庆。。。”
我下意识望过去，发现竟是高季，正朝着我纵马狂奔，他身后另外还有一人，却是九小姐，辫发飞散的在马上颠簸，情况险象环生，高季却浑然不觉，一劲儿冲我招手，“元庆，元庆。。。”
田立惊得面色大变，“小心老九！”
我也是心惊肉跳，慌忙说道：“高季，小心九小姐！”
话音才落，九小姐就自高季马上跌落，高季回头看到，急急伸手去捞，但只来得及抓到她一片衣角，人却滚落到地上。
“老九！”
“九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疾行到高季跟前，我先一步抵达，扶起九小姐，拨开她脸上头发，见她星眸半合，脸上给砂石擦破好几处，滚滚冒血珠，始作俑者高季鬼祟凑上来偷觑一眼，啧啧惋惜道：“完了，破相了。。。”
田立怒道：“高季，你敢盗窃我锦绣山庄的人？！”
高季赶紧解释：“冤枉啊，田老三，我上午给杨慎带回剑州关押在他睡房里，闷头打盹那功夫，你这彪悍九妹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几乎吓死我，跟着就死缠烂打的要我带她去找元庆，还哇啦哇啦的叫唤，我没办法只好扛着她在折冲府东躲西藏，后来遇到王吉，带我去见张怀光，得他告知元庆往这方向出城了，急三火四的一路追上来，说起来我才是无辜呢，给她拖累的一路都不敢快跑。”
田立气结：“你还要怎么快跑，你那马都要飞起来了！”
高季干笑，挠了挠头，缩到角落里，只差在脸上大书：我是灰尘，务须理会。
这当口九小姐睁开眼，漆黑眼珠转动，片刻之后认出是我，大叫了一声：“元庆！”一口叼住我衣袖，满眶的泪水滚来滚去的，似是委屈又似是伤心，十足十像是给主人家遗弃的小兽。
我心下大是怜惜，将她抱起身，“九小姐，你受苦了。”
九小姐嘤咛了声，埋头到我胸前，松开叼住的衣袖，改拉住我胸衣，“你别丢下我自己走了。”
田立见状，咳嗽了说一声，“老九，男女授受不亲。。。”
我尴尬的笑，就想把九小姐交还给田立，九小姐抬起头，狠狠瞪了田立一眼，拉紧我衣口，低声狺狺：“三哥，我要跟元庆走，你不准拦我！”
田立干笑，“妹子，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元庆要去的地方，女人跟不得的。”
九小姐气道：“有什么跟不得的，难道他要去的那种不三不四的淫浪场合？”杏眼圆瞪住我，娇纵追问，“你说，是不是？”
我脸上腾的烧成一片，呐呐说道：“不，不是。。。”
九小姐立即弯眉露出满意笑容，眼波流转，“不是就让我跟，好不好？”
我心跳如鼓，眼前的九小姐头发散乱，巴掌大脸颊上俱是灰土，擦伤之处血迹斑驳，衣衫也凌乱不堪，外人看来其实是很狼狈的，但不知道是为什么，落在我眼里，却只觉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不由自主道：“好。”
高季眨了眨眼，在旁边低声说了句，“乖乖咙个咚，带着这么一株娇花嫩蕊万里跋涉，可真是有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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